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熙离开后，家里静了下来。
季蕊将水槽里的碗筷洗净擦干，一样一样放进碗柜里消毒，又将厨房细心地打扫了一遍，确认达到他的标准了才重回客厅。
她审视了一圈家里各个角落，每一处都干净净澄亮亮的，从地板到天花板都一尘不染，花花草草上的枯枝败叶也被修理整齐了，碧绿的叶子上挂着晶莹莹的水珠，是他早上浇过的水。
季蕊走到其中一盆盆栽前，拨开叶子检查了一下根部，昨天在市场买的营养土已经被他装填进去，盆地厚实了不少，将之前晾在空气中的根须都细心地掩埋好了。
望着眼前的一切，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浅笑，心里泛起淡淡的喜悦和满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回来后，这些植物似乎看着比之前的精神多了，叶子挺了，也更绿了。
季蕊不禁摇头，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好笑，这才过了多久，这些植物又不是成-精了，哪有那么快就起变化的？
正在这时，从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阵铃声，是她的手机响了。刚出来吃饭时她没带身上，一直搁置在床头柜上。
季蕊回了房，拿起新机子看了一眼，顿时怔住了，居然是魏教授打来的。
忽然间意识过来，自己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主动跟教授联系了，当下忙接起了电话。
接通后，两人寒暄了一会各自近况，教授很快提到了顾明熙，问他这个学期是不是确定不来X大上课了。
经教授这么一提，季蕊才想起还有旁听这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九月中旬，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学校的开学季。新学期已过了半个月，魏教授迟迟没见到顾明熙出现，借着这次聊天的机会，顺便关问了下他那边的情况。
他觉得这么聪明的孩子放着不管太可惜了，如果是因为经济问题而不能来读书，他那边倒是可以尽一点力。
听完教授的话后，季蕊尤为地感动，心里一阵暖呼呼的。虽然明熙并不是他正式的学生，但他一视同仁，还三番几次打电话过来表达关怀之意。
季蕊否定了教授那些不好的猜测，简短地解释道：“您不用担心他，明熙的爸爸另外给他做了安排，所以，他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去旁听了。”
魏教授有些意外，不过也理解地应着，“既然这样，就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吧。其实，我个人还是希望他能在学校多呆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教授还表扬了顾明熙在学校表现，说他上学期所有参加期末考的科目成绩全部都是优，如果是正式的学生，肯定有一笔奖学金可拿。
季蕊有些惊讶，这才知道，原来顾明熙搬出去后还是每天按时去X大上课，直至上完上学期的全部课程，这期间，他一堂课都没有落下。
她心情有些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去的，左尚黎那边肯定给他安排了更好的培训，他却选择坚持到了最后。
季蕊记起之前自己曾和他说过的话，她说希望他至少念完上个学期，没想到，后面他还真的照做了。
她心里叹喟一声，一种逐渐柔软逐渐蓬松起来的感情，慢慢地填充进了她的整颗心，再一点点地满溢出来。
魏教授的声音突然停下来，然后话锋一转，声音开始变得无奈了：“虽然我并不想提，不过，你师母老缠着要我跟你确定……最近有没有在谈对象这件事。”
季蕊哑了，瞬间就想到了顾明熙，原本想老实回答的，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没呢，忙着工作，暂时还想不到那么多。”
说完后，她马上就后悔了，又不是多难说出口的事情，怎么突然就退缩了？
话既然已经放出去，再改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实在没有勇气马上在敬爱的师长面前承认，自己正在和他刚刚关问的男孩在交往，目前甚至还在同居中。
魏教授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温和地笑笑，“嗯，工作是比较重要。不过遇到合适的人也可以适当注意下，千万不要错过了才好。”
季蕊诺诺地回答好，魏教授又邀请她道：“这周末过来吃顿便饭吧，好久没见你来了，你师母很想你。”
季蕊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我跟明熙一起过去吧。”
魏教授当然不会拒绝，笑着道：“那就最好不过了，你师母其实最想见的人就是他。”
季蕊也笑了，“好吧，那就到时候见吧。”
挂了电话后，季蕊陷入了深思，她打算周末带明熙去拜访教授时，寻个机会好好地跟他说明自己和明熙的事情。
想到教授知道后有可能表现出来的反应，她的心情莫名地一阵紧张。
不知道教授会怎么想，会支持理解，还是会认为不妥反对？
但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当面坦诚，只有在这位真心尊敬的恩师面前，她不想隐瞒什么。
*****
回家路上，袁成显习惯性地摸向口袋，兜里空空的，最后一根烟早被他抽没了。
烟瘾一旦上来就压不住了，他费劲地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零钞，数了数，刚够买一盒双喜。
正好马路对面有一家大超市，他等着绿灯亮起，穿过斑马线一头扎进超市。
到了售烟的货架，他捡了一盒正想去收银台结账，刚一抬头，就眼尖地瞥见前方两个熟悉的身影。
袁成显愣了下，以为自己看走眼了，结果再定睛一瞧，还真是自己的前妻和女儿。
他自嘲地耸了耸肩，暗道，这世界可真小，怪不得地球还叫村的。
定了定神，他果断放下手中的烟，转身去了前边不远处的一个卫生巾促销货架前，从里面随便捡了一包，捏着径直走向收银台。
这厢，收银员熟练地将最后一样过了机，张口就报了一个数字。
陈美祁低头刚想从包里抽出卡，后面忽然有人走到自己旁边，“啪”地一声丢了个东西到台上，然后，一个熟悉又吊儿郎当地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服务员，那边的礼品袋我要一个，帮我把东西装起来，装漂亮点。”
听到这个声音，陈美祁原本自在的表情蓦地僵在脸上，转而化成冰冷，一双描绘精致的细眉条件反射性地蹙起来。
原本正站在她后面低头玩手机的袁月也听到了，顺着声源方向侧过头，当她看清袁成显身上这身打扮后，很快嗤笑了一声，“爸，你这穿的什么呀？”
袁成显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件花里胡哨的短袖T恤，沙滩裤，脚上一双人字拖，对他来说再寻常不过的穿着。
袁月慢悠悠地收起手机，微抬起下巴，神色里带了一丝嫌弃，“你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好歹这里是广庭大众，就不能修下自己的边幅吗？你自己不觉得丢脸，我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仿佛奚落的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袁成显的眉一扬，刚想训斥女儿的没礼貌，那边的女人率先却截住了他的话头，声音尖酸又讥嘲：“张月，你瞎喊什么呢？你爸现在正在公司开会，这人跟我们母女俩没半毛钱的关系！”
袁月吐了吐舌，没反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袁成显被这话激到了，气得鼓起了眼睛，“陈美祁，你用得着当着女儿的面说这种话吗？”
陈美祁冷哼了一声，用鄙夷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轻蔑地回道，“袁成显，难道我说错了？她爸确实在公司里，而你，自打我们离婚的那天起就毫无干连了。”
“什么叫毫无干连？这些年我有少付过你一分赡养费？”
“这难道不是你应尽的义务？”
“所以这女儿还是跟我有关系的！”
“呸，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熊样，也配过来认女儿！”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反唇相讥，谁也不肯让谁。袁月早对眼前这一幕早就习以为常了，这两人一见面就掐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当下也不过来劝，拿出手机继续玩游戏，随便那边两人吵得如何天翻地覆。
收银员等了一会，见这两人始终没有停战的意思，不耐地打断了他们的针锋相对，“两位，家务事请回家关上门再处理好吗？后面还有这么多客人等着，东西不买就请离开！”
被这么一打岔，这两人总算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刷完卡，陈美祁扫了眼袁成显刚扔在收银桌上的那包卫生巾，阴阳怪气地问道，“哟，这是给谁买的？”
袁成显就等着她这句话，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你管得着吗？”
陈美祁继续嘲讽，“你这种人居然还有人看上，那人瞎了眼吧？”
“当年也不知道是谁眼瞎看上我，还给我生了个女儿。”
陈美祁的脸扭曲了一下，冲着他尖叫起来，“袁成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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