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摆着彩礼箱笼,曹家的仆人正在接待宋家的家奴。
这些礼盒,均是地方郡国国相,托隐强侯宋奇的关系孝敬给大鸿胪曹嵩的,可因为曹操的踏入,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曹操的眼眸凝起,态度倨傲,将一封亲笔书写的信笺递给宋家的家奴。“礼箱壁还,从今往后,不要往曹府送这些,我父亲也断不会因为这些财物,就格外照顾某些郡国,让他们都死了这条心!”
言及此处…
曹操大袖一挥。“曹家可不贪这些小利,回去告诉你们公子,就说我曹家攀不起他这个皇亲,礼箱壁还,从此后一别两宽!再来叨扰,就莫怪我取出三年前铸造的那五色大棒,六亲不认!”
呃…
闻言…
宋家的家仆惊到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不知所措!
自然,他们听说过曹嵩之子曹操是个愣头青。
三年前任洛阳北部尉时就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就连当今陛下最宠幸的宦官蹇硕,他的叔叔违禁夜行,就时被曹操活活棒杀的!
这两年,任顿丘令,又在顿丘县颁布什么十罪疏!
几乎把能得罪的权贵全都给得罪了个遍!
他对宋家如此态度…看似意料之外,似乎,也是情理之中,谁知道这个“愣头青”哪一天,哪根弦就不对了!
“曹公子,敢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曹大鸿胪的意思?我等想拜见下曹大鸿胪!”
有胆大的家仆补上一问…
哪曾想,曹操语气更添冷冽。“退了就退了,哪那么多废话?我的意思自然便是我爹的意思,缘故都在书信里了,门子,送客!”
说到这儿…
曹府的仆人一伸手。“请…”
一干宋家的家仆无奈的带着礼箱转身离去!
曹操看着他们走出曹府,这才长长吁出口气…
唉,羽弟提及的,尽管为难,可他已经照做了!
只希望…羽弟算错吧!
最好,那曹家的大祸临头是子虚乌有!
只不过,曹操顿足沉思。“羽弟那道家阴阳师学术,还有星像占卜之术还从有过纰漏!唉…唉!”
就在这时…
“噼里啪啦!”
后堂传来几案被掀翻和物件滚落之声,曹嵩管不住儿子,自己倒是气的不轻,他颤抖着大骂:“好啊,你小子是当官当出本事来了,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呼…
曹操似乎已经习惯了父亲这副模样,一摊手回望向那被许多人搀扶着走出来的父亲。
嘴上丝毫不落下风:“圣人遗训无罪,有罪的是那些虚伪、弄权、贪墨好处的官吏,违背心智,扭曲心灵,背叛为臣之道,粉饰太平!”
“你…”
曹嵩都快气炸了,他食指怒指向曹操。“你在说谁?谁…咳,咳…你可知道,你借的那百万钱?那几百斤黄金?有多少是从这些贪墨中出来的?”
噢…
曹操挠挠头,“方才父亲不是说,这些钱都是借来的么?还说用孩儿的俸禄抵挡一阵,呵!孩儿总是说真话,可父亲却习惯了说假话!偏偏,说假话的人赚的盆满钵满,说真话的人却受到无端指责!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这一番话…
有许多是这些年曹操当官后的感悟。
而很多时候,他都会陷入死胡同,若非与柳羽书信往来,经柳羽开导,怕是曹操早已变成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厌世模样!
“孩儿告辞了,不送!”
曹操大步走出曹府,回望了一眼那曹府的牌匾下,格外醒目的“教子有方”四个字,呼出口气,再度往东城门外行去!
曹府不留他,他还能去玉林观嘛!
比起这贪墨之地,施粥救济穷人的玉林观更像个家!
…
…
浴室中四面笼着轻纱,如烟如雾,热水的蒸汽弥漫得屋内缥缈若梦境。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道姑领着柳羽进入其中,还有一名五岁左右的女娃正在往浴盆中倾倒花露。
“任姑姑,洗个澡而已,不用这么铺张!”
柳羽看着这浴室,委实有些奢靡!
当然,他并不缺钱…
凭着对这个时期物价的了解,低买高卖一些硬通货,足够维持玉林观的开销。
何况,还有江西龙虎山的天师道分坛、巴蜀之地的鹤鸣山总坛也会时不时的送来一些钱粮,用以招揽教众。
至于这些钱粮哪来的?
呵呵,柳羽心知肚明,看透不说透…
身处这乱世,永恒的只有利益,根本没有啥道德底线是不能突破的!
“小道长接济我们这些流民,我们感恩不尽,小道长好干净,自然这玉林观的浴室要细心布置,其实花费倒不是很多!”
说话的这位女子名叫任蔓,是关西临洮人,去年七州发生蝗灾,三辅之地与关外也没能幸免,没了丈夫的任蔓带着女儿往关中避难,走着走着,跟着无数流民就涌入了洛阳。
洛阳城不让她们这些灾民进,她们只要在郊外屯驻。
而她与女儿极其幸运,加入了天师道,在玉林观一住就住了一年,还成为了这玉林观的道姑,负责服侍这里的小观主。
而她的女儿,就是那个五岁正在洒花露的女娃,跟她姓,名唤红昌,当然了…柳羽喜欢称呼她的小名——刁秀儿!
“任姑姑,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柳羽吩咐一声。
“好!”任姑姑答应道,“我让秀儿守在门外,小道长有事唤她就好!”
与那些富豪贵胄的公子,动辄十几个服侍沐浴的婢女不同,柳羽还是习惯自己洗澡…要知道,他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呀!
被人服侍沐浴会有反应,蛮尴尬的…
哪曾想,就在这时。
“有东西,大哥哥的腰上,好像有东西!”
突然,五岁的刁秀儿好像发现了什么。
柳羽还没反应过来,刁秀儿已经跑到他的身后…温热、细嫩的指尖触碰到了柳羽的腰上。
“啊…”
似乎看到了什么,刁秀儿吓了一跳,腿上一个踉跄竟是跌倒在地上。
柳羽会意,“哈哈”一笑,“秀儿是看到我腰上的胎记了吧?”
“胎记?”
任姑姑疑惑的问道…
柳羽大大方方的褪去上衣,指着后腰的位置。“小时候,师傅就告诉我,我后腰处有一块儿胎记,像是一条卧着的龙!倒是不曾想,这胎记吓到秀儿了。”
噢…
任姑姑与刁秀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特别是刁秀儿…她低着头,“大哥哥,对不起…”
“没事儿,乖,出去玩儿吧!”
刘羽摸摸她的小脑袋…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任姑姑数落一声,朝柳羽行了个歉礼,这才退去。
“哈欠…”
看她们出门,柳羽这才打了个哈欠,褪下衣服,跳入了木桶中。
——好舒服啊。
…
半刻钟后!
玉林观后山之处…
任蔓一步三回头,确保无人跟踪后,方才小心翼翼的登到了半山腰上。
而她的面前…一名黑衣人早就守在这里。
“看清楚了么?”
“胎记是一条龙…一条盘卧着的龙!”
“当真?”
“我与女儿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做得好。”黑衣人很爽快的将两粒药丸交到了任蔓的手里…“这是你与你女儿的解药!”
言及此处,黑衣人再度抛给任蔓一袋钱币!
“赏你的!”
任蔓小心翼翼的收好药丸,朝他磕了个头,却将钱币递还了回去。
“多谢将军!这钱小女子不敢收!”
黑衣人没有回话,就打算离去…哪曾想,“将军…”任蔓的声音再度吟出。
“怎么?”
“将军可否不要…不要为难玉林观,不要为难小道长!”任蔓银牙咬着红唇,有些艰难的开口。
“为难,呵呵!”
黑衣人爽然一笑,伴随着笑声,他翻身上马,消失在了山道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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