当天夜里,亥时过半。
锦衣卫大牢中,张友士刚刚离去。
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从黑铁木栅栏往里看,薛蟠正一副死人样,躺倒在稻草垫子上。
牢房外,贾蓉轻叩着桌子,火把在他身后,火苗跳动着,显得他的影子格外可怖。
不多时,便有一锦衣卫端了碗汤药过来,待到将药喂给薛蟠吃了,又过了会,那薛蟠便咳嗽着,醒了过来。
“咳咳……咳咳……”
只见那薛蟠醒来后,便如同受惊老鼠般,猛的从草垫子上窜了起来,左顾右盼,嚎叫起来。
“这……这是哪里?”
“有……有人吗?”
这薛蟠人虽长的高大,但其年岁也不过十五出头罢了,放在后世,还是个初中学生,如这般骤然挨打,然后被打入大牢,心理防线崩溃是必然的。
他干嚎了两声,见无人回应,便停了下来,再等稍微冷静会儿,看了看周围,这才注意到贾蓉在牢房外面坐着。
贾蓉从画舫回了传舍后,便换了身行头,现穿着一身锦衣卫的假飞鱼,看起来,与一般锦衣卫并无太大差别。
薛蟠虽被称为“呆霸王”,但人其实并不痴傻。他这会看不清贾蓉的脸面,也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会后,便觉得贾蓉许是看守他的狱卒。这心思一起,薛蟠便悄咪咪从栅栏内伸出手来,冲着贾蓉招了招。
“嘿,你过来。”
薛蟠冲贾蓉招着手,挤着眼睛,小声道:
“过来,过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薛家的大爷,有钱。你将我放了,留下名号,赶明儿我拿一千两银子给你。”
贾蓉听见薛蟠的话,顿时露出些笑来,他道:“放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地界吗?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薛蟠挠了挠头,憨道:“实不知啊,还请军爷给讲讲。”
贾蓉见薛蟠活蹦乱跳的,放下心来,乐呵呵一笑后,便想吓他一吓,于是说道:“这里是锦衣卫大牢,只有活着进来的,没有活着出去的。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天大的事,今个下午,你一脚踹了钦差大人的亲随的脸面,又跟高家贼子在一起吃酒,你命休已!”
贾蓉恐吓完薛蟠,又将头转过去,不再看他,幽幽道:“估计等到高家被抄了,你也就会被一同斩了。你好生待着吧,若有银钱,送些与我,我便让你吃的好些。”
薛蟠听了这话,刚起的些心思全没了,腿肚子也软了,手一把抓住栅栏,哀声道:“好我的天老爷,怎摊上这档子事来。”
说完,又对着贾蓉背影求道:“好军爷,你救我一命,你就给薛家传个消息就成,后我必有大礼送到。”
贾蓉听了这话,转过头来,笑道:“薛家,薛家早就收到消息了,你都被关了快四个时辰喽。”
说完,贾蓉便不再理会他,转身出了牢房,只剩下一脸绝望的薛蟠抓着栅栏跪倒在地上。
……
同时,薛家。
内院卧房里,烛火大亮。薛王氏躺在床上,脸色灰暗,头上盖着个凉巾,床前,薛宝钗和老管家侯在那里。
半饷后,薛王氏幽幽道:“当真救不出我儿?”
薛宝钗沉默,那老管家也流下泪来,道:“都是我这老没出息的,寻不到得力的人。一下午奔走,寻的人没有一个敢插手的,都只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薛王氏脸上哀色愈发深重,她又道:“那管事的,可打听清楚了?”
老管家又道:“是贾家子,长安大房的,名唤贾蓉,位高权重,深得皇帝信任。”
“我去寻了贾家的人,他们也都说没法说上话,那贾蓉来了金陵几次,从未去过他们那。”
老管家说完,薛王氏嘴里念叨了两声贾蓉的名字,眼中突露出些神采来,起身道:“我儿有救了,有救了。你快些去准备礼物,要重。”
……
翌日,天微亮,贾蓉解开柳玉搂着他的胳膊,轻从床上起来。
等到他将衣服穿了一半,柳玉也醒了,她见贾蓉正在穿衣,忙起身,帮着贾蓉打理起来。
“爷醒了就该叫妾起来,哪有爷自己动手的道理。”柳玉一边帮贾蓉系着汗巾子,一边嘴里念叨着。
贾蓉扳起柳玉的小脸,香了一口,笑道:“这是什么道理,爷没听过,爷向来只管大规矩。”
柳玉听了,也不知想起什么,红了脸,说道:“就怕爷把我惯轻狂了。”
贾蓉嘿嘿一笑,又在柳玉身上上下手了番。等到柳玉眼中出了些春水,他这才乐呵呵的停了手,惹得美人一阵幽怨……
……
卯时末,贾蓉穿着洗漱好,又用过了早膳,到了茶厅吃茶,突有门子进来禀告,说金陵薛家前来拜访。
贾蓉暗自笑了笑,便让门子去将人领了进来。
不多时,那门子便领着一男两女走了进来,而后又走到贾蓉身边,耳语道:“伯爷,那薛家抬了二十车的礼物来。”
贾蓉点了点头,打发了门子,这才看向那三人。
那男的六十出头,头发都白光了,颤巍巍的。两个女的都带着面纱,看不仔细,只一个高些胖些,一个瘦些矮些。这三人见了贾蓉,都跪下向他行礼,道:“草民见过寿乡伯。”
贾蓉不露神色,面容淡然的点了点头,道:“起身,作罢。”
那三人规规矩矩的坐下,场面冷了片刻,那高些胖些的女人解下了面纱,露出张富贵风韵的脸来,开口道:“寿乡伯来往金陵多次,我薛家一直没有机会拜见。刚好这次伯爷停留的时候久,故而给伯爷送些礼物来。”
贾蓉见薛王氏这样说话,心里暗道这是个会做事的,于是便开口,“蓉深受皇恩,按理说是不受礼物的,但既然你薛家有心,那我便暂且领了,待回长安,再将礼物献于陛下。”
薛王氏听贾蓉接了礼,脸上喜色多了些,又接着说了许多恭维的话,待到贾蓉一盏茶吃完,便试探道:“伯爷,可还认得我?”
贾蓉笑了笑,放下茶盏道:“看着面熟,但无什么映象。”
那薛王氏听了这话,忙起身,眼泪流了下来,哭道:“好叫伯爷知道,我是王家女,政老爷夫人是我姐姐。”
“我生养了一子,名为薛蟠,他生来蠢笨,生父又早亡,没有受过教。昨天被伯爷手下拿了,听说还和围杀官兵的高家扯上了关系,现没了办法,只求伯爷看在我薛家同贾家世代关系,莫要让我薛家绝了后。”
薛王氏说的可怜,可贾蓉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在昨天拿了薛蟠时,他心中就已起了个针对薛家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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