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煜压下来。
那张脸近在眼前,深邃俊美的五官本就深刻分明,紧紧逼迫之下更是带来了巨大的压力。那双狭长的凤眸一片幽暗,只倒映出顾文君一个人的影子。
这次不是在京城的城墙上,夜色朦胧。
而是在屋内,灯火明亮。
顾文君甚至能从陛下的瞳孔倒映中看清自己的脸。
她看到,那是一个平庸得毫无特色的男子,是她的易容扮相。
是啊,她现在扮的男的!
平日里扮的也是男的!
不过是寻常的男子与翩翩美少年的区别。
陛下来这里看,来这里听,甚至还想要邀请她顾文君一起——莫不是真的喜欢男子?
可她,不是男的啊!
顾文君倏地从羞涩迷茫的怔楞状态里清醒了过来,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抬起手,下意识地收紧自己的衣襟。
她担心身份暴露。
等一切了结,她自会坦白所有的秘密。可现在,顾文君不能堵上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去冒这个险。
她是怕了。
怕的事情却又变成了另外一件。
万一陛下发现她的真正身份,却大失所望,会不会更加恼怒,更加怨恨?
萧允煜紧紧拥着她,修长有力的手臂缠上来,不留任何缝隙地贴在顾文君的背、腰、臀。
顾文君能感觉到陛下的手,还在往下。
因为顾文君伸手挡住了领口和胸前,萧允煜便试图攻其下路。
这让顾文君既羞得面红耳赤,又紧张得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直视萧允煜。但她又不能不阻止。
“别!”
顾文君只是轻叫了一声,萧允煜便立即止住了。
因为那声音轻柔、颤抖,并没有那一夜的欣喜和欢愉,只有惶恐、不安与抵触。萧允煜从是人心险恶的宫里杀出来的,他当然分得清欲拒还迎和拒绝。
他把怀中人放在心尖上。
但凡顾文君稍微皱一下眉头,萧允煜都要忧心许久,何况她现在害怕了。
萧允煜没有任何迟疑,直起上身,凝眉注视着怀里的顾文君。
他压着异样,低声说了一句:“文君,不要怕。朕不会再在这种事情上逼你。”
顾文君都与他亲吻过了,明显是动摇倒向了萧允煜。
萧允煜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犯傻。
他要的根本不是顾文君的身子,而是顾文君的心。
只不过到底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萧允煜难免也会有冲动的想法。
毕竟他自生下来便陷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中,成长至今,他从未碰过任何一个女子,就是以防算计。
他也从未肖想过这种事情。
直到他这一把血里浸泡的凶器遇上了顾文君,也终于开刃见光,化为绕指柔。
之前顾文君是百般不愿,抵触至极,萧允煜就算想要强迫,最终也是舍不得,只能罢了。
现如今顾文君总算敞开一半心扉,萧允煜只觉得苦尽甘来更渴望每时每刻都能见到心上人。
光是见着顾文君,萧允煜都会心神动摇,向往不已。
何况是肌肤亲近地贴着。
萧允煜这才忍不住了唐突。这出口调戏还不够,皇帝还上下其手,轻薄顾状元。
即便这衣裳不脱,宽带未解。
这一幕也比这楼里面学演的桥段还要香艳得多。
毕竟这皇上是真的皇上,状元郎也是真的状元郎,自然精彩!
但是顾文君急急叫停,萧允煜也只能作罢。
“文君,是朕唐突了,不要气。”
说完,萧允煜平复了一下热意,小心翼翼地扶着顾文君站起来。
顾才子体弱气虚,被这么一折腾,早就软了身子,必须依偎在陛下.身上才能站好。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才退一步,便两脚发软地晃了一下,还好萧允煜牢牢地护着。
顾文君只能抓着陛下的手臂支撑自己。
“我没有生气。”她摇摇头,终是说不出内心真正的担忧。
萧允煜却敏锐地察觉到顾文君的神情不对,他放在心上,细细想了一遍,自以为明白了顾文君想什么。
皇帝温声解释:“放心,文君,朕没有把你当成那种取乐的腌臜玩意,那些个东西给你提鞋都不配!”
他连声承诺:“是朕不会,是朕心急了。”
“无论如何,也不该选这种地方,确实轻贬你了。”萧允煜认真思过,悔悟自省。
“下一次,朕……”
他说到一半,打住了“皇上与状元郎”的趣味扮演,改了说法:“下一次,我会郑重对待。”
“还有下一次?”
顾文君又是无奈又是羞恼,更多的还要道不尽说不明的担心和顾虑。
她嗔了一口,连忙转移话题。
“陛下,你还是想想正事吧!”
顾文君说:“这事情古怪,陛下可不要被带偏了,只看到乐趣,忽视这背后的阴险和危机。”
萧允煜也正了脸色,沉吟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从古至今,yin乐情事便一直是人之本性,相关的图画、文字总是在暗中流通,十分走俏,屡禁不止。
这也不是光下令禁了,就能去除掉的。
那幕后之人从下九流的这一处门道入手,绝对是花了无数心思。
尤其是对方竟然能在皇帝眼皮底子下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不可谓不老谋深算。这人绝对在京城根基极深,权势甚高。
顾文君先是疑心:“难道又是季家?”
然后她又很快否认:“不,季家还做不到那么神通广大,这也不像是世家会用的手段。”
这种出格的做法,必定是喜好收留三教九流、江湖神通的人,才能想到。
顾文君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萧允煜道出:“是敬王那个老东西,不肯安分”
“朕知道,皇陵寂寞冷清,是关不住敬王太久的。”萧允煜冷笑一声,“就是想不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偏在这个时候制造事端。”
顾文君听出了萧允煜的言下之意。
敬王下手得太快了。
作为一个政斗失败灰溜溜赶出京城的王爷,他对京城的消息也太灵通了。
顾文君和萧允煜才被季家子捅出来,敬王的人便来了。
“确实,太巧了。这肯定是有人传递消息。”顾文君也想到,“是季家!”
除了他们,其他世家不会,也不敢一口咬定顾文君与萧允煜的关系。
“他们竟然如此!”
顾文君也生出恼意:“早知道,陛下就该好好惩治季诵远。”
她这个从来崇尚仁政的,倒为陛下难得的宽容鸣不平了。
其实萧允煜在顾文君屡屡劝告后,是有留手的,并没有从前那么杀伐果决,残酷冷血。
他倒是做不出原谅仇人的事,但是依据赏罚,公私分明,秉律处理,还是做得到的。
只是季家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但凡是低于状元名头的都不肯接受,更觉得陛下处处针对。
要是他们不那么折腾,萧允煜还能在改制时容忍、宽泛一些。
偏偏季家狗急跳墙,选择投靠敬王与虎谋皮,就是想要再为自己博一次泼天富贵。
人心不足蛇吞象。
是会撑死的!
“没事。”
萧允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这样更好。蛇鼠一窝,才能一起端!如此一来,朕才能把那些混账一块灭了,彻底根除,不留后患。”
他语气冷然肃杀,再次浮上了深深的恨意与嗜血。
那些被利用、被掣肘的仇恨,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化解的。
但顾文君面对陛下的杀意,不仅没觉得害怕,反而心中生出了怜惜。
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抱一抱陛下。
可想到男男成风,男女差异,她又停住,迟疑徘徊。
顾文君叹气:“陛下放心,文君一定会竭尽所能,为陛下效力——”
“你就别先忙活这个了,顾学士。”萧允煜打断了顾文君。
“这件事,朕心中有数。朕已经命人换掉这楼里的上上下下,钓大鱼,你可别打草惊蛇。”
“啊?”
顾文君一愣,想不到陛下不需要她直接就有主意了。
萧允煜笑了笑:“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又拜入内阁,新官上任,得享受这会儿的风光呀。
朕也得为你送礼庆贺才是!”
顾文君追问:“什么礼?”
萧允煜神秘一笑。
“算算时间,朕给你的礼物,应该也已经送到江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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