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君话音一落,两人双双反应过来,眼睛一亮。
他们顺着顾文君的力道往下跌。
阿武受了伤,是最先被顾文君拉进泥地坑里的,可偏偏胡四海却还牢牢站在坑上面,他两只脚像是生了根,怎么拽都拽不动。
“哒哒哒!”
顾文君听着那密集的步声越来越近,杀气重重,她急了,忙压低声音催促:“快呀!”
胡四海不傻,他当然知道顾文君的策略有用,可随即他又想到一件事。顿时,他的脚步不动,牢牢站在坑的边缘。
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停,胡四海弯腰去挖土,他功夫深厚,内力也不俗,掌风挥出,便扫出来无数尘土,洋洋洒洒地扑向顾文君和阿武。
想要在地底下藏好,还得需要有人从外面来填土,才能把顾文君真正埋起来。
“!”
顾文君猛地意识到胡四海要做什么,她想得太急了竟然忽略了这一点——那这样就意味着,一定要牺一个人。
而胡四海已经帮她做了选择。
可是顾文君不愿意,她喉咙一动,低声道:“胡四海,够了,你跳下来,这个坑足够大,我们往下挖躺进去,也能躲过去!”
“顾公子,这不安全。”胡四海只是闷声回答了一句。
不等顾文君再劝,胡四海一脚用力地踹在地上,将最后一抔土踢扫进了低洼处。
眼前尘土飞扬,顾文君的眼前一片模糊,月光也越来越暗,直至完全被盖住,彻底一黑。很快,那一片土砸下来,把她压住,让她喘不过气来,也发不出声音了。
阿武就在顾文君旁边,用左右两只手臂包住她,护出一小片空间。
只听胡四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沙哑不清。
“顾公子对陛下而言很重要,武大人对顾公子也很重要,我胡四海却是个没有牵挂的,既然兄弟们都死了,我死在这里,也死得其所!”
他道:“顾公子,世人皆说陛下是暴君,可陛下的手段狠绝,心里却存着天下苍生。那萧宁晟才是真正的暴戾狠毒,为达野心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我知道顾公子是有本事的人。请您,千万不要让他的阴谋得逞。”
那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遥远,说到最后一个字句的时候,顾文君几乎都听不到了。
但下一刻,那可怕的追兵便赶到了。
“哒!哒!哒!”
重重的脚步声越过她的身躯,她的头顶,将土踩得更实,压得她更加喘不上气了。那些脚步更像是踩到了她的心口,碾出细碎的痛苦。
“顾文君在那里,快追!”
追杀者的命令冷酷至极。
“主子吩咐了,不用留手,杀无赦!”
她屏住呼吸,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任由那些脚踩踏过自己。她全身上下都浸在土里,本来也动不了,可是心里却一个劲地发抖。
胡四海逃开了?
他去引开追兵了?还是被抓住了?
疑问从她脑海里不断跳出来,打着旋到处转。
可顾文君一概不知,她被土掩埋着,能感受到的只有黑暗、麻木、窒息。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刑讯,称为活埋。
被掩埋得久久了,甚至在窒息之前,就能把受刑人逼疯。
然而顾文君却不能立刻出来。
她得等着,等一切安全了,才能从地底下钻出来。不然,这只会让胡四海的牺牲白白浪费。
唯有阿武拉顾文君的手时,传来的触感提醒她,她还活着。
“噗、啪嗒……”
阿武猛地用力,将头顶上压得结实的土,从里到外地翻开来,挣扎出一条生路。他一咬牙,将顾文君从地底下小心拖出来。
“哈!”顾文君发出一声喘气。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脏急剧跳动着,几乎要蹦出来,庆幸从接近濒死的窒息里活过了一条命。
再多一会儿,她就撑不住了。
这一世,她没有练过武,也没有学过什么功夫,加上身体弱,气息就更加浅短,远远比不上阿武那样的练家子。
阿武蹲了下来,拍着顾文君瘦弱的脊背,“少爷,深呼吸。”
“咳、咳!”顾文君咳嗽着,将不小心卡进嘴里的泥土都吐出来。咳得太凶了,她的眼睛也红了一圈,在月色下越发楚楚可怜。
阿武一边扶起她,一边去拍打她身上的脏污,“少爷,追兵已经引开了,我们也快走吧。”
“那胡四海……”顾文君说到一半便哑了。
她看到那些凌乱翻飞的土地上,溅着血,暗红色在夜色里没有那么清楚,只是更深了一层。血腥味混着泥土的腥气,顾文君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悼念一般,顾文君才开口:“……走吧。”
她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污迹,顺便把眼泪也一起擦掉,然后迈步和阿武一块跑起来。
当这双明眸再次睁开,已经没有了动摇,没有了犹豫,眼底只有明亮坚毅的光,像是将清冷绝尘的月华全都吸进了眼眸里,透澈如水。
即便面容肮脏不堪,衣着残破狼狈,伤痕累累,她也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主子!”
一个娇柔的女声响起来,在徽州的城门外三百米迎了上来。
虽然都是‘主子’这个称呼,敬王的手下让人神经紧绷,这一道女声却让人放松。
看到那人,阿武还戒备着,顾文君却松了一口气,因为她认出了这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是谁,正是易了容的柳柳。
顾文君沙哑地叹一声:“柳柳?你怎么会来?”
听到顾文君的问话,阿武才缓缓松了肌肉,撤去了攻击性。
柳柳并没有在意阿武,只是一眼就看到了顾文君身上伤得不少,柳柳的睫毛一颤,眼里闪过心疼,妩媚的妆容也露出浓浓的哀愁。
“之前主子派胡四海来和我通信,他走后,我知道你们去追敬王便放心不下,便想趁夜出来找你们。结果到城门口,就发现有几个敬王的人回来了,还堵在那回打转,我便知道不对。”
毕竟也做过敬王手里的棋子。
柳柳不傻,悄无声息地解决了那些人。
她本来还想顺着顾文君的踪迹,探出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就这么顺利地接应到逃出生天的顾文君和阿武。
“还好有你在……咳咳!”顾文君说了一半,呛了一下。
阿武护着右边,柳柳忙从另一边搀扶住顾文君。
也许是在地下躲了好一会儿,那泥土像是钻进嗓子眼里似的,始终让顾文君不舒服。她长舒一口气。
倘若没有柳柳,恐怕逃过了追兵,也还是会在徽州城门被抓个正着。虽然顾文君也不是没有想到办法应对,但肯定又要损伤。
她也想过不回徽州,直接返京。
那路途太远,她和阿武都有伤又孤身二人上路,太过冒险了。
再说徽州有万迁之万大人,有调遣而来的军队精兵,除了京城,这方圆千里,也只有徽州城内,萧宁晟不敢妄为。
“走,我们向万大人复命。”顾文君思路清晰,她撑起自己往城内走去。
阿武和柳柳都跟着。
然而才迈了一步,顾文君的脚步就发晃一软,也许是确定安全了,她紧绷许久的神经一松,那些伤势的症状反复涌上来,连同之前一直死死压抑的痛苦将她彻底打击。
顾文君脑袋忽地一沉,她的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少爷!”
“主子!”
两个声音同时呼唤,也唤不回顾文君的神智了。
熬到现在,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身体发软地摇晃,便彻底地倒了下去。
……
与此同时。
徽州城外的林间里。
另外一个人也软倒在地。只是他的身体冰凉僵硬,毫无起伏,再也没有了气息和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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