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睡到半夜,慕云卿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一两外出打探,不多时蹦蹦跶跶地跑了进来,一脸喜气:“小姐小姐,出大事儿了!”
“何事值得你这般乐不可支的?”
“奴婢听园中的下人说,大小姐掉湖里了。”说着,一两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小姐您听完开心吗?”
慕云卿:“……”你看我开心吗?
前番种种,岂非白忙活了!
沈妙诗遭遇横祸,慕云卿虽无关切之心,但她实在好奇究竟是何人在暗中搅弄侯府风云,是以翌日一早还是带着一两往沈妙诗的院子走了一趟。
慕云卿进屋的时候,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一妇人正坐在床畔淌眼抹泪地哭呢。
那人生的标致齐整,削肩膀、水蛇腰,正是沈妙诗的生母宋姨娘。
郎中方才离开,房中只她和丫鬟两个人在。
老夫人还有大夫人秦氏就只派了下人前来探望,毕竟一个庶女在她们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
沈妙诗躺在榻上双眸紧闭,面白如纸,唇色发青。
已是暮春之际,可房中燃着炭盆不说,她身上还盖了好几床厚重的被子。
宋姨娘见慕云卿来了,忙起身与她见礼:“劳表小姐特意走这一趟,有心了。”
“姨娘客气了。”慕云卿虚虚扶起她:“大夫怎么说?”
“唉……落水受了寒,还不知能不能保住这条性命呢。”提起此事,宋姨娘眼泪又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
“好好的,二姐姐怎的忽然落水了呢?”
“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儿夜里下人来报的时候二小姐就已经呛了水昏迷不醒了,若非上夜巡逻的婆子听到动静,后果不堪设想。”
拿帕子擦了擦泪水,宋姨娘颤声道:“跟着她的那丫头在房中晕倒了,醒来后疯疯癫癫地说什么府中有鬼……也不知她究竟看到了什么,被吓得迷失了心智。”
闻言,慕云卿目露深思。
鬼怪作祟?
慕云卿原不是信奉鬼神之说的人,可她自己毕竟经历了匪夷所思的重生,如今倒是说不准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夜半鬼敲门的事,她只是直觉,沈妙诗落水一事怕是人扮鬼,而非鬼吓人。
只是不确定,这次的事情与前几次是不是同一人所为。
慕云卿面上未露分毫,安抚地朝宋姨娘笑笑,温声道:“二姐姐她吉人自有天相,姨娘切勿过分忧心,没得二姐姐身子未好,您自个儿倒是先病倒了。”
说着,她挥了挥手,示意一两将东西奉上:“这是我初到府上大舅母赠我的补品,如今借花献佛拿给二姐姐补补身子,望她早日康复,还望姨娘勿要嫌弃。”
“哎呦呦,表小姐您说哪里话,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呢。”
“二姐姐尚在病中,我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看她。”慕云卿盈盈一笑,温言拜别。
离了沈妙诗的院子,一两例行“发牢骚”:“小姐,那上好的人参燕窝,您怎的就给了别人呢,自己留着吃不香吗?”
“入口之物,还是莫要贪便宜的好。”
秦氏送她的那些补品,里面都是加了料的,一时半刻看不出什么,可天长日久身子愈发虚弱便渐渐熬不住了。
如今她转送沈妙诗,情况不外乎就那么三种:一是沈妙诗没有发现其中端倪,将那东西吃了中了毒;二是她发现了,但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并不敢将此事嚷嚷出来,否则的话,就是第三种情况,她将此事吵嚷出去,也就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秦氏欲加害自己,此举必将得罪秦氏,若果真如此,那这府中岂还有沈妙诗和宋姨娘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地!
思虑间,慕云卿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经过花园之时,她好似听到了一声猫叫。
她脚步顿住,目露疑惑。
奇怪……老夫人因早年间被猫挠过所以从不许这府上的人养猫,如今她怎地会听到猫叫呢?
慕云卿不确定地问一两:“你可有听到猫叫声吗?”
一两点头,伸手一指:“是从那边传来的。”
慕云卿顺着一两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花丛里有一小团毛茸茸在动,她抬脚朝那边走去,不想却惊动了那只小猫,“嗖”的一下从树篱下蹿出来跑进了花园。
一两语气随意地感慨道:“这猫倒生的特别,双瞳竟是异色,还挺好看的。”
“双瞳异色?!”慕云卿忽然回眸看向一两,眼中透出明显的难以置信:“你没有看错?”
一两笃定道:“不会错的,奴婢别的不敢保证,就是眼力好。”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两还补充说:“那猫一只眼睛是褐色的,一只是蓝色的。”
一两话音未落,慕云卿便忽然朝花园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方才只瞧见了那猫的毛色,身子是黑的,唯有猫爪和尾巴尖是白的。
前世她也曾养过一只猫,特征和方才看到的那只别无二致,她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踏雪”。
那猫还是戎锦送给她的。
想到那人,慕云卿漂亮的眸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异色。
戎锦、戎锦……
这个名字,只是想起,慕云卿便不觉心悸。
前世初见戎锦,是在慕云卿嫁去北齐和亲的路上,一眼,惊为天人。
他生得俊美,容貌精致更胜女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只是眉目清寒,看起来有些高不可攀。
她那时只当他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子弟,并不知道他面冷,心更冷。
直到后来他将她囚禁起来。
只因洒扫庭除的婢女同她说起大梁国中之事,他便命人将其杖责而死,下令的语气云淡风轻,仿若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他伸手要她过去,她不过略微迟疑,便被他粗暴地扯入榻间,衣衫尽毁……
他困着她,语气危险:“卿卿怕我?”
她不回答,他便自顾自道:“也好……知道怕,便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卿卿,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待大婚之礼结束,你眼里心里便只能有为夫一人,若是不听话,也切记要将那人藏好了莫要让我发现,否则的话……”
他垂首吻她,威胁的话消失于唇齿之间。
后来慕云卿才知道,不听戎锦的话,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入住北齐后宫的前一晚她被人迷晕,醒来就在戎锦给她准备的那个小院里了。
至死,她都没再出去过。
她已记不清自己被戎锦囚禁了多久,只隐约想起院中的那棵梨花树花落又花开,落花随风而舞,都比她自在……
一路追着踏雪进了花园,慕云卿不经意间看到梨花树下的一道身影时,脚步猛地顿住。
那人一袭锦衣,金冠玉带,风姿卓然。
虽只是一个侧影,但慕云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不是戎锦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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