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上,昌平君已经平复下了心情,刚才他听到了那破墙之声,这么说来,十有八九算是稳了。
所以他平静的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妇人开口说道:“你下去看看。”
妇人轻轻点头, 带着些许忐忑拉开门走了出去。
楼下,房间内站着的只剩下六人,刺杀的女子全部被杀。
斗笠男带的四人都受了不小的伤,气息虚浮,嘴角挂着一丝鲜血.
握剑,刀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其中一人还有些畏惧的看着惊鲵。
一个女人实力居然这么强。
反观白弈和惊鲵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这些人给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解决,都能杀了,只不过麻烦一点。
现在两个打四个,和砍瓜切菜没什么区别,现在能活着都是白弈手下留情。
青楼内的客人哪见过这幅场景,自然全部跑了,也包括青楼的女子,她们虽有功夫,但也不敢上来刺杀。
几个个还行,全上的话昌平君可就不是失职了,简直是没把中尉这个官的任务当回事。
秦庄王刚刚上位,就出这种幺蛾子,哪怕有华阳太后保着,昌平君也大概率活不了。
为了自己的主子,她们理智的选择撤退。
斗笠男的斗笠上有一道颇深的缺口, 一直蔓延到额头上,即便伤口细小那也能感受到刺骨的疼痛。
那剑横是惊鲵留下的,他也万万没想到罗网的天字一等居然比想象的还要可怕。
看了一眼地上昌平君培养的死士,斗笠男心中就一阵怒火。
你管这叫武功极强?
你管这叫可以拦住惊鲵?
再看白弈,你管这叫随便一个人都能杀?
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但事已至此,他们兄弟四人大概率是走不了了,只能拖延时间等待昌平君的救援。
“你一直在装。”看向白弈,斗笠男因为许久可以说话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你猜对了。”意外的白弈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手一挥沉声道:
“动手。”
斗笠男心中大惊,娘的,刚才话那么多,现在怎么就直接动手了?
难不成没女的了?没想到这白弈竟如此……
但他来不及多想,因为惊鲵的身影来到了四人面前,一剑劈下,四人挥剑匆忙阻挡。
但因有伤在身仅仅一个照面就落了下风,被惊鲵击退数步。
“死也得有个垫背的。”
四人往后退的同时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内力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喷涌,气势也随着提升了不少。
一时间居然与追上来的惊鲵抗衡了片刻。
四人一剑逼退惊鲵,后又猛然挥出一剑,四股剑气隐隐有融为一体的样子。
惊鲵并不慌乱, 若是四人全盛时期用出全力一击她会受不小的伤, 但可惜这四人实力不足全盛时期六成。
而全力一击下四人体内内力所剩无几,全部半跪下,靠着手中武器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地。
但他们的目光却一直死死盯着惊鲵,这一剑他们有九成的把握可以重伤对方。
惊鲵抬起眸子,平静的看着四人,随手一剑抬起拦住了已经来到面前的剑气。
两股能量双碰,居然产生了爆炸声,虽然对惊鲵和白弈没什么影响,但劲风扑向四人的同时撕扯向周围的木屋。
顿时间屋内木屑四溅。
抬起手来,抓住来到面前的小木头块,白弈看向已经麻木,倒地不起的四人组,犹豫了片刻,轻声向惊鲵说道:
“留两个活口。”
白弈也有点惊讶这四人的感情,居然没有保留实力已背逃跑,内力几乎算是一点没剩。
既然这样自然不能只留一个,两个相互牵制,开口只是时间问题。
对白弈的话惊鲵自然没有丝毫异议,看向勉强爬起来的四人,一剑掷出,身影也跟着剑袭了过去。
其中一人刚刚站起胸口就惊鲵剑刺穿,本身就身负重伤还没剩下什么内力,一剑毙命。
其他三人见状还没怒喝出口惊鲵便又杀了一人,身影再次回到白弈身后。
斗笠男和剩下的男子怒目圆睁,看见自己兄弟死在眼前,仇人也在眼前,想报仇却又无能为力。
“他是想得到情报。”斗笠男忍着怒火低声向身旁的人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犹豫抬剑直接向自己脖子划去。
人已经死了无力回天,即便昌平君给了他们假消息,他们也不想随便出卖自家公子,自杀是唯一的选择。
白弈抬手将刚才抓到木块弹出,像是有定位一般两块木头都砸到了二人的肩膀处。
两人站在原地想要动却被点了穴道,浑身上下只剩头能动和嘴巴能发出声音:
“小子,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你不能羞辱我们!否则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门外,那被昌平君派下来的妇人看见房间内是这副景象一时间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深吸一口气向后慢慢退去。
脚步很轻,但还是被捕捉到了。
惊鲵看了一眼白弈,似乎是在询问。
白弈轻轻摇头,他还不着急,华阳夫人还没露馅,不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保下昌平君。
如果走错一步,那个女人就会死。
“你们是兄弟?关系很好。”转过身,白弈背对着二人,既然知道对方在意什么,就直接点明就行。
利用余光,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誓死不屈的心思。
“你什么意思。”
……
三楼,昌平君悠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打斗声已经结束,白弈现在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将茶水缓缓倒在地上,像是在敬天地一般,昌平君露出笑容,假惺惺的说道:
“丞相大人啊,这杯属下敬你,愿丞相大人一路走好!”
“君上!”
妇人推开门,嘴里喘着粗气,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却被昌平君抢了先: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不就杀个人吗?平时怎么训练的你们?”
说话间,昌平君起身,来到窗边,继续问道: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一个还是两个?惊鲵逃走了没,她有没有受伤?”
昌平君对罗网那块巨头还是很忌惮的,惊鲵没事,加上自己位高权重,罗网大概率不会拿他怎么样,但……
惊鲵出什么事,罗网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不死不休这个口号他也略知一二。
“回话。”双手负在身后,昌平君开口说。
妇人见昌平君终于闭嘴,连忙开口说道:
“君上,快逃,任务失败了,我们的人全死了。”
什么!?
昌平君听到这句话突然眼前一黑,随后又是一阵头胀,腿一软向后倒退几步。
怀疑自己没听清,昌平君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揉了揉耳朵,又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们的人,全部覆灭了,王上那边派来的也被抓住了两个。”
妇人上前几步扶起昌平君,沉声又汇报了着自己所见。
昌平君眼睛瞪的很大,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我们快走!”
但也不是没脑子,现在逃离这地方才是要紧,昌平君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
抬起手揉了揉手腕,白弈开口道:
“没什么意思,说还是不说你自己考虑,我也不想让你们再体会一次丧兄之痛。”
说完后白弈又探出身,向外看去,果然,两道身影正在一前一后从屋顶处逃跑。
“内力……可惜是个庸才。”
看了看昌平君,对方身体内也有内力,但还没嬴政强,白弈轻声嘀咕道。
“熊启啊熊启,全靠你了,我只给你一刻钟,希望你能够给自己找条后路。”
心中暗道,白弈露出笑容,放长线钓大鱼,虽然这条鱼上钩的可能性为零,但还得试试不是吗?
“说还是不说,你们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说了一起活,不说死一个,另外一个嘛……”
转过身去,白弈嘴上威胁着两人,回到矮桌前跪坐下,看着桌子上的没有被木屑溅到的糕点,搓了搓手。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行为!
正准备伸出手去拿,一柄剑不出意外的摁住了他的手,与此同时同时惊鲵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心有毒。”
“没毒的,我现在还没发作。”白弈收回手拍了拍自己没什么赘肉的肚子,低声反抗着。
惊鲵注视着白弈,有些毒无色无味,实力弱者察觉不出来,白弈所表现出的自然就是她眼中的“弱者”。
对方能派出四个一流境后期,也很有可能能拿出对付超一流境的毒药。
之前不试,是见白弈有计划,现在人已经全没了,她也没顾虑。
没有犹豫吸起盒子里的糕点,抬起剑鞘微微掀开面具,薄唇轻张,将糕点放入了嘴中。
闭上了眼睛,数息过后,惊鲵才睁开眼睛,缓缓说道:
“吃吧。”
“说了没毒还不相信,居然还不相信为夫,等我回去好好教育你。”
搓了搓手,白弈调戏般的话语脱口而出,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随后便看向了两个俘虏。
两人都低着头,没有管前面两个打情骂俏的夫妇,嘴唇不停的动着,似乎在商量什么。
“楚国的东西不错。”白弈吃着糕点,感慨了一句,似乎是在提醒两人又似乎单纯在感慨。
楚国地大物博,后世的八大菜系他似乎占了最少两样,这糕点也的确是白弈吃过上乘的食物。
色香味俱全。
“我们……”一刻钟的时间飞逝,斗笠男抬起头,开口说道:
“如实回答。”
“很好。”拍了拍手,打掉上面留下的食物残渣,白弈这才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本丞相答应你们,在嬴子楚面前如实说了,我以后不会杀了你们,否则……”
“说话算话?”斗笠男再问了一句,他现在是真的怕了白弈,就害怕对方这副样子还是装的。
怎么感觉你在我骂。
不知道为什么白弈对这个词有些敏感,但却没多说什么,双手负在身后开口道:
“本丞相向来说话算数!”
……
楼下,几千禁卫军已经将青楼团团围住,带头的是昌平君,身后还跟着蒙武,嬴政和王翦。
王翦已经入宫,为嬴政的侍卫。
“中尉大人,此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看着二楼被打的满目疮痍的房间,几人心情各异,蒙武率先开口说道。
嬴政倒是不慌,自己师父什么实力他很清楚,加上师娘,没几个能伤到的他们。
蒙武也知道这一点,但他气不过,一来白弈于他有恩,虽然算还了,但他心中依然心存感激,现在居然在咸阳城被人刺杀,成何体统。
二来,这便是他父亲蒙骜的吩咐了,能将楚系的踩下去的机会一个都别放过,不管是谁,都直接上,有事他兜底。
“这是我的疏忽,放进来几个贼人。”昌平君比刚才平静了许多,瞥了一眼蒙武开口说道。
“哼。”蒙武轻哼一声,挥了挥手,开口道:“来人,进去看看丞相大人如何了。”
封锁城门的消息父王已经下了,没有人能跑出去。
看着昌平君的背影,嬴政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即便知道白弈不会出事,他对昌平君的好感已经降至谷底。
士兵还没进入,白弈身后跟着惊鲵,带着斗笠男二人走出了醉花楼,看向昌平君,冷哼一声:
“疏忽?若非本相运气好,现在你看见的就不是站着的了,而是躺下的!”
“这是属下的疏职,丞相大人尽管惩罚便是。”
昌平君跳下马,作揖承认了错误,他可不相信斗笠男会出卖他,也不相信白弈敢因为这事直接捉拿他。
一反平常和善的笑容,白弈俯视着昌平君,开口说道:
“来人,把熊启拿下!打入天牢。”
?
这下不仅昌平君愣住了,就连蒙武也愣了一下,疏忽失职也不用这样吧?直接入狱?
“丞相大人……”昌平君连忙作揖,牢狱他可不想去。
但蒙武带来的全是精兵,一直保持着军令如山,所以没什么顾虑的。
现在官职最大的就是白弈,即便他们是蒙武带来的,但蒙武都归白弈管……
有了丞相的命令,他们便动了起来,还没等昌平君说完话,就精兵制服了。
昌平君也不敢反抗,也没反抗的机会,被强行带上了枷锁,还不忘解释一番:
“丞相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昨日喝酒一不小心喝醉了,所以……”
“留着这些话和王上去说,因为你的疏忽我差点死了,若非看在华阳太后的面子上,我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白弈声音冰冷的打断了昌平君,将斗笠男也推到精兵面前,给他同样上了个枷锁。
随后带着惊鲵,白弈走到自己那辆孤苦伶仃的马车上。
原来你也不是无所顾忌。
昌平君却是松了口气,冷笑了笑,有顾忌那你白弈迟早得栽到嗯手里。
“你们这些废物。”看了看同样被带着枷锁的斗笠男二人,昌平君眼中闪过的嫌弃很容易看见。
蒙武摸着下巴,思考着白弈说的那番话,现在提到华阳太后,难道是在给昌平君提醒?
现在只是做做样子?
到时候放了昌平君,华阳太后就欠了白弈一个人情,白先生的计谋的确在我之上啊。
蒙武表情坚定,还不忘点点头,对自己的猜想表示赞同。
嬴政倒不这么想,他对白弈很了解,这么做一定有深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有。
嘿嘿一笑,嬴政翻身下马,走向白弈的马车,王翦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跟上。
“老师,你没受伤吧?”
马车外,王翦驾车,内部,嬴政开口问道。
“没有,为师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吗?”揉了揉嬴政的脑袋,看了看又长高一些的孩子,白弈笑了笑。
“哦……”
嬴政轻轻点头,摸了摸怀中秦孝文王留给自己的药瓶,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静静的坐着。
……
王位,一个足以改变很多的东西,嬴子楚也被所谓的王位改变了气质。
冷血,傲然,对万物的不屑,似乎都能从嬴子楚脸上看出。
这么快就飘了?
看了看坐在上位的秦庄王,白弈内心嘀咕一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看来那日的决定是对的,得让秦国看清自己,你还没有一打六,一打五,甚至能不能一打四都是问题。
“你们是谁派来的。”嬴子楚看着斗笠男,冰冷的开口问道。
“誓死也不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小小秦王,来啊,有种杀了我啊。”
斗笠男站了起来,向着嬴子楚狠狠的开口骂道。
嬴子楚平静的看着对方,嘴角却是微微勾起,这么快寻死,看来背后的人很大,很对那人很忠心啊
“哈哈哈,寡人就喜欢你这种重情重义的汉子,告诉寡人,是谁派你来的,说出来寡人可以放了你们,还可以给你们加官进爵,黄金万两。”
嬴子楚也站了起来,大笑了几声,画饼的技术却是白弈用的老掉牙的套路。
虽然老了点,但对他人的冲击力可不小,斗笠男似乎就有些动摇,咽了咽口水。
“寡人可以再赏你仆人三人,良田三块。”嬴子楚再一次提高了筹码。
做这一切自然是为了给白弈看,拉拢人心,常备手段罢了。
戏,演的倒挺好。
睁开眼睛,看着斗笠男咽口水,和飘忽不定的眼神,白弈内心暗道。
直接说出来嬴子楚会不会相信还是问题,但要是靠嬴子楚自己威逼利诱问出来答案,他肯定一丝都不会怀疑。
可惜少了威逼。
白弈摇摇头,向嬴子楚作揖道:
“王上这些人顽固不堪,不如直接拉出去斩了,我也没受什么伤不是?”
“丞相大事岂能随意?寡人今日一定要问出这些人为何要刺杀我秦国丞相。”
嬴子楚表现的极为气愤,白弈开口,他也知道自己少了什么,于是开口补上:
“不说,寡人将你们处以极刑,挂于城墙,以示警告。”
“我说我说。”
斗笠男明显被吓到了,连忙跪下将头一次次和大地亲密接触着,同时开口道:
“是楚王派我们来刺杀秦国丞相,接应的人,是,是……”
“说!”
“是昌平君熊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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