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饭时,左尚黎之前吩咐大厨熬煮的营养粥送到了。
将粥放在床头,他低头看了眼床上的伤患,顾明熙的目光始终凝在正低头削着苹果的季蕊身上,眼里带着轻浅的笑意。
默了几秒,他还是开口了,声音很轻和,“饿了吗?”
顾明熙收起视线,抬起头望想他,然后轻点了下头。
左尚黎的话无意间提醒了季蕊,她反应过来,苹果削好后,她直接递给了左尚黎。
顾明熙神色一顿,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颗苹果,看着左尚黎接过来,在上面咬下一口。
“……”
他扭头看回季蕊,眼里的不解和委屈是显而易见的。
季蕊瞧懂了他的意思,淡笑着解释:“空腹吃水果不好。你先喝粥,晚点我再给你削。”
顾明熙了然了,嘴角重新蕴起笑意。
季蕊从保温瓶里倒了一碗粥出来,把碗端过去,他却迟迟不肯接过来。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他,顾明熙没说话,沉默之下的意思十分明显。
睡了一天,他比先前精神了些,身体也恢复了小半的体力,端个碗自己吃东西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他就是想粘乎着季蕊。
看她捧着碗一动不动的,他轻声提醒:
“阿蕊,我饿了……”
见此,左尚黎很识趣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季蕊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拿来勺子,轻轻舀起一口,小心的吹散上面的热气,递到他唇边。
顾明熙张嘴一口吞下,慢慢地咽下喉间,清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看着她,几乎不舍得眨眼睛。
季蕊嗔怪了一句:“好好吃东西,别总看着我。”
顾明熙眼里的笑意深了,不直接地往床边挪了挪,尽量贴近她,一边的笑涡若隐若现的,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就是想看着阿蕊,不管看多久都不腻。”
软软的带着些许鼻音的嗓音,轻轻地打在她的心房上,季蕊柔然一笑,一勺一勺地小心喂着他吃下。
吃完后,她替他轻轻擦了嘴,提着保温瓶进卫生间清洗。
出来时,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黑西装的男人,一个个站在顾明熙床前,神情恭敬而肃穆。
顾明熙靠在床头,和他们为首的人低声说着话,并没有察觉季蕊已经出来了。
季蕊审时度势了下,自觉地的退了出来。
片刻的功夫,这些人很快走了出来,见到站在门外的季蕊,很礼貌地欠身打招呼。
目送这些人远去后,季蕊轻轻的推开门,听到细微的声响,顾明熙立即看向她,声音里多了几分疑惑,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看你们在谈正事,我就出去站了会。”季蕊在床沿边坐下来,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他们是谁?你们在谈什么?”
看那些人的气质和打扮,不太像是一般的上班族,倒是更接近左欣玫那群气势十足的保镖。
果然,顾明熙证实了她的疑问,“他想给我安排几个随身保镖,让这些人以后跟着我。”
季蕊愣了下,“有这个必要吗?”
顾明熙摇头,他没回答有没有必要,只是如实地表达自己的心情:“我不喜欢。”
季蕊理解地点点头,确实,要是身后跟着这么一群人,不管去哪里都不会方便吧……大概也就只有左欣玫那种常年招摇惯的人才习惯得了。
思索了片刻,顾明熙最后有了结论,“晚点我跟他谈吧。”
季蕊笑出来,“那你打算怎么跟你爸爸说?他应该是被这次的事情吓到了,担心你,才会给你做这个安排吧。”
“这次只是个意外,”顾明熙声音淡淡的,“以后,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季蕊听他的意思似乎知道什么,猛地反应过来,好奇地问道:“对了,我还没问欣玫呢。她有没有告诉你这次绑架你的人是谁?”
闻言,顾明熙顿时沉默下来,许久,才坦白了所有的事情经过。他知道,就算他不说,她也会从左欣玫口中了解一切,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亲口跟她解释。
听完他的话后,季蕊诧异的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置信,这件事情居然是老袁的女儿指使干的。
她知道袁月对顾明熙有那么点意思,但却万万没想到对方性情如此偏执,竟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
回想起过去,季蕊免不了有几分后怕,她对袁月那点小女生的心思并怎么放在心上,一心自认为只要顾明熙不变就可以了,别人喜欢与否,并不是她能掌控的事情,计较也没什么用,所以她只权当做不知道。
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真是飞来的横祸,谁也躲不掉。
震惊过后,她问:“老袁……他已经知道了吗?”
顾明熙点了下头,“堂姐已经告诉他了。”
“他那边什么反应?”
“堂姐想将袁月收押一段时间,”顾明熙犹疑了一下,继续说:“老袁没有反对。”
季蕊哑了哑,一瞬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虽然她对袁月不熟,但她能旁观得出来,这个女孩早就已经被宠坏了,不然,也不会做出指使绑架他人这种事情来,应该来说,这已经算是犯罪行为了,如果不给她吸取教训,恐怕以后还会犯更大的错。
思及此,季蕊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之间颇有些无奈。
顾明熙挨近过来,轻声安抚她:“阿蕊,你不要叹气,这些事情自会有人处理,你不用为此烦恼。”
“我不是在烦恼。”季蕊声音低了些,悠悠缓缓地开口:“我只是觉得有点同情老袁。袁月这个性子,应该是被她妈养出来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肯定也很难受。”
虽然不曾为人父母,但是季蕊能感同身受,教育难,难于上青天,任谁有袁月这样的女儿,肯定都是极其伤脑筋的。
晚上,最后一波检查过后,医护人员叮嘱他们早点休息,便退了出去。
洗漱完,季蕊抱了床被子走到沙发前,抖开,仔细地摊平开来。
顾明熙瞬间察觉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迟疑地开口:“……阿蕊,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季蕊拍拍被子,将枕头叠放上去,解释道:“不了,我睡姿不是太好,怕晚上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
顾明熙抿抿唇,坚持:“没关系的,我不怕疼,你过来和我一起睡吧?”
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几分恳切,季蕊对上他的眼睛,浅浅地笑着:“不行,我不想弄疼你。”
“不会的。”顾明熙难得地倔强起来,朝她伸出手,“阿蕊,我就想和你一起睡,你过来陪我,好吗?”
季蕊犹豫了一会,在他满怀期待的眼神之下,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最后还是顺从了他的意思,将被子抱过去。
顾明熙赶紧分一半枕头给她,翻开被子,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季蕊小心翼翼地躺了进来,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加重了语气叮嘱:“要碰到伤口,你要说出来的。”
顾明熙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却答着:碰到也不会告诉你的。
终于又可以搂着她睡觉了,顾明熙有点小兴奋,抱着他。蹭啊蹭的,季蕊弄他的头发蹭得脖子痒痒的,忍不住出声:“怎么动来动去,不睡吗?”
顾明熙停了下,小声地咕哝着:“睡不着……今天都睡了一天了……”
“……我陪你说说话?”
他想了想,“阿蕊你累吗?”
“还好吧……”
“那你跟我说说小时候的事情吧?”他的手横过她的腰身,稍稍搂紧了,脑袋埋在她颈窝深吸了一口气,
“小时候啊?”季蕊深思起来,太过遥远的记忆早已经变得模糊,真要仔细追溯起来,影响深刻的,身边少不了苏林的身影……
当然,她是绝不会主动提跟苏林那一茬的,要是被这个小醋缸听到这个,肯定又要不舒服了。
追忆了好一会,她才说,“我小时候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每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拿奖状,名列前茅。”
“叔叔阿姨对你的要求很高吗?”他有些好奇、
“没有,”她笑了笑,声音有点哑,“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我觉得,这是一种自我肯定的方式。”
顾明熙沉默了下,又问:“除了念书,就没有别的了吗?”
“当然不是啊,偶尔我也会跟着朋友出去玩的……过年时你不是也去我老家了吗?你还记得烟花大会吧?我每年都会去看的。”
“那你都跟谁一起去的?”他冷不防问了一句。
季蕊哑了一下,然后回答:“朋友。”
可就这短短一下,顾明熙立即就联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就不对劲了,声音沉闷下来:
“……是不是苏林?”
季蕊失语,有些不知该怎么回应。她不想让他不高兴,可也不想撒谎,只得含糊地解释:“也不只他一个人,还有其他好几个朋友呢。”
顾明熙抿紧了嘴巴,心里一阵涩涩的的。他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就算一群人去看烟花,但季蕊和苏林当时是情侣,肯定全程都黏在一起的。
越想越别扭,心里跟被打翻了一碗醋似的,酸死了。
他默默地头埋入她的肩窝,再也不肯出声。
“明熙?”季蕊注意到他情绪低落,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顾明熙小小地哼唧了声,表示他没睡着。
季蕊握住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轻声低问:“不高兴了?”
顾明熙还是憋着不说话,季蕊稍稍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温柔地在他耳侧细喃:
“不管过去如何,我现在只有你,未来的我,也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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