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蕊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餐厅的方向。
顾明熙仍是垂着脸默默地收拾餐桌，像是心有感应一般，他抬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似乎有些紧张，但又克制着自己不流露出来，有点像是孩子般既无措又期待。
季蕊心口莫名一紧，匆匆收回视线，像是逃避般扭头就走。
顾明熙怔怔望着被关上的大门，脸色有些发白，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
将手里叠起的碗碟放下，他慢慢地走到玄关前，失神地望着上面的便当盒。
结果，她还是没带走，不管自己在里面花了多少心思都没用……
因为昨晚的通宵加班，他的精神本来就不太好了，再被这么一打击，整个人都有点像垮了的感觉。
就在他落寂不欢之际，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原本已经离开的人去而复返，几步走到玄关柜前，在他惊讶的眼神里提起便当盒，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顾明熙哑然地望着那扇重新被关上的大门，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个风风火火跑进来又马上消失人的并不是她。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忽然醒悟过来，先前自己只顾着难过伤心，都没留意到不对劲的对方。她第一次出门时，他并没有听到高跟鞋响起的声音，原来，出门后她就一直站在门口，并不曾远去……
突然之间，一股酸酸涨涨的情绪从心底喷薄而出，将心口胀得又酸又疼，眼眶中的水光渐渐地蓄积起来。
其实，她还是对自己有一点点的不忍心吧？是不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在乎自己的？
刚刚还冰凉的心一下子滚烫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比思维更快一步地冲出了家门。
望着不远处那个正站在电梯口前的人影，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亦开始发干，冲过去张开了双臂，从后面狠狠地抱住了她。
季蕊正低头看时间，忽然落入了某个紧窒的怀中，吓了好一大跳，察觉是他后，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松了下来。
顾明熙的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没维持多久，他慢慢地松开了她，头低垂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季蕊的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定了定神，疑惑地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顾明熙缓缓地抬起头，眼睛有点红，脸上却漾着激动羞怯的浅笑，“没什么……就是……忽然很想抱抱你……”
“……”
季蕊心情有些复杂，默然地望着他没出声。
两人就这么站在电梯口，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面对他专注得像是带了温度的目光，她忽然有些无所适从，转过身假装去看液晶屏上跳动的数字。
就在电梯准备到达时，她的肩口忽然一沉，顾明熙将自己的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
季蕊顿时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被她推开，他的手扯轻轻地扯住她的袖口，带着依恋和一点点乞求的意思。
季蕊微微侧了脸，因为这个动作，他柔软的发丝扫过自己的脸颊，让她的心口莫名一跳。
“阿蕊……”他唤了她一声，声音有点闷闷的，静了几秒，才很轻很轻地继续说下去：“不要对我这么冷淡，不要不和我说话，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仿佛一阵微风，柔柔地吹拂著她的耳廓，郁结许久的心竟一点一点地松软下来了。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甚至连无法板起面孔将他推开，抿着唇，沉默而僵硬地站着。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收回散乱的心绪，她匆匆迈了进去，背着他，固执地不看他一眼。
门缓缓地合上，终于将外面世界隔离了。季蕊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有些无力，感觉自己对他的撒娇示弱，是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如果不是电梯门刚好到了，也许她刚刚就伸手去摸他的头发了。
***
例会结束后，季蕊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周唯艺的电话。
周唯艺正好在附近办事，想着两人有段时间不见了，也正好有些事情想跟她求证，便约季蕊出来一起吃中午饭。
季蕊望了一眼边上的便当盒，迟疑地拒绝了：“还是下次吧，我晚点还有会要开，没法出去太久。”
周唯艺不依，在那边哼哼唧唧的，“再忙也要吃饭吧，我已经在你们楼下的小餐厅了，就这么说好了，等你过来哦。”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完全不给季蕊拒绝的机会。
季蕊无奈，只得起身去赴约。
等到周唯艺见到她的时候，双眼不禁睁大了，难怪她不想出来，原来是自备了便当。
“季总，你要不要这么粒粒皆辛苦？既然都到了这里，就不要再吃你那寒酸的便当了好吗？”她啧啧地望着那个巨型便当盒，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在周唯艺心里，便当这种东西名义上是为了健康干净，实则是为了省钱节约。
季蕊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兀自把饭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周唯艺见到里面的豪华配置时，立即闭嘴不吭声了。
等菜上来的这段功夫里，她受不住诱惑执起筷子吃了几口，原本只是想尝一口试试看，谁知越吃越上瘾，索性放开了肚子跟季蕊抢吃起来。
季蕊皱着眉瞪她，不客气地嘲讽她道：“刚刚是谁说我的便当寒酸的？”
在这么被她几筷子下去，自己都没吃饱便当就要空了，
“是我，我收回来还不行吗？”周唯艺嬉皮笑脸地回着，一边夹起一块孜然鸡胸肉放进嘴里，能把便当这么没意思的东西做得这么好吃，明熙弟弟真是太贤惠了。
菜上后了，周唯艺乖乖地吃回自己的，一边扒着饭一边质问季蕊，“季蕊，我听说你最近在和那个陆传奇在交往？”
季蕊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陆轩，不由失笑，“什么陆传奇，你们也太夸张了吧。”
“少打岔了，快回答本姑娘的问题！”周唯艺将刀叉当成话筒举到她面前，“我可是亲耳从现场的目击观众那听说了，你们都去酒店开房了，不是交往又是什么？”
季蕊笑了笑，低着脸看手里的杯子，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周唯艺夸张的“哇”了一声：“难道你们不是在交往？难道……你堕落了，和陆传奇玩起了不用负责任的成人游戏！？”
她的音量不算小，很快引起了隔壁桌的注视，季蕊微恼地瞪她：“你能不能小声点，谁堕落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都去开房了，怎么就不是我想的那样了？”周唯艺一副信你才有鬼的表情。
季蕊无奈地解释，“前一段时间我们合作了个项目，工作需要，就经常一起去参加展会讨论细节。偶尔忙得太晚，第二天又要赶着一起去实地考察，他在这里又都是住酒店的，为了节省时间，我就在他下榻的酒店也住下来了。”
周唯艺了然了，原来是这样子，那这个误会可真是太大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带团出游，前天才刚回来的。在国外期间，她有接到袁成显关于季蕊和顾明熙的八卦电话，但那段时间她每天累得死去活来的，回到旅店就想扑上床睡觉，哪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
好不容易结束任务回国，她又从赵之妮那听说季蕊最近和陆轩打得火热，终于来了兴致跑来探听虚实了。
周唯艺的视线在季蕊身上转了一圈，可疑地审视她：“那就是说，你们现在还没有在一起了？”
季蕊莫可奈何地笑笑，不置可否。
现在应该还不算吧，但她觉得，也快了吧。
同为商人，她自己也清楚，如果一段感情没有在时效内给以回应，就只能像流拍的商品一样被放弃。
如果她再拖着不给陆轩正面的答复，他对自己的热情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吧。
而且，她觉得陆轩对自己的感觉，有点类似于因为年纪到了，正好遇到了一个合拍有默契的对象，所以在一起也行的那种感觉。
想到这里，季蕊不由记起早上顾明熙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全心全意的，仿佛只要自己一个小动作，就能牵动他所有的情绪一般。
第一次，她觉得他很傻，却傻得很可爱。
下班的时候，季蕊拒绝了陆轩的晚餐邀请，驾着车直接回了家。
顾明熙还没有回来，房子里一片静悄悄地，仿佛在无声地等着主人回来，
季蕊环视着四周，最近这一段期间，她在外面呆的时间比在家里的多了很多，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量这个家了。
恍惚中，她记得以前这个的家更像个酒店，冷冷清清的，尽管自己住在这里，但仍是冰冷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现在的家还是那个家，东西的摆放也和以前相差无异，只是多了不少长势茂盛的绿植点缀其中，绿油油的叶子漫漫伸展，一眼望去，说不尽的养眼舒心。
在这个家里，鞋柜里摆的不再是她一个人的鞋子，厨房里的杯碗碟筷不再是她一个人在用，休闲椅旁边的矮腿小书柜里，放的也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书……
她数着家里的东西，似乎每个角落都有他的痕迹。不知不觉中，他在自己的生活里一点点地增多，这种感觉，竟然是无以描绘的温暖和感动。
拉开阳台门，她走了出去，仰头望着头顶上面晾晒的衣服，他的衬衫紧紧贴在她的西装旁边，突然就想微笑。
却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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