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溯到五十年前。
那时,天心长老尚在玉清宫中修行,他名为“冲正”,冲虚是他师哥。
冲正一身所学,尤其丹法是冲虚一手教出来的。在道门,师哥便如同长兄,冲正的父母早已亡故,所谓长兄如父,冲虚和他的情谊早已超越一般同门。
冲正一直对这师哥言听计从,从来没有想过违逆过着师兄什么。
除开凌绝小师妹。
凌绝进入玉清宫比冲正晚,她是冲正在山下花钱买来的。
那一年,通天河闹了水患,从通州一带便溃了堤,河道改了几十里,一眼望去黄水汪汪的一片,老百姓拖儿带女,一身泥泞往黄泛区下游走,这是一条走不到头的路。
越州城郊的一个一片空地上,便聚集了上万灾民,府衙也封了城。
此刻正值七月下旬,正是酷暑难耐的时候,灾民聚在一起,乌泱泱的一片都是人,哭喊声、吵架声、呻吟声起伏不断;脚臭味、汗馊味、呕吐物的味道夹杂在一起,已说不清是什么味道。苍蝇到处乱飞,臭虫到处乱爬,还有几具死去不久的尸体还没拖去化人场,就丢在附近发臭。
几条野狗狺狺地吐着舌头,围着死尸转来转去,看到人便嗷地一声跑掉了。
野狗精得很,知道被人抓住,连葱姜蒜都不放,直接就煮着吃了。
这情形便是修真有成的冲正也是难以忍受。他是奉师尊之命过来买人的。道门也需要杂役,若是有资质尚可的孩子,买进来也是给别人一条活路。冲正慢慢地选,不一会就牵着几个孩子,有父母死了舅舅卖外甥的,还有自己卖自己,希望给大户人家做奴仆的,他便收了几个乖巧的过来。
这时他便看到凌绝了,这时候她还不是这个名字。
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头上插着草标,看见冲正走近,立马吓得躲在父母的怀里,支棱着小手,嘶哑着嗓子哭道:“爹呀,别卖我!我不走,我会扎花儿,还会打草鞋,以后我去讨饭都行……爹呀……你不心疼我啦……别把我卖掉……”一边哭泣一边揪扯着老人的头发。
这种惨状,冲正看得多了,万凡有一丝可能,哪个愿意卖掉自己亲生儿女?
那老人抱着奄奄一息的老太太,脚下还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孩,抖动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收了钱直打哆嗦。
冲正牵走了凌绝,凌绝疯狗一般在她身上撕咬。
冲正不好用真气抵挡,一条胳膊上留下了一串串血红的牙印。
到了玉清宫后,凌绝一天都没吃饭。她一直深恨冲正买了她,害她没和父母在一起,因此从来没给过冲正好脸色。
直到有一天,这日正好是大年初一,凌绝丹法小成,用丹砂画了一个大大的符篆,她用手轻轻一搓,这符篆嗖地飞上天空,凌空爆裂开,变成一个大大的“福”字,福字闪烁了片刻,便在空中爆裂开,化成点点五色斑斓在夜空中消散了。
她对冲正说:“我小时候,过年家里都挂福字,是倒着挂的,意思是福到了。”
冲正笑道:“好好的符篆,被你当成烟花放,看冲虚师哥一会儿怎么责罚你。”
凌绝道:“冲正师哥,其实我早就不恨你了。我不是傻子,若不是你买我,别人也会买我。”她扭头对冲正凄婉一笑,道:“或者没人买我,我也就饿死了。”
在这一刻,冲正看了看凌绝,忽然觉得这瘦弱小师妹其实非常好看。
在修真界,修真人士寿元远超常人,境界高深者活上数百岁也不罕见,加上不少修真之人均修炼有驻颜术,有些百岁老翁,面容和凡俗壮年人几乎无异。修真人士一心求道,一个闭关就经常数年甚至十余年,因此修真界的婚娶生育和凡俗大为不同,“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事情多有出现。像清玄真人,已一百余岁,但一个女儿刚刚芳龄十七,这事儿在凡俗甚是奇特,在修真界却是寻常。
冲正喜欢小师妹,但他没想到,冲虚师哥也一样喜欢这个卓卓不群的小师妹。
但小师妹只喜欢冲正一人,她正要冲正陪他去放风筝。
第二天,冲正兴冲冲地跑去找师哥,他觉得有好事就要和师哥分项。那知道刚过去,冲虚师哥也是一脸笑容,对冲正言道:
“师弟,师哥有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想告诉你。”
“师哥,我也有一个。”
“你先说!”
“你先说!”
冲虚道:“师哥就不客气了。”他背靠着庭院里的一棵桂花树,手牵过一根桂花枝,慢慢品味着桂花的香气,言道:“师弟,师哥已经七十多了。按照修真的年龄,师哥该找个道侣一起修真,一起证道。师哥原来眼皮子浅,看谁都不合适,现在师哥终于看到自己的心之所属了。”
冲正一颗心忽然沉了下去,他轻轻问道:“是谁?”
“凌绝小师妹。”冲虚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嘴角弯成一个弧形,言道:“小师妹虽然脾气古怪一些,但是师哥看着她,不知如何,师哥便感到心里平安,心里喜悦。就想把什么都告诉她,然后带她去干一些从来都不敢干的事情,比如去抓鱼,去扎一个大大的花篮,或者去放风筝。”他忽然甜蜜的一笑:“放风筝怎样?这秋天,正是放风筝的好季节!”
冲正一颗心越沉越深,悄悄问道:“这也不正是我正想的吗?”
沉默寡言的冲虚仿佛开了话匣子一般,絮絮叨叨和冲正谈了许久。
最后,冲虚如梦初醒,才想起问道:“师弟,你不是说你有个好事要和师哥说吗?是什么?”
冲正涨红了脸,半天才说出一句:“小亮子和我说,他养的老母猪下崽了,一窝下了八个!”
这事儿遮遮掩掩,最终还是被凌绝一句话戳穿。
有一日,冲虚道人鼓起勇气找小师妹表白,换来的却是斩钉截铁的一句:
“我不会做你道侣的,我只喜欢冲正师哥,我要做他道侣。”
凌绝木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
冲虚气得浑身发抖,盯着凌绝的眼睛怒吼道:“只要我在这玉清宫一天,你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最终,这一切以师兄弟间一场丹法比试而结束。
无论冲正如何苦苦哀求,冲虚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赢,你带走小师妹走;你输,你一个人走!反正,你必须走!”最后那一句他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缝隙中挤出来的。
冲正哭道:“师哥,不要赶我走,我自小在玉清宫,能走哪儿去?”
他见师哥还不答话,又道:“我把小师妹让给你,你不要赶我走!”
冲虚不听则已,一听更是怒气上冲,大喝道:“我堂堂玉清宫监教大弟子,岂能受你施舍!小师妹本对我有情有义,若说此绝情之语,便是你在后面挑拨。”
他一双眼睛如同刀子一般,在冲正脸上刮来刮去,轻轻言道:“此言一出,就是我们恩断义绝之时!”
可怜凌绝小师妹,此时拿着一个刚糊好的风筝站在门外。她修行符篆二十余年,一双耳朵已修到蚊蝇落地听其声的地步。
冲正这绝情的一句令她如中雷霆,她呆了半晌,双手一搓,刚糊好的风筝化成片片纸屑,被晚风吹去老远。
丹法比试之日,玉清宫掌管丹堂的师叔叹息一声,低声问道:“非要比吗?”
冲虚点点头。
丹堂长老于是取出一个银瓶,摇一摇,取出一个一指宽的纸条一看,赫然便是“绝情丹”,后面写着:“玄阶,剧毒入心,炼之不祥”八个字。
丹堂长老苦笑一声,这丹药即便是在玉清宫,从来无人炼过,也自然无人炼成过。
这绝情丹乃是丹法中一个禁忌,听闻这绝情丹服下,不论男女将忘切人世间一切情欲,变得身如槁木,心如死灰,对男女之事再也提不起兴趣。除开惩罚某些犯了淫戒的弟子,更多是一些修真大能在冲击最高境界,闭死关之前所服用,为的便是防止关键时刻心魔来袭。若是进阶成功,还可以用其他丹药逐步解去这丹药的毒性,若是进阶不成,天魔雷之下,服药和不服已无甚差别。
冲虚笑道:“这考题出得好,我和师弟二人均未炼制过绝情丹。今日以‘绝情’为考题,冥冥之中自有深意。”
冲虚今日志在必得,一拍丹炉道:
“洞角丹砂吐锦云,龟毛铅彩瑞氤氲。”
“我来收入县胎鼎,炼到洪蒙未剖分。”
说罢,冲虚道人双手轻抚炉膛,腹中金丹一阵激烈颤动,一股灵火从他双掌中透出来二尺有余。
顿时丹炉中烈火熊熊,炙烧着刚加进去的无根水、断肠草、风信子等草药。肉眼可见中,各种草药已和无根水融为一体,一股丹香慢慢飘散出来。
冲虚道人所用灵火乃是他体内的六阴真气所化,貌似火焰熊熊,其实行的只是水法,先淋后渍,待一会加入彼岸花后,再用水飞之法炼制一番,三个时辰后,自然成丹。
冲虚丹法七品,冲正不过是六品,技法上就差了师哥一截。他本来无心迎战,此时如同吃了绝情丹一般,全无一点胜欲,也全无一点信心,只是跟着师哥后面亦步亦趋,哆哆嗦嗦把一样一样材料加进去,四样主材加完,也催动丹田灵火,却是一束木属性的绿色火焰,火苗畏畏缩缩,也开始炼起这绝情丹。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场炼丹,不管从气势上,还是从丹法上,冲正道人必然输了。
冲虚道人仔细观察着火势,三个时辰后,丹炉一阵躁动,从上面的气孔吐出一股白烟,呜呜作响。
冲虚知绝情丹已成,哈哈一笑,便欲揭开丹炉。
哪知他刚走到丹炉边,却听见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丹炉的顶盖被冲起几十丈高,随即丹炉一阵摇晃,咯吱一声散成数片倾在地上。
冲虚道人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指着冲正,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又倒了下去。此等金丹高人在炼丹中,一缕丹火正连接着冲虚的本命真元,丹炉已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丹炉一炸,冲虚金丹必然受损,要想回复原有境界,只怕又得数十年苦修。
此时,冲正的丹炉也是一阵晃动,异香扑鼻,一道青气从丹炉顶端冒出,滋滋有声,久久不散。
便有人揭开鼎炉一看,一颗灵丹圆润如珠玉,红光闪烁,上面隐隐三道丹纹绕丹一匝。
丹只是玄阶,却是三纹六品。
正在众人慌乱之际,一个青衣女子仰天一笑,冲上前去,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把这颗绝情丹抢到手中,对着众人惨然一笑,一口便吞了下去。
众人无比惊愕,便是倒在地上的冲虚都叫了一声:“不要!”
凌绝小师妹阴森森地言道:“你们谁也没赢,你们都输了。”
第二节偶遇清玄
最后,冲正还是带着凌绝离开了玉清宫。
下山以后,又过去数年,冲正道人一次机缘巧合中,才知道为何这番丹法比试,他能赢了这志在必得的师哥。
一日,冲正和凌绝在太行山附近一个客栈里打尖,两人相对默默无言,只是闷头吃饭。
忽然楼下一阵吵闹,一个伙计大喊道:“这是疯狗咬的,要死人的——你们不能进来!店里有贵客!”说罢就是一个老婆子哀求声,哭泣声,絮絮叨叨说了一些。
伙计还是不依不饶,喝道:“一万个不行,赶快出去,你会把客人吓走光,哎,你这老婆子,这伤没得治,你早早——”便是一个女人嘶哑的啼哭声。
冲正便下楼去看,只见一个女孩子莫约十八九余岁,一条撒花裤子扯得稀烂,小腿上数个深深的齿痕已烂得血肉模糊。
这女孩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旁边一个老太,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着。
旁边一个大娘好心,便道:“可怜可怜,你这伙计,就是不让人住店,要赶人走,也先给别人一碗热水喝啊!还是个姑娘家的娃儿,造孽哟!”
那知道这孩子一听“水”这个字,身体蜷曲得像大虾一般,又像被蝎子蜇了一下,双眼不停地上翻,惊恐道:“不要水,我不要水——妈,我们赶快走,我不要水!”
冲正浑身一震。这伙计说得不错,这人便是一个疯狗病,九死一生的症候!
冲正见这孩子情况危急,若还过一两日,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他一连串的吩咐,给那伙计道:“你们附近有药铺不?赶快按照这方儿抓这样几味药材!”
说罢行笔如龙,在账本子上扯了半张白纸,写下一个单方:
桃仁(去皮尖)半斤、土鳖虫(去头足)四两、生大黄三两、穿山甲(炒)二两。
那伙计嘟囔道:“道爷,你别为难小的啊。这疯狗病,没人治得好。还有,这药钱?”
冲正怒道:“叫你去便去!药钱,这婆子和这孩子的住店钱,贫道加倍给你。”
此时,旁边一个中年书生看热闹,踱着方步走近,看了看药方,便问道:“这位道爷,这药剂量下得很足啊,莫不是炼丹来服?”
冲正知道遇见懂行的了,便道:“口服不行,这孩子毒已入心,过几日便要上行入脑,光靠几副汤剂救不了命。”
那中年书生点头道:“若是要成丹,我这里正好有蚀心草一株,千年龙骨一根,佐以你这些药材,应该足够了。”
冲正抱拳行了一礼,大喜道:“无量天尊!居士善心,来日必有福报!”他接过中年书生递过的一株蚀心草,草叶青青,尚有三朵白花坠在枝头,言道:“这孩子也是福气的,竟能遇到这么新鲜的灵草!九成是有救了。龙骨我带的有,但这蚀心草的确罕见,别说药铺,便是贫道师门,也不是时时就能采得。”
说罢,冲正便让掌柜找来一个焚香用的铜炉,当下救人要紧,也顾不得许多,就在地上铺上一张牛毛大毡。
众目睽睽下便炼起丹来,不过半个时辰,便炼出三枚“驱邪息风丹”来。
这丹药其实属于医家常用丹方,修真丹师进行了一些改良,通灵窍,驱邪毒的效果的效果不可以道里计。但仍不入“天地玄黄”的品阶,所以炼制起来十分轻松。
冲正撬开这女子的嘴,微动真灵之气,轻轻一掌击在她背部。
这女子“呃”的一声,吞下丹药。过了一会,沉沉睡去,已是不再抽搐,眼见这条小命是保住了。
一众围观的百姓顿时掌声齐鸣。那老婆子千恩万谢,非要问冲正道人的名字,以后好立上长生牌位,日日一炷高香,保佑恩人一生福寿双全。
冲正合掌言道:“出家人心怀慈悲,不过是分内之事。大娘要谢,便谢这位居士吧。”回头一看,那中年书生已不知去向。
到了第二日,那中年书生却找上门来,凌绝不愿见人,便低头在一旁收拾衣物,准备一会儿离开。
那中年书生只看了凌绝一眼,大惊道:“这位道友,可是服用了绝情丹?”
冲正知晓这中年书生乃是修真前辈,立刻躬身请教,言道:“天可怜见,贫道师妹的确服过绝情丹,您可有方解得?”便把当日经过,略去凌绝的身世和这中年书生说了。
这书生言道:“贫道其实只能算略懂丹法,丹法一道,比起老弟还差远了。听说这绝情丹品阶虽不高,却是江湖中有名的邪丹。唉,你师妹服了这丹,要想把丹毒消除,没有个几十年是不成的。这邪丹,炼丹之法也是邪气得很。”
这书生言道,炼制这绝情丹,非得心中有着绝情之意方才能炼成。或感觉萧索一生,前途茫茫无处可从;或自怨自艾,恨不得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或怨天尤人,身边男子负心薄幸,都该去死……反正这种负面情绪越多,则更容易成丹。若像冲虚道人这般胜券在握,信心满满,灵丹受了感应,不光不能成丹,还对丹师有着强大的反噬。
冲正听闻这道人所言,叹息道:“造化弄人,可怜冲虚师哥一心求胜,倒落得这个下场?”
过了片刻,他暗暗问道:“其实胜了就一定好吗?”
这中年书生言道:“绝情丹虽然邪门,但这丹毒也不是祛除不掉。只不过费些时间罢了,只不过道友和您师妹这番好姻缘,却是耽搁了。”
冲正低头道:“错在贫道一人,若有天降灾祸,刀劈斧斫,万劫不复,贫道当一人担之!”
这中年书生言道:“贫道在无量山,有一教派,名曰归一门,便在越州附近。你们二人也只是游历江湖,不妨跟着贫道前往看看,小住几日。”
冲正见这书生乃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清玄真人,大为拜服。过了几日,三人来到无量山脚下,天心长老已在山脚等候。
清玄真人指着孤峰突起,壁立千仞的凌绝峰对凌绝言道:“凌绝道友,这山峰名为凌绝,冥冥中应了你的名字,要不你就留在我们归一门,把你的符篆绝学发扬光大。”
清玄真人又指着巍然屹立的天心峰对冲正言道:“冲正师弟,这山峰本来名为‘天心’,但你来了,这山峰老道便改名‘冲正’,以后你和你小师妹比邻而居,你意下如何?”
冲正道人一声苦笑,言道:“感谢清玄掌教成全,‘冲正’已死,“天心”尚存。今日我便改名天心,贫道其实觉得天心比冲正好听得多。”
清玄真人哈哈大笑。
自此,归一门便多了两名金丹长老,又多了丹法和符篆之法,加上归云长老的锻真之法,实力在中州已是后来者居上,隐隐有了挑战玉清宫的实力。
天心长老入了归一门后,一直潜心炼丹,希望帮凌绝解除绝情丹的毒性,但凌绝一概不受。若是天心长老强行放在凌绝峰上,凌绝长老便叫人拿了给静慧养的一条老黑狗吃,这老黑狗吃了不少灵丹,居然返老还童,新换了一口好牙,毛色越发光亮,每天对着月亮一阵狂吠。
有人说,好像也有了突破的迹象。
天心长老听之苦笑,他心知绝情丹的毒也许能慢慢祛除,他在这小师妹心里种下的毒却是永远解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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