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除了左欣玫意外，其他人都纷纷直往这边瞧，对这两人的关系好奇极了。
季蕊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凝视他。
在这样的目光直视下，顾明熙只觉得脸颊一片火辣辣的，恨不得要烧起来似的。
四周鸦雀无声的，时间像是中了静止术一般，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这么地难熬。
他终于鼓起了勇气想解释点什么，可一对上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心里便发慌得不行，失措得根本不知怎么开口。
季蕊看他的眼神很平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尽数隐去，让人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顾明熙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有读不懂她的时候，这一刻，他真的宁愿她直接训自己一顿，也好过被这么吊着心。
左欣玫优雅地晃动着酒里的液体，一派的悠然自在，这边的诡奇气氛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
季蕊望着仍僵立在自己跟前的男子，昏黄的吊顶灯光打在他头顶浅栗色的发丝，一片迷蒙光泽。
良久，她才徐徐地开口：“我觉得……还是黑发比较适合你。”
顾明熙怔住了，下意识地抚向自己头上的发套。刚刚换好装后，叶伦临时又让化妆师给他加戴了顶假发，说如果不这样的话，很难瞒过季蕊的眼睛。
叶伦的决定是正确的，这顶假发比那半边的面具还管用，季蕊就是被这个发色迷惑了，才没能马上认出顾明熙。
说完后，季蕊深看了他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明熙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慌不迭地追出去。
走廊上已空无一人，他寻遍了前后四周都没能找到人，猜想她应该是已经下去了，又急急往门口那边赶。
中途遇到叶伦，对方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季蕊刚刚出了夜魅的大门。
这会舞池那边有人闹事，叶伦眼下忙着要去处理正事，也没心情跟他闲聊，匆匆叮嘱他道：“刚刚她问了我你在这里上班的事情，我说你是自愿来这里做兼职的，如果她问起你了，你可得悠着点答，千万不要把我给卖了。”
顾明熙心里记挂着季蕊，对叶伦说的这些完全不放在心上，话都没听完就直奔门口追人。
他还是迟了一步，出来时季蕊已经不在了。顾明熙在附近找了好一会，既没见到她的人，也没等到她回头找自己。
失措地看着眼前冷清的街口，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他竟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
难道……她生气了，所以就抛下他先走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心口顿时像灌满了铅似的直往下坠，狠狠地摔碎了似的，疼得难以忍受。
虽然夜色早已深，但对夜魅来说，此时才算是完全敞开了帷幕，门口没了长龙队伍，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有喝醉携伴离开的，也有熙熙闹闹一大波人进来寻欢作乐的。
顾明熙站在台阶下，不死心地盯着眼前的人来人往，企图从中找到那抹熟悉的影子，可是没有，那些人都不是她，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终于万般无奈地确定，她是真的已经不在这里了。
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般，他无力地贴上背后冰冷的墙壁，毫无焦距地看着沉寂的夜空。
她果然生她的气了，而且肯定气得不小，不然以她平常的那个脾气，肯定不会丢下自己先走的……
他知道她现在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只要回到南苑的家，他又能见到她了，可是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既然她选择了独自离开，那就表示她不愿意理会自己，他承认他胆怯了，不敢回家，害怕回去后，面对的还是她紧闭的房门。
他更混乱了，心里像破了个很大的洞，空荡得令人发慌，努力地想呼吸，可还是大脑缺氧的感觉，连带着眼睛也看不清东西。
来往的人见了这个打扮帅气的神秘男孩，纷纷投来了惊艳的目光，偶尔会有打扮热辣的美女过来搭讪，他却置若罔闻，雕像似的靠在墙边一动不动。
黑人门神不动声色地看了那边的人一眼，这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瞎晃好一会了，虽然也不影响什么，不过叶经理似乎跟这个人关系匪浅，加上他现在还穿着夜魅的服饰，不免就多上了几分心。
正琢磨着要不要过去问一声，有人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径直朝着墙边的人走去。
以为又是一个想过去搭讪他的人，黑人门神也没多在意，不过看清这个人之后，他又愣住了。
这不是刚离开的季小姐吗？怎么又回来了？
顾明熙正失神地盯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极为眼熟的白色靴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响起一个轻柔温婉的声音——
“你怎么还在这里？”
顾明熙猛地抬头，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一瞬间大脑放空，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不是早就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看着他盯着自己不语，季蕊无奈地暗暗叹气，主动帮他把面具摘了下来，一面低声地道歉：“对不起，我……我刚刚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走掉的。”
片刻的呆滞后，他终于缓过来了，眼睛蓦然泛起了酸，一些什么东西势如破土般从心底汹涌而出。
季蕊见他直直凝视着自己，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幽深的眸子里像有什么爆发出来又扩散开去，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去紧紧抱住。
她没有走……她回来找自己了……还是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自己说话……
顾明熙分不清此刻自己什么心情，既觉得幸福甜蜜，又觉得苦涩不堪，纠结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的心脏炸开来。
在她耳边嗫嚅了好一会，他才小声说道：“我刚刚真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幸好……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透着无助的失措，让人没法狠心推开他。
季蕊一时间竟然有些怔忡，隔了半响，才轻叹道：“先上车再说吧。”
顾明熙微微一颤，静默了好一会，才慢慢地放轻了手劲。
他不肯完全松开她，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像是怕她又丢下自己先走了。
她挣了下没挣开，只得随他了，“车子停在那边，走吧。”
他点了点头，却仍是纹丝不动的，眼睛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季蕊只得带他往路口走去，然后同他一起坐进了车里。
司机是左欣玫派来的，见他们都上车了，正想将车子掉头开往南苑，季蕊却让他稍安勿动，然后扭头看向顾明熙，“你妹妹住哪里？我先送你过去。”
顾明熙猛地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的。
面对他的惊异，季蕊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你妹妹的事，袁成显都告诉我了。”
顾明熙面色微变，正想辩解什么，却被她打断了，“你妹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陪着她住，确实比较保险。”
说这话的时候，季蕊的心口莫名地有些发堵。
同一屋檐之下住了这么段时间，又共同面对了那么多事情，她觉得自己跟他之间的关系，怎么样都比他跟袁成显深厚一些吧，可为什么他最近出的事情，自己总是得从袁成显的口中得知？
尤其是晚上刚回来的时候，当她面对空无一人的昏暗客厅时，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独居的那段时间。
察觉到她情绪便低落，顾明熙握紧了她的手，微微急促道：“你生气了？是因为我忽然跑去夜魅找你，还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宁雪的事情？”
季蕊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
只是觉得失落了而已。
就在这时，旁听已久的司机终于耐不住等待，插嘴问了一句，“季小姐，如果先不忙送这位先生的话，我先把你送回南苑吧？”
闻言，季蕊看了看顾明熙，只得点点头。
被这么一打岔，两人都暂时没了声音。季蕊试着想抽回被他紧握的手，去反而被他握得更牢了，正想让他放手，耳畔却忽然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要是来夜魅，会把我一起叫上的吗？”
季蕊怔愣住了，这才想自己确实答应过他这件事情。当时他跟自己提出来的时候，她只是拗不过所以才随口应了下来，后面也没这么放在心上，他倒是当得很真。
面对他认真的表情，她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坦露出来，只好胡乱地应对道，“我是答应过你。但是……你妹妹现在不是有事吗？我想你应该是不方便过来的，所以也就没有跟你说了。”
“那短信呢？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顾明熙依依不饶地追问。
季蕊的头更大了，也许她可以掰扯是自己手机欠费了，或者别的什么理由硬说没看到，可是他又不笨，真要细究，肯定很快就能发现到这里边的漏洞。
见她半天都不回话，顾明熙受伤地垂下眸子，“你不想回我信息……不想理我吗？”
季蕊回过头来，不答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在夜寐？”
说话间，她的神色变严肃了，“我费尽心思让你去读书，不是为了让你在这种地方上班。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果是因为缺钱，你可以跟我说！”
顾明熙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他抿紧了唇，好半响，才极其艰难地告诉了她——
“因为……我受不了，我见不得有人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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