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萧允煜掌权后,中央权力极盛。
京中命令一出,向下到府州,再至郡城,乡镇,都执行得飞快。萧允煜一发作,江东郡守便即刻撤职换人。
当顾长从郡守大人的位置上革职拉下那刻起,所有人便知道,顾家再也不是昔日坐拥江东的顾家了!
且不说顾家又会闹得如何鸡飞狗跳,顾家的爹丢了官位,顾家的儿子没了少夫人,郡主母女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就算顾家再搬出敬王殿下,也不再好使了。
谁知道敬王还得在皇陵那边尽孝到什么时候。
他安排江东的人只管守住秘密,可不会管顾家的死活。
顾家想闹,也闹不大,因为光是江东那边,为了空出来的郡守一位也会斗个不消停,只会压着顾家。
江东折腾得不停歇,然而在京城,却又是另一种风云变幻。
官场里竟然隐隐有消息传出,是顾文君从中作梗,罢免了其父顾长礼!
这消息一出。
顾文君还没有反应,内阁首辅张御正就怒了。
“这是本首辅呈上去的奏章,经由内阁层层整理,归类合并,绝无半点改动。”张首辅在朝堂上气得接连发言。
“有心人传出这样的消息,到底是怀疑内阁办事的规矩,还是质疑内阁对陛下的忠心,亦或是欲加罪于我张御正啊!”
他说得抑扬顿挫,坚定有力,倒让满朝文武都说不出其他话了。
其实这件事一看就知道是针对顾文君来的,毕竟顾文君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又直接拜入内阁,官运亨通,有的是人眼红。
但藏在背后搞事的人却忘记了,不看僧面看佛面。
既是对顾文君的仕途下手,就一定会牵扯到顾文君如今的顶头上司张御正。这并不是难以料到的事。
然而没人想到,这才短短过去几天,张首辅便对顾文君如此器重,不惜搬出整个内阁来掩护顾文君。
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推责甩锅,才是官场生存的不二法则。
尤其这个顾文君,还是陛下直接安插在内阁的心腹,明摆着就是为了接替张首辅而安排的。首辅大人却不仅不提防,反而看护得紧。
看这架势,俨然已经把顾文君当成了自己人。
张首辅连问带骂地说了一通,无人敢上前和他、和内阁对着干。
于是一场眼看就要闹大的舆论指责,瞬间变偃旗息鼓。
只剩下零星的一两句阴阳怪气的抱怨。
“既是张大人做担保,那想来顾文君是没有问题的。”
“话都让张大人说完了,我们只是对顾文君有一点疑问,首辅大人却直接架到质疑内阁上,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首辅大人真是爱惜下属啊……”
萧允煜坐在龙椅上,饶有兴致地观看朝廷的局势,对这件事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唇边抿笑,也不怒自威,让一众大臣不敢轻易直视。
他不说话,众人一时看不出皇帝的真实心思。
陛下不满江东郡守,是一定的。犯了这么多大忌,又丢进脸面,撤职都是轻的,没人会不长眼色地帮顾家说话。
但他们从顾文君下手,暗暗指责不孝,处事私心过重,那陛下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直到下朝前。
萧允煜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看来各位爱卿都对顾文君很好奇啊,这么上心。
既是如此,那就让顾状元也上朝参议吧,这样有什么问题,你们就可以直接问顾文君本人了!”
只是这一句话,便直接将顾文君从初级翰林学士提拔到了官至四品的大学士,只不过是去了封赏。
但顾文君从一个只能在内阁处理杂事、打下手的小官,到可以上朝,便是实实在在的升迁!
“陛下!”
满朝惊呼,连张首辅都吃惊得吓了一跳,怒气全散。
萧允煜自顾自地起身,甩了甩龙袍,踏步离开。他走了,却在朝堂里扔下一个爆竹,让无数人都休息不安生。
下朝后,张首辅没有回府,而是先去了一趟内阁。
“顾文君。”
他把正在筛选、整理文章的顾文君叫到跟前来,试探问话:“陛下今日早朝提起你了,你知不知道,陛下说了什么?”
顾文君一怔。
她都没有去上朝,又怎么可能知道陛下说了什么。但她心思通透,又擅长察言观色,张御正这么问,她便猜出一二。
肯定是陛下,又做了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顾文君愣了一下便回过神,她也并不装模作样地扮傻,而是直接回答:“在下不知。但料想,是陛下做了一件与我有关的新奇事。”
“首辅大人问我,并不生气也不惊惶,想来不是一个坏消息。”
张御正看她淡定自若,处惊不变,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应该不是顾文君主动邀功,撺掇的陛下为自己升官加爵;忧的是,顾文君还没有近到陛下身就得此器重,要是再往上,真是不敢想啊。
他说:“确实不是坏消息,但也不算是好消息。”
张首辅叹气:“今天有人在朝中提及你插手了江东郡守罢免一事,言语间有争论,陛下便决定,让你明天开始上朝,让他们当朝辩。”
顾文君目瞪口呆。
“上朝?那不就是说——”
“对,你升官了!”张首辅大声感慨,“顾状元郎呐,你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是我当年被先帝器重,也没有你升得这么快。”
顾文君这下无法淡定了,她眼神睁大,嘴巴微张:“这合乎规矩吗?”
“陛下的话就是规矩,陛下的旨意就是天意!”
张御正重重地强调,“顾文君,你记住了,当今陛下可与从前不一样。任何人再敢对陛下不敬,丢掉的就不只是乌纱帽,而是项上人头!”
顾文君立刻俯身行礼。
“是,在下知道了。”
她可比张首辅更清楚当今皇帝陛下的喜怒哀乐,阴晴不定。甚至于,顾文君还得为此负上一半的责任。
“行了行了,我就是警告一二,你记心上就好,也不用提心吊胆。”
张首辅伸出手,他扶了顾文君一把,似有深意地说:“当然,你也用不着。陛下如此看重你,对你肯定是不一般的。”
顾文君自知和陛下关系匪浅,不清不楚,她心虚作祟,情绪一紧,反而更谨慎小心。
她又合手一翻,再次对张首辅叩拜。
“谢过首辅大人教诲!”
顾文君说:“文君一定把首辅大人的话谨记于心,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会忘本。”
张首辅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顾文君正要松一口气,张御正却又提起之前的事情来。
这次,他放轻了口吻,是在用一种把顾文君当成晚辈的语气说话,而不是下属。
“文君,我当然是相信你的。这段时间看下来, 你的相貌、才华、人品俱佳,不说同辈,就是我们这帮老头子,也不一定有多少个比得过你。”
顾文君受不起这么高的赞誉,连忙说:“首辅大人谬赞了!”
“打住,下朝之后就是午休,不用张口闭口地喊大人。”
张御正摆摆手,他对顾文君说:“我是你师父的朋友,也就把你当成半个徒弟,后辈小生,就忍不住多教一些,你别觉得我多管闲事就好。”
“怎么会,文君感激都来不及呢。”
于是张御正便伸长手,拍了拍顾文君的肩膀,“那就好。”
“我也不瞒着你了,如今朝中传出不少针对你的风声。
就因为皇帝陛下对你另眼相看,引起许多的嫉恨和猜忌,加上之前季诵远闹到殿前——”张大人一顿,然后才往下说。
“他们面上是不敢声张的,私下却从来没有消停。尤其是今天,陛下又一次破格提拔了你,一定会引起更多的猜疑。”
顾文君脑袋一嗡。
只觉得那些话传进耳朵里,变成了鸣声,嗡嗡作响,让她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陛下不是已经查抄了那青楼吗!
怎么还在传这档子事?
“我知道,这是因为你才情出众,陛下赏识你,可偏偏你又生得如此俊秀,实在无法不让人注意你的姿容,唉!”
张御正语重心长:“文君,你还是多想想师父的话,早日结亲,成个家吧!”
他轻咳一声。
“莫怪我这个老头子多嘴,虽说我那小女任性,一心盼着你,但我也不是想要强人所难,逼着你考虑张家。
但你,确实需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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