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季蕊每天一边忙着上班加班，一边抽空出来处理苏林的事情，她托人物色了一些国外机构，想看看会不会有转机。
顾明熙每天按时给医院送去一日三餐，他也不跟徐慧云解释自己就是季蕊之前口中说的那个家政，只是说这是她让帮忙带过来的。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星期，苏敬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总算可以不依靠任何东西下地走路了，徐慧云缓了一口气，俩口子合计着能忙得过来了，便让季蕊辞掉了护工。
这天下班，季蕊想起有段时间没去看苏林了，便兜着车子直奔医院。
到了住院部大楼，她在来往的人群中瞧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莫琦仰着头，痴痴地凝望着楼上的某扇窗子，季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是苏林的那一间病房的方向。
她慢慢地走去，轻声问道：“你怎么不上去？”
莫琦没预料到会忽然碰见熟人，扭头看季蕊时，眼底还有泪光未能及时收回去。
迅速抬手抹了一把眼角，她摇了摇头，挤出来的笑很勉强，“他不会见我的……”
季蕊刻意忽略她的哀切，“你可以在门口坐着等，不用站在这里。”
莫琦还是摇着头，声音越发地轻了，“在这里……说不定能看到他的身影……”
季蕊沉默了，她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憔悴，面色黯淡，眼睛深陷下去，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她的心绪一时间有些繁杂，虽然之前和莫琦诸多不对盘，但见到她现在这副颓废的模样，她也没觉得心情有多畅快。
莫琦邀请她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季蕊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她想着，莫琦应该积了很多话想找个人倾诉吧。
两人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店，刚想进门，林凡的电话正好来了。
季蕊让莫琦先进去等一会，自己则在外面接听了电话。
听完他的公事汇报，季蕊交代了几句正想挂电话，目光无意中地扫过对面医院的高楼，脑子里迅速闪过了某张素淡的面孔。
她猛地忆起了什么，上次欧晴让她帮问林凡的联系方式，后面她将这件事给忘记了，完全抛到了脑后。
都过了这么久了，欧晴迟迟收不到她的回复，估计都认定是林凡不肯给联系方式了。
趁着这个时机，季蕊赶紧将欧晴的事情跟林凡坦言了，询问他的意思。
林凡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只是一味的沉默着。
本着愧疚的心里，季蕊少不得多替欧晴说了几句话，“我觉得对方挺有诚意的，也不像是撒谎，说不定就是你的高中同学，也许是你现在一时想不起来，说不定你们见面多聊几句就有印象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林凡不假思索道，“好吧，你把她的电话给我，我来联系她。”
挂了电话后，季蕊迅速翻出欧晴的电话发给林凡，然后给欧晴发了一条短信，将林凡的话转达给她，并且为自己的滞忘行为道歉。
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欧晴的回复就来了，很简单的一行字：没关系，谢谢。
季蕊将手机收起来，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咖啡店里的人不是特别多，季蕊很快就在窗口的位置寻到莫琦的身影，她已经正端着杯咖啡看着窗外发呆。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莫琦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季蕊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望向她手里的咖啡，提醒：“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咖啡对孕妇不好吗？”
莫琦低头看了眼杯里的褐色液体，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不过，她还是缓缓地放下了杯子。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让她点单，季蕊给自己点了杯卡布奇诺，扫了一眼莫琦面前的咖啡，吩咐道：“给这位小姐来杯热牛奶吧。”
服务员收起菜单下去了。
季蕊将包放好，刚想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一口，便听到对面的人对自己道
“季蕊，我后悔了。”
她顿了下，抬眼不解地看向莫琦。
莫琦有一点哽咽，痛苦地闭上眼，泪从他的长睫下滴了下来，“那天，在听到医生宣判的那一瞬间，我真是恨死了自己……”
曾经，她觉得自己爱这个男人爱到了自己的骨子里，觉得没了他自己就会活不下去，所以她拽得紧紧的，发了疯地纠缠不放。
但当她知道他会变成一个没了脚的不健全的人时，她终于深刻地意识到，她的爱，不仅让他失去了所爱的人，也毁了他这一辈子。
后面那几天，她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眠，闭上眼睛，就是他失去双脚坐在轮椅上的情景，她痛悔万分，却又无力去改变什么。
季蕊静静地望着面前的人，莫琦的头低着，久久都不肯抬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扬起脸，面色煞白如纸，低低轻喃着：“我一直都明白他的心意，这么多年来，虽然他的人一直在我的身边，可是他始终忘不了你。我认识他十一年，爱了他十一年，跟他在一起七年，但他的心里还是只有你……我真的不是他要的女人……”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季蕊扯了张纸巾纸张递过去，轻声道，“你要是不想说，就别勉强自己了。”
莫琦拭去眼角的泪，摇了摇头，“不，如果我现在不说，说不定以后就没勇气了。”
咖啡上来了，季蕊默默端起杯子，等着她情绪恢复平静。
莫琦的眼神迷茫，迟缓地问她：“我和他以前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季蕊仔细回想了下，不确定地回道：“大概吧……”
莫琦闻言笑了一声，有些自嘲，“他应该没跟你完全坦白吧……也是，那些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堪一提，他应该恨不得再也不要记起吧……”
季蕊慢慢地品着咖啡，没作声。
遥想当年，莫琦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大三的那天晚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我制造了现场，让他以为我们已经发生了而已……”
季蕊的动作顿时停住了，秀眉微拧。
莫琦徐徐地继续陈述着：“我们真正的第一次，是我们出国后的第三年……在这之前，不管我怎么诱惑他，不要脸地勾引他，他都丝毫不为我所动。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你把你与他之前共同的朋友全部都拉黑，彻底与他的圈子断了之后，他才抱了我……”
她停了下，苦涩地笑着，“我知道，他为了发泄心中的苦闷所以才抱了我，也是为了想跟过去做个了断。”
季蕊仍是沉默着，她记得这件事情，当年她无意间在同学的微博上看到了他们俩一起参加同学会的合照，心碎得几乎难以自已，为了减少接触到有关于他的消息，她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清理了一遍，将那些和他共同认识的朋友同学都断了关系。
没想到，原来他竟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这个举动，甚至还催动了他们关系的进展。
“就是那一天……他发现我的第一次居然还在，很快就知道了当初的一切，都是我的一手策划的，”莫琦说到这里，迎着季蕊复杂的眼神，自己都觉得可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矛盾？既然我都能这么狠心制造矛盾拆散你们了，到最后还是抱着一种愚蠢的想法，希望自己的一切都属于最爱的那个人？”
一个流过产的女人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一次？就算是去做修复手术，也不可能跟真正的第一次一样。
她曾试着去找别的男人1夜情，在被发现以前，她必须把自己的第一次献出去。可是每次一到紧要关头，她都及时打住了。
她做不到的，真的做不到。
原本可以天衣无缝的事情，就这么亲手被她自己毁了。
“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了三年，他会看在我这么爱他的份上会原谅我当初的欺瞒。所以当他质问我的时候，我选择跟他坦白了。”莫琦嘴角勉强牵扯出点点弧度，艰难地说下去，“结果，他很生气，消失了整整两个月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最后我因为受不了与他的失联，开始自残。”
季蕊震惊地听着她说出心中的所有。
她的声音碎开，忍着泪，“他被我逼得无奈，终于回来找了我。之后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才终于达到了面上的友好，当他答应和我结婚时，我真的好高兴，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他的心，我自信能用一辈子的时间能让他忘记你。”
即使她曾经如何的骄傲又清高，可是在爱面前，她连半点的理智和尊严都不留给自己，宁愿耍尽心机也要得到。
莫琦双手合拢握着温热的牛奶杯，掌心的温度支持她摇摇欲坠的情绪，“后面我们回国，和父母商量婚事的那一天，正正好就遇到了你，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季蕊看着她，只是静默地看着她，久久地不发一言。
莫琦的语气缓缓的，却透着深切的悲伤，
“我爱苏林，我想得到他全部的爱，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他死，我所求的，从来只是他的一颗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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