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说后面那句话还好，被他这么一添加，反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欲盖弥彰。
季蕊的嘴角不由弯了弯，突然想逗逗他，“明熙，我怎么感觉，你其实并不怎么想来？”
顾明熙呆了呆，顿时有些被识破后的无措，脸上迅速蒙了一层淡淡的潮红。
在她的面前，他总是不懂如何掩饰自己。
僵了几秒，他底气不足地辩解着，“没有……我是真的想来的……”
他觉得自己没说谎，他的确很想来这里的，只不过目的不是那么冠冕堂皇罢了。
季蕊没再继续揭穿，只是浅浅地笑着看他，眼神柔软轻和的，像看个孩子似的。
被她这么注视着，顾明熙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酥了，情不自禁地牵住了她的衣角，低声轻唤：“阿蕊……”
季蕊低头看了看衣角上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他，歪了歪头，“嗯？”了一声。
顾明熙的眼神有些闪烁不稳，兀自纠结了下，才慢慢地开口：“这附近有个商场……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不那么急着回来的话，你可以陪我去买双鞋子吗？”
闻言，季蕊不由得轻笑出声，“不就是买双鞋子而已，看你刚刚的表情，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她愉快地答应了，“走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们晚点回来也可以。”
顾明熙一瞬间就荡漾了，既然她说了可以晚点回来，那他要努力磨到医院的门禁时间。
两人刚离开没一会，病房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徐慧云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先是看到了门旁贴着墙放置的保温盒，很快又注意到走廊尽头处并肩离去的那两个身影。
徐慧云怔了一下，季蕊的背影她当然是认得的，而另外一个她也不陌生。
这不是顾明熙吗？就是那天晚上，季蕊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的对象。
徐慧云深思起来，因为忙着照顾苏林，她都还没空深究在酒楼发生的事件。
她先前已经认识过这个人了，过年她和苏敬去季家串门的时候有见到过，她记得当时季母介绍说他是季蕊朋友的弟弟，这么这会又变成了季蕊的男朋友了？
还没待她想透，屋子里忽然传来苏林的询问声——
“妈，她人呢？”
徐慧云收回心思，将地上的保温盒提起来关上门，“走了。”
“走了？”苏林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接受这个说辞，“她刚刚不是还在门口和人说话吗？”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还算可以，刚关着门，他只隐约分辨出她的嗓音，另外一道声音太轻，他听不出是谁的。
徐慧云暗暗地叹了一声，尽量语气平静地回道：“兴许有什么事情，临时出去下吧。”
不是她故意要隐瞒季蕊是和她对象一起离开的，而是她实在不想在这种状况下刺激到儿子。
听完母亲的话后，苏林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季蕊放在沙发上的包，很快定下了心神。
反正她的东西还在，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莫琦将苏林的动作一一看在眼里，心里凉成了一片。
从头到尾，他只一个劲儿地关注门外的人，即使回了神也是跟父亲说话，根本就顾不上她。
她真的是欲哭无泪。
即使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她却注定再也无法挤进他的生命，就算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落也不行。
出车祸的那天晚上，他们始终谈不拢，她挣扎着要跳车，甚至去动手抢他手上的方向盘，迫不得已，他只得先车停靠在路边。
才刚一下车，她就直往马路中间跑，苏林追上来拉住了她的手，她当时已经完全失控了，一心只想做些什么来刺激他，吵着吵着就推了他的一把。
结果，苏林没有被推出去，她自己倒是被反弹得后退了几步。
那条路到了晚上人烟稀少，正好有一辆车极速而来，尖利刺耳的长鸣声穿透了她的耳膜，等她回过脸来时，却发现不知何时蹿出了辆车毫无预兆地向她猛扑过来。
一切都是那么突如其来，她当时被吓傻了，脚僵在原地，动都动不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将她推到了旁边的草地上。
税利的摩擦声，他倒在地上的声音，重重地碾在了她胸口上，成为了她这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都不知道自己都是撑到现在的，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他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莫家闵连着唤了莫琦几声，才总算将她的魂唤回来。
看着她满脸的哀戚悔恨，莫家闵深深地叹气，揽着她的肩膀闻声劝着，“琦琦，我们先回去吧，不要打扰苏林休息。”
莫琦眼睛红红地看向床上的人，苏林将头侧向了另外一边，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被纱布覆盖的小半边侧脸。
她咬紧了唇，忍住不发出哽咽的声音。
莫家父女刚走，苏林吃力地转过头来，叮嘱徐慧云，“妈，你给小蕊打个电话，跟她说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
徐慧云有些无奈，“人家说不定忙着正事，忙好了自然会回来。”
被母亲这么一劝阻，苏林不免有几分郁郁，却也不得按下了这份焦虑的心思。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任思绪弥漫。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能一直陪着自己，哪里都不要去。
***
出了医院，两人一路顺着门口的大路直往前走。
季蕊很放心地跟着顾明熙，虽然她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又冒出了商场，不过既然顾明熙都这么说了，她想也许是最近新开的小型商场吧。
就这么七拐八拐地顺进了一条小巷，等他们走到巷子尽头时，矗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摩天轮。
这是X市原来搞大型活动时建造的观景平台，活动结束后关闭了一段时间，原本打算拆掉的，但因为这个摩天轮建造得很华丽，而且地段很不错，后面就被政.府留了下来，对市民收费开放。
季蕊张望了下左右，这里还是没有顾明熙口中所谓的“商场”，微微偏了脸看向他，带了一点不解询问的意思
顾明熙面色微红，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是听袁成显说的……其实我也不是清楚……”
季蕊有些无语，不过也并不怎么在意，她调出手机地图，默默地搜索这附近最近的商场路线。
顾明熙偷偷地看了她的手机屏幕一眼，抿了抿唇，慢吞吞地对她说道：“其实……我不是非要现在就去买鞋的……”
季蕊听出他话中有话，抬起眼睛，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你想做什么？”
顾明熙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他转头看向面前的庞然大物，嘴角微翘，“我想去坐摩天轮，可以吗？”
季蕊愣了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架正在缓缓转动的摩天轮。
还没等她表态，他很诚恳地看着她，“阿蕊，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一次，一直都想试试看在上面是什么感觉。”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些鼻音的软侬，有点点像是在撒娇。
季蕊心当下就软了，虽然她对这个东西并不感兴趣，不过，陪他上去转一圈也未尝不可。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两人依次钻了进去，面对面地坐定了。
季蕊静静凝望着外面，感觉自己在缓慢升高。小时候父母也曾带她坐过几次，不过时间久了，她都快忘了当时的感觉。
摩天轮停在最高点不动了。
顾明熙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的景色，俊秀的脸上是难掩的惊叹。
季蕊倒是没怎么留意，她的房子乃至她的办公室，皆是在顶楼最高层，她经常从高空俯视着这座城市，所以早就见惯不怪了。
“阿蕊，你快看，你的公司是不是在那栋楼？”顾明熙盯着某个方向，笑容还停在脸上，眼里满满的都是这片霓虹灯的影子。
也许是被他这份纯粹的快乐吸引了，季蕊挪了身子过去，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
她仔细分辨了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我的公司还要再远一些的，后面那栋才是。”
顾明熙点点头，脸上的笑意不减，“那几栋大楼都连在一起，晚上看着都差不多，不是很好辨别。”
季蕊也笑了，陪着他一起趴在玻璃窗上欣赏外边的夜景。
棋盘般整齐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还有纵横交错的高架桥，到处都呈现着一片兴盛之气，作为南方最繁华的城市，这里承载了无数人的梦想。
虽然夜景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不过此时倒是让她瞧出了另一番感受，不觉看得有些入迷，直到耳边传来他的低喃声——
“阿蕊……”
“嗯？”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却没料到被一方温软的物体堵了上来。
季蕊顿时愣住了，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顾明熙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又退了回去，前后连五秒都不到。
他垂着眸子不敢看她，气息完全乱了，两颊比外边的霓虹灯还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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