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涿郡。
中常侍张让很开心,北上抗击瘟疫这事儿办的敞亮。
有刘备与天师道的忙碌,这瘟疫算是成功抗击了,这算是大功一件…
当然,这在张让看来不重要,对于他来说,来此涿郡一个多月,他是赚的盆满钵满,单单又认下的干儿子就超过七、八个!
一口一个“干爹”的叫着,别提多亲切了。
当然,这群干儿子们懂事儿的很,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自是不在话下。
除了…他张让因为没有卵子,碰不得女人,这已经算是缺陷下的应有尽有。
如今,他张让是面子也赚到了,里子也赚到了。
只等几日后,瘟疫彻底平息,张让就该带着这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回宫领赏,保不齐…陛下龙颜大悦,还能封他个侯爵呢!
这事儿干的…漂亮啊!
此时的张让正在打瞌睡。
这段时间,他猛然就变得格外嗜睡…
前一个月来到这边陲之地,那是一个安稳觉都睡不踏实,中间还有一段,张让感觉如芒在背,脑袋上时时刻刻都悬着一把刀。
现在好了…
瘟疫竟然能治愈,这不是…皆大欢喜嘛!
自然…他也就睡得好,吃的香。
从小挨那么一刀来到宫里,不就是图这些个嘛!
“哈欠~”
张让睁开眼睛,突然觉得…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像是皇帝一样,被众星捧月,不用巴结、奉承任何人…这种日子,怎么感觉有几分无趣呢?
哈哈!
就在张让这边尤自在嘚瑟之时。
忽然之间,有人高呼起来。“乌桓人,乌桓人…”
“铛铛铛…”
涿郡钟楼上的钟鼓也一次次的敲响…无数斥候在城中狂奔,“敌袭,敌袭…”
整个涿郡…每个县城内都是这样的声音。
大量的官兵纷纷上了城楼,他们口中呵着白气…一个个不明所以…
乌桓,不该呀…每年大汉会赏赐给他们折合几万万钱的物质,就是防止他们寇边,他们怎么会…会南下劫掠呢?
可当登上城楼。
所有人停止住了呼吸…真的是乌桓人,数不清的乌桓人,浩浩荡荡的胡骑…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那地平线上,出现了无数的小黑点,可随即…这些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张让鞋子都顾不上穿,提着鞋就跑到了城楼上。
看到城下…黑云压城的境况,他…他愣住了。
浩浩荡荡的乌桓人,犹如乌云压顶一般,朝着涿郡城楼方向蜂拥而来…
关键是…这…这不对呀?
且不说乌桓人十几年来从未南下劫掠过,就算劫掠…他们怎么就绕过“广阳”、“渔阳”、“上谷”、“代郡”…怎么就…就直逼幽州的治所…位于心脏位置的涿郡而来呢?
这时候,张让注意到了幽州刺史陶谦也在。
似乎是因为抗击瘟疫的得力,陶谦这几日正在涿郡巡视…
而他的身边,刘备、张飞、简雍纷纷凝眉眺望着城下的乌桓骑士。
有斥候张口禀报道:“禀报刺史,乌桓人与护乌桓中郎将、护乌桓校尉里应外合,赚开了‘广阳’、‘渔阳’、‘上古’、‘代郡’的大门…可乌桓胡骑没有停留,只是派人驻扎在各郡城楼上,然后…然后直逼涿郡而来!”
这…
听到这一条消息,陶谦双腿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在地。
怪不得乌桓人这么突然的杀来了,原来…原来是护乌桓中郎将,护乌桓校尉里应外合…
但乌桓没有劫掠那些城郡,而是直逼“涿郡”…
他们的目的不单单是“劫掠”…他们是要攻破幽州的治所,他们是打算将幽州据为己有!
没错。
在大汉与鲜卑夹缝中生存的乌桓,他们可以左右逢源。
也可以…背弃一切契约,向汉庭发起最凶猛的进攻。
乌桓…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幽州十一郡,这是九十个县…
他们可以当成粮仓,也可以当成狩猎场!
“刺史大人,当务之急是派出信使向朝廷求援…”
刘备当即提醒道。
“求…求援么?”看着那不断靠近的胡骑军阵,陶谦的中气不足。
看着他这副样子,刘备知道…这位幽州刺史根本指望不上。
当即,刘备吩咐道:“整个涿郡的信使,即刻七百里加急赶往洛阳向朝廷求援,此外…信使出城后,整个涿郡坚壁清野,谁若是妄图打开城门,即被认定为乌桓细作…可直接格杀!”
“喏…”
虽然刘备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可这种时候…大敌当前,间不容发…
涿郡的城楼上需要一个主心骨。
倒是张让连忙拉扯了下刘备的袖子。“咱家…咱家可不想死在这儿,咱家…要…要出城,要…要回洛阳!”
“回不去了。”刘备的眼眸中带着无限寒芒。“张常侍会骑马么?若非善于骑术的信使,你跑得过那从小在塞外纵横驰骋的胡人么?”
这…
张让心头“咯噔”一想。
回不去了,坚壁清野…
骤然间,他想到了一件无比悲惨的事儿。
这不相当于…涿郡又一次被封城了?而…区别于上一次的封城,这一次…可没有任何补给!
“宪和…”刘备招呼简雍到身旁。
“玄德…”
“你即刻驾马加急赶往南阳。”刘备语气严肃,“一时半会儿,朝廷未必能集结这么多的兵马,可涿郡坚壁清野…坚持不了多久,你务必…务必见到柳弟,询问他这破局之法!”
这…
简雍回望着刘备。
他能感受到,胡人此番有备而来…而且直取“涿郡”,现在是唯一逃出去的机会。
而逃出去比留下来,更有可能活下去!
“宪和莫要担心我,我这涿县县令是柳弟举荐的,瘟疫虽止住,可我这县令的使命并没有完成,我刘备虽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情形,但…我必不会让涿郡有失,必不会辜负柳弟的举荐!”
讲到这儿,刘备猛地拍了拍简雍的肩膀。
最后留下四个字——“快去,快回!”
简雍一咬牙…
伴随着“唉…”的一声长叹,快步的往城楼下行去。
诚如刘备所言…
这已经是黑云压城下,最后出城的机会!
也有可能是最后活下去的机会!
…
…
南阳郡,宛城。
五月份已经结束,六月份的到来,标志着各个家庭纺织工作大规模的开始了。
这也是各个农人家庭中,女子最忙碌的季节。
当然,男人们也闲不住,六月份要特别注意雨水过后的田间管理工作。
要及时的除草松土,这样才能防止杂草的滋生和土壤板结,增加土壤透气性。
六月初六这一天更是要种植“葵花”!
与其他月份不同,六月本没有大型的祭祀活动。
可因为天气的变化,往往农人会自发去组织一些活动。
如果降雨偏少,就要去祭祀谷神和土地神;
如果出现干旱天气,那么从朝廷到地方,都要举行求雨的活动。
这一年的六月,雨水出奇的少…干旱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而趁着祭祀谷神和土地神的功夫,更多有心之人持续的煽动…
将这“干旱”与“老天爷不下雨”归结于柳郡守推行“火葬”引发的“天怒人怨!”
百姓们中对地方官府的怨恨…可谓是愈演愈烈。
似乎…已经有完全对冲了此间那“抗击瘟疫”的功劳。
哪怕表面上风平浪静。
可事实上,已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不断的操纵着一切。
“哈哈哈…”
一处酒肆内,何进拍案大笑。
他面前的一干小弟正将如今天公不作美…滴雨未下,百姓们的怨恨一股脑的向何进禀报。
直听得他是心花怒放。
“煽动了快一个月了,这些农人的情绪多半已经积攒到一定程度了吧?你们可定好了,什么时候闹腾一番,冲了他柳羽的郡府?”
何进饶有兴致问道。
“日期已经定下了。”一个激灵的小弟张口道:“郊祭黄帝的那一天,所有的南阳百姓都会集结到咱们宛城,去向柳羽问个公道,这等大的行动…无异于暴动、哗变了!”
“哈哈哈…”
何进爽然大笑。
至于这小弟提及的“郊祭黄帝”的那一天。
那是在七月“立秋”之日的十八天之前,其实也是在六月,距离如今已经很近、很近了。
“这次做好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入朝为官!”
何进拍着胸脯向一干小弟们保证到。
“多谢何大哥…”
“多谢何大哥!”
一干小弟们赶忙起身,敬酒的敬酒…长拜的长拜!
仿佛…
这些南阳底层的混混,已经找到了一处直通天梯的大门!
…
…
宛城。
衙署门前的精干守卫,在郡尉文聘的带领下森严伫立。
看到关羽与徐晃打算闯入,他们动作整齐的拦住,却一言不发…
关羽与徐晃的神情显得有些焦急。
关羽张口道:“我等有要事要禀报柳郡守…尔等速速让开。”
文聘拱手道:“长生兄,公明兄,非我拦两位…乃是柳郡守正在召集天师道的鬼卒,在其中议事,谁也不许进入。”
这…
徐晃眉头一挑,“我方才看到黄忠与魏延也进入其中,文郡尉怎生不拦着他们?”
“黄汉升与魏文长也是天师道的鬼卒…是可以参加这次议事。”
文聘如实回道。
徐晃一敲脑门,转过头回望关羽。
关羽的脸色并不好看…
“我与公明要说的是急事,文郡尉应该也听说了。如今…因为‘火葬’的推行,整个南阳可并不太平啊,隐隐坊间有传言,百姓们或许会暴动、哗变…若是这样…”
关羽的话讲到这儿。
文聘打断道:“长生兄莫要慌乱,我听闻此次天师道议论的也是这件事儿!”
“柳郡守乃是天师道大祭酒,他身边布满鬼卒,长生兄与公明兄都能探查到的事儿,他如何会不知道呢?我等不妨稍安勿躁,静候柳郡守的差遣即可。”
文聘的话…似乎说服了关羽。
“关某知道了。”
关羽再度拱手行了一礼,旋即与徐晃一道离开。
徐晃有些不服。“长生,这天师道黄忠、魏延入得?怎生…咱们俩入不得?”
关羽脚步一顿,眉头微挑。
“公明,我也正有此意!”
说话间,两人没有折返,而是先行离去,入天师道的事儿,得下次当面告知柳羽。
而两人的离去,文聘的表情变得凌厉肃穆了起来…
民怨沸腾…
不只是关长生与徐公明知道,他文聘乃是一郡郡尉,如何会不知道呢?
甚至不乏手下官兵…因为父母被火葬,就差要拔刀了。
若非文聘铁腕治兵,硬生生的拦了下来,还狠狠的惩罚了一番,算是威慑住了众人,若非如此…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火葬引发的一系列祸乱,若然没有个说法…怕是将要出大乱子了。
“咳咳…”
连连的咳出几声,一旁的衙役连忙张口。
“文郡尉…”
“我无事…都提起精神来,守好这衙署!”
只是一个瞬间,文聘会恢复了那个威风凛凛的模样。
他心头暗下决心,纵使是真的出现暴动,他…文聘在这衙署门前。
——柳郡守于他有知遇之恩,人在…门在!断不能让人伤到柳郡守…
…
此刻…
衙署中的一方密室。
柳羽跪坐在主位上,黄忠与魏延虽是新晋鬼卒,但却分跪两盘,俨然…两人在天师道中的地位并不低。
先是一名鬼卒将“幽州”的情形禀报了一番。
这鬼卒来的时候,尚未看到乌桓寇边,自然…他禀报的均是“喜闻乐见”的话语。
什么涿郡瘟疫彻底治愈…
民心稳定…
天师道日益长大云云,这些都是意料之中。
而他禀报过之后,柳羽挥手示意他位列一旁,取过桌案上的一碗水,一饮而尽,旋即大声道:“南阳的事儿,一并奏来!”
第一名鬼卒回禀,“一日前,南阳诸地农人自发举行了祭祀‘谷神’与‘土地神’的活动,期间…不乏有心之人大肆煽动暴乱,且定下日期,在“立秋”之日的十八天之前,也就是郊祭‘黄帝’之后,农人会齐聚宛城,向柳郡守讨个说法。”
说着,他将一卷收卷放在桌案上,上面描绘着…各地祭祀时,不少“有心之人”的煽动。
他们做的很隐秘…但人数极多。
第二名鬼卒回禀,“昨夜,我等顺藤摸瓜…已经可以确定,煽动百姓暴动者的源头就在宛城,是一个‘何姓’的人家,经过探访…发现此人竟是后宫‘何贵妃’的兄长,是陛下所出大皇子的酿酒!”
手卷展开,是何进与一干小弟在宴会的画面,其中觥筹交错…何进的心情似乎大好。
柳羽饶有兴致的问道:“他便是何进?”
“正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柳羽颔首。
第三名鬼卒回禀,“一日前,我等发现大祭酒身边有一些诡异现象!似乎有人在暗中跟踪着大祭酒,可此人武艺高强、身法也是了得…我等虽偶尔能感觉到,但终究没有发现…”
这次的画卷上是一张大白纸…
连看都没有看到…
也是,连看都没有看到,如何绘图呢?
倒是魏延,眼眸眯起,当即问道:“竟有人在跟踪大祭酒?这是要对大祭酒不利!”
“未必是跟踪。”鬼卒如实道:“我询问过之前负责保护大祭酒的鬼卒,也偶有发现,但对方既不露面也不动手,未必会是不利,或许…只是保护!”
嘶…
柳羽微微顿了一下,没听说…甄家派人暗中保护他呀,曹家也不会…
桥玄与蔡邕如果派人,更不会不告知。
那…会是谁呢?
柳羽眯着眼,不由得多出了几许留意。
可很快…他的心情再度焦距到这南阳局势上。
“继续”
第四名鬼卒回禀,“南阳城外十五里处有一支两千人的官兵驻扎,看旗帜,乃是汉庭北军五大军团中的一部,此前…他们秘密派人联络大祭酒身边的皇甫嵩将军!”
这一副画卷展开…
是皇甫嵩开门迎接一个黑衣男人的画面。
两人似乎认识…且彼此间颇为熟络与信任。
这次…
柳羽“吧唧”着嘴巴,脑海中在飞速的运转着,沉吟了许久后,他张口问道。
“所有事都报送完了么?”
“是!”一干鬼卒异口同声。
柳羽则缓缓起身,他眼眸骤然凝起,语气一下子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本祭酒只有两个问题。”
“其一,那些南阳的云台将后裔族长,他们在做些什么。”
“其二,我交给你们事先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周全了!”
这话脱口…
鬼卒还没来得及回禀。
黄忠当先道:“这段时间,一直是我盯着各家族长。”
“如今,十一家族长均带着门人往伏牛山而去,似乎…是因为大祭酒的提示,去那边挖掘‘金子’。”
闻言,柳羽颇为客气的点了点头。
“有劳黄大哥了。”
黄忠的话音落下,魏延站起身来,“大祭酒,你安排我们准备的已经一应俱全,且秘密藏在隐秘之所,只是…这些物件?大祭酒有何作用?”
“作用…”柳羽吧唧下了嘴巴,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欣欣然的笑意。
他掐指算了算日子。
——“暴动不是在郊祭‘黄帝’之时么。”
——“时间…刚刚好。”
短暂的微笑中,裹挟着的…是对如今破局的胸有成竹。
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谋圣张良,还是咱们天师道、正一盟的道祖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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