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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黑胖子只是底下办事之人,他只知道温诚给他们一伙人银子,让他们办事,却不知道温诚上头的主使者是谁。可马大人为官多年,这里头的玄机岂会看不透,
那温诚不过是个敬肃郡公主的一个小小二管家,他就是算是得了失心疯,也不敢与睿郡王忠勇郡王和萱华郡主三人做对,再者这温诚与是从内府直接分派到敬肃公府的,以温诚的身份,他之前根本就不可能与睿郡王等人有任何接触。行刺事件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马大人没有再去审温诚,而是将黑胖子的口供做好笔录,匆匆赶往宫中求见。隆兴帝听到刑部尚书求见,立刻命人将他带至御书房。
马大人双手捧上黑胖子的口供,便垂首侍立一旁一句话都不再说了。隆兴帝看完口供便明白了马大人的顾虑,此事涉及皇家阴私,做为外官马大人的确不宜再插手此事。只是他都已经审了一半,不插手也插手了,便是此时再退出也已经晚了。难不成再让什么人接手,让知道此事的人再多一个么。
思及此处,隆兴帝将口供放在龙书案上,对马大人说道:“马卿家意下如何?”
马大人暗暗叫苦,这可让他怎么说呢,他心里自是不想再知道更多内情了,可是他敢对隆兴帝这样说么?马大人狠狠咬着后槽牙,不得不说道:“臣听皇上的吩咐。”
隆兴帝淡淡道:“马卿家不必顾虑,只管往下查。朕仿佛记得马卿家有个小女儿?”
马大人一愣,这正说案子呢,怎么就扯到自己的小女儿身上了,马大人的确有个小女儿,今年刚满八岁,生极粉嫩可爱冰雪聪明,是马大人马夫人的心尖子,一想到宝贝女儿,马大人素日里线条分明的脸便柔软了许多,不觉便扬起了宠溺的笑容。
隆兴帝微微笑了起来,这马尚书断案是把好手,脑子绝对够用,可是一但脱离了案子,马大人就没那么精明了。隆兴帝一直很器重马大人,便也不与他兜圈子,笑着说道:“明日让尊夫人带令千金进宫给皇后请安吧。”
马大人听了这话立刻傻了,他呆愣愣的看着隆兴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通常,让命妇带着家中女儿进宫给皇后请安,便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皇后要相看小姑娘,好将之指给皇室宗亲为妻。
马大人风中凌乱了,他的小女儿才八岁啊,怎么就要被相看嫁人了呢,没听说有什么年龄合适的王公世子啊?马大人完全没有想到隆兴帝还有个十一岁的儿子,十皇子庄炽。以马大人的身份,女儿做皇子正妃还弱了些,毕竟他只是品官而没有爵位,并不是亲贵府第。
“皇……皇上……小女……”马大人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讷讷不能成言,隆兴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介意马大人的御前失态。还是陆柄轻轻提醒了一句:“马大人还不快谢恩。”
马大人这才赶紧跪下来谢恩,事实上他一点儿都不想谢这个恩,他都还没有疼够宝贝小女儿,怎么就要相看亲事了呢,马大人真心想哭了。
“马卿家,还有别的事么?”隆兴帝淡笑问了一句,马大人这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进宫来撂挑子避风险的,怎么挑子没撂成,反把宝贝小女儿给搭进去了。
“没……没有了。臣告退。”马大人有些个失魂落魄的退了下去。
隆兴帝看着马大人摇摇晃晃的背影,心知他必是想偏了,便对陆柄说道:“这个马卿家也就办案子灵光,其他的真是够笨的,难道朕的老十还配不上他的女儿么,陆柄你跟出去看看。”
陆柄会意,他立刻明白隆兴帝这是让自己去给马尚书递个话儿,好让他安心审案子。
“马大人,马大人……”陆柄快走几步,招手喊了起来。
马大人转过身子,一脸沮丧的看向陆柄,没精打彩的问道:“陆总管,可是皇上还有别的吩咐?”
陆柄小跑到马大人面前,满脸带笑的说道:“咱家是给马大人道喜来了。”
马大人重重叹了口气,苦哈哈的说道:“有什么喜啊!”
陆柄笑道:“皇上有意选令千金为十皇子妃,这可不是喜事么?”
“什么?陆总管你说什么?”马大人原本似睁非睁的眼睛猛的瞪圆了,他一把抓住陆柄的手,急切的说道:“陆总管,此话当真?”
要说十皇子庄炽,那可是极难得的好婚配人选,他是皇帝幼子,又只好读书不问政事,十五岁出宫开府,便是一府郡王,将来新君继位,少不得有亲王之封,真可谓富贵双全。而且庄炽的生母在宫中,凭谁嫁给十皇子,都不会整天受婆婆的气,这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女婿人选,不知道有多少家中有与十皇子年纪相当女儿的夫人们都眼巴巴盯着十皇子呢,只等他开始议亲,便是打破头也要把这么好的女婿抢到自己家里。
马大人曾经听夫人念叨过,若非他没有爵位,连累小女儿当不起皇子正妃,马夫人又不舍得让女儿做妾,这才绝了这样的心思,谁曾想今日进宫,竟然还能得这样天大的便宜。十皇子妃,那可是多少贵夫人和小姐的终极梦想啊!
“马大人,你多咋见过咱家有过虚言?明儿早些让夫人带着小姐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陆柄笑着叮嘱道。
“一定一定,多谢陆总管提点,本官这便回家告诉夫人去。”马大人边说边将自己最钟爱的墨玉狴犴拽下来硬塞到陆柄的手中。陆柄刚想也推辞,马大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拿着那象征断狱的墨玉狴犴,陆柄哭笑不得,他一个太监,拿着个狴犴象什么话。这马大人真是欢喜的快傻了。
陆柄知道这墨玉狴犴是马大人的心爱之物,几十年来从不离身的,他暗暗决定改天一定要找机会把这墨玉狴犴还回去,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点子道理柄岂会不懂。
陆柄回到御书房,隆兴帝问道:“告诉他了?”
陆柄忙躬身道:“告诉了,马大人将这个给老奴做了谢礼。”
隆兴帝看了一眼,笑着说道:“看来马卿家是真的疼爱这个小女儿,连最心爱的东西都能拿出来做谢礼了。既送了你,你便拿着,朕日后再赐他一个便是了。”
马大人冲回府中,向夫人兴奋的说道:“夫人,快给宝宝准备最好最漂亮的衣裳首饰。”宝宝是马大人小女儿的乳名,从这名字也可以看出来马大人有多和疼爱这个小女儿。
马夫人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啊?明儿并没有谁家请年酒,宝宝这几日跟着妾身出门做客,很被妾身拘的狠了,妾身正想让她松快松快呢。”
“不不,要立规矩,夫人,你立刻去教宝宝规矩,不对,宝宝的规矩是极好的,不用再教,还是给宝宝准备衣裳首饰……”马大人兴奋的语无伦次,让马夫人狠吃了一惊。她不知道素来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丈夫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爷,您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马夫人担心的问了起来。
“夫人,好事,天大的好事啊!今天为夫进宫见驾,皇上命你明日带着宝宝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你说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么?”马大人兴奋极了,手舞足蹈的说了起来。
马夫人却没有马大人这么兴奋,反而脸上顿时没了血色,颤声问道:“皇后娘娘要相看宝宝,可宗室里没有谁与我们宝宝年纪相当啊?老爷,宝宝是我们的命根子,妾身宁死也不让她给人做妾。”果然是夫妻同心,两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反应都是一样一样的。
马大人先是一愣,继而笑着说道:“怪我怪我,是我没有说清楚,皇上有意让我们宝宝做十皇子妃。”
“什么!”马夫人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尖尖的声音直刺马大的耳鼓,震的马大人本能的往旁边一闪,马夫人立刻扑上来死死抓住丈夫,焦急的叫道:“老爷您说什么,皇上要宝宝做谁的妃子?”
马大人笑道:“不是谁的妃子,是十皇子正妃,这话是皇上身边的陆总管透给为夫的,再再不会出错的。就是你天天念叨着,说不能让宝宝做十皇子妃,委屈了宝宝的那位十皇子。”
“十皇子妃,宝宝可以做十皇子妃……这是真的么?老爷,您没骗妾身吧?”马夫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的问道。
马大人哈哈大笑道:“夫人,这大过年的为夫骗你做什么,真的是十皇子正妃,皇上传下口谕,让你明儿一早就带着宝宝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事还能有假?”
马夫人狂喜过后心中疑惑顿生,她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妇人,“老爷,您被封爵了?”马夫人轻声问了起来。
马大人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是升官了,入阁拜相?”马夫人又问道。
马大人还是摇了摇头,“也不曾。”
“那皇上怎么会让咱们的宝宝做十皇子妃呢?”马夫人立刻抓住了重点。
“这个……夫人,有些事情为夫不能告诉你,但是你放心,为夫一心忠君爱国,皇上是极信任为夫的。让宝宝做十皇子妃,便是皇上对为夫的恩赐。”
马夫人疑惑的点了点头,既然丈夫说了有些事自己不可以知道,那便不必再问了,反正不论荣华富贵还是贫穷困苦,她总是和马大人一起面对就是了。
“老爷,您先歇着,我这就去为宝宝准备进宫请安的诸般事宜。”马夫人笑着说道。
马大人摇摇头道:“不歇了,我就是回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还得马上回刑部,案子还没审完。”
马夫人听了这话,立刻停住脚步问道:“老爷晚上回来么?”从前马大人审案子经常几天几夜不回家,是以马夫人才有此一问。
马大人笑道:“说不准,不过多半不回来。”
马夫人点点头,忙说道:“老爷略等片刻,妾身去给您收拾些东西。”马大人笑着点头,每回他去刑部加班熬夜,马夫人都会亲自做些小菜给他带上,马夫人做的酸辣八宝最是提神醒脑开窍,而且还不伤胃,绝对是熬夜必备之佳品。
不过两刻钟,马夫人提着两只半尺多高的黑瓷坛子送进房中,又开箱取出一件极厚实的灰黑蟒缎内衬猞猁皮的袍子,对马大人笑道:“老爷,如今天气冷,你们刑部尤其阴寒,您记得入夜就换上这件袍子,可别受了寒气。您最喜欢的梨花白和酸辣八宝都给您备上了,不过可别喝的太多。”
马大人笑道:“有劳夫人费心,为夫记住了。”
“爹爹爹爹……”随着一阵极为娇嫩软糯的声音传来,一个用坠金铃粉色缎带束起双鬟,吹弹可破的粉嫩小脸儿圆圆如苹果一般,穿着粉红出风毛缎面小袄和果绿缎面裙子的小姑娘便冲进房中,直扑向马大人。
马大人一见这小姑娘,脸上的神情立刻温柔的能溺死个人,他蹲下来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将她高高抱起来,笑着说道:“宝宝听说爹爹回来啦?”
这个小姑娘正是马大人最小的女儿马佳嫒,乳名宝宝,是马夫人三十七岁上才生出来的老闺女儿,马大人夫妻两个把这个女儿直疼到了骨子里去,就连上头的几个哥哥姐姐也都极为疼爱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小的小妹妹。整个尚书府里马佳媛是排头一位的。
尽管被父母兄姐宠爱着,可马佳媛绝对不娇纵霸道,她的性子极好,长日里都是笑嘻嘻的,小嘴也甜,不笑不开口,不带敬称不说话。任谁看到她都会觉得打从心眼里高兴。
“嗯,爹爹办完公事啦,您累不累呀,宝宝给爹爹捶捶背。”马佳媛甜甜笑着说了起来,这个小妞妞绝对是治愈系的,看到她那纯真甜美的笑容,便是有再多的疲惫辛苦,此时也都烟消云散了。
马大人自然舍不得女儿辛苦,只抱着女儿笑道:“宝宝,爹爹不累,爹爹回家和你娘亲说几句话就要回刑部的。”
“啊……爹爹还要去刑部啊,爹爹真的太辛苦了!娘,我们给爹爹做些好吃的吧,爹爹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马佳媛立刻忽扇着明净的大眼睛向马夫人叫了起来。
马夫人走过来笑道:“这还用宝宝说么,娘亲都已经准备好了,宝宝下来吧,爹爹这就得去刑部了。我们让爹爹早些去也好早些回来。”
马佳媛乖巧的应了一声,从马大人身上滑下来,跑到桌旁吃力的抱起一只黑瓷坛子,涨红了小脸儿说道:“宝宝跟娘亲一起送爹爹。”
马大人可舍不得让女儿拿这么重的东西,忙将黑瓷坛子接了过来,笑着说道:“好,宝宝和娘亲一起送爹爹。”
带着妻子女儿的关心,马大人回到刑部,几个刑部的书办衙役一见那两只黑瓷坛子,便都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马夫人做的酸辣八宝可是最受刑部上下欢迎的头等小食,每次马大人熬夜断案之时,马夫人都会给他准备满满一坛子,足够刑部上下有头脸的人每人都分到一些过过瘾,因着这酸辣八宝,刑部上下的各位大小官员们,可都极为热爱熬夜加班这一热情奉献的行为,虽然,没有加班费可拿。
马大人直接去了地牢,为了保密加保险,温诚和马豹等人是被关在地牢中的。除了马大人之外,外头看押的人进不去,里头看押的人出不来,一日三餐都由专人送到地牢大门内的平台上,等送饭的人走后里面的人才允许出来拿饭。种种措施直接杜绝了任何走漏消息的可能。
“人犯的情况如何?”马大人沉沉问了一声,一进入刑部,马大人通身的气质顿时为之一变,立刻从和蔼可亲的慈爱父亲转变为冷酷无情的黑面煞神。
“回大人,除了那个黑胖子昏迷之外,其他人都还吊在架子上等候大人发落。”一个牢子跑上前来弯腰回禀。
马大人冷冷一笑,沉沉道:“弟兄们可都用过饭了?”
众牢子齐声应道:“谢大人关心,小的们用过了。”
马大人将手中的梨花白递给一个牢子,大声道:“给每个兄弟倒一杯,喝了酒好开工。”
众牢子无不欢声道谢,这地牢里阴冷的很,不喝几口烈酒可真挡不住这阴森森的寒意。
喝过了酒,马大人穿上厚实的猞猁皮袍子,双手抄起来放在袖筒中,眼神一扫马豹,沉声说道:“把那个麻子脸解下来问话。”
马豹等人已经被吊了近二十个时辰,又受了鞭刑,而且还水米未尽,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铁链一除下来马豹便摔倒在地上,他不想受活罪,可是现在的他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马豹,你是这些人的头儿,便就说说吧。”马大人闲闲的说道。此时他的心情比早上好了许多,所以也有心思慢慢消遣马豹等人了,审犯人和熬鹰是一个道理,熬的火候越足,审出来的东西就会越多。所以马大人不着急,反正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马豹此时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二十多个时辰水米未曾沾牙,马豹就算是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双唇已经裂出了血口子。马大人挥挥手道:“给他喝口水。”
一个牢子端了一碗水送到马豹唇边,马豹立刻贪婪的大口大口喝水,直喝的呛了嗓子,他都不肯停下来喘口气。喝完水,马豹这才算是有了点精神,他冲着马大人说道:“大人,行刺之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兄弟们是听了我的话才去的,与别人没有关系。”
马大人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那黑胖子都已经细细的招供了,招供之时马豹也是听到的,这会儿他竟然还想翻供,真当刑部是个可以儿戏的地方么。
“来人,服侍马军爷好好舒服舒服。”马大人淡淡说了一句,便拈了一小块笋丁丢入口中,细细的一嚼,滋味果然美极了,夫人的手艺又见长了。
两名牢子上前将马豹放平绑在铁床上,马豹还以为自己也要受梳洗之刑,便想咬舌自尽,只是他还没来的及咬舌头,便已经被经验老道的牢子用铁核桃堵了嘴,上下牙都不能碰到一起,马豹还咬个鬼的舌头。
拽去马豹的鞋袜,两名牢子随意的坐在马豹的腿边,一人手持一根羽毛,就这么悠闲的搔起了马豹的脚心。马豹的身子立刻剧烈抖动起来,他的嘴巴被堵住,明明痒的受不了想放声大笑,却偏偏笑不出来。只憋的马豹身子乱颤鼻子眼泪直流,这滋味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足足让马豹痒了两刻钟,马豹的身体已经痉挛的不行了,马大人才挥挥手道:“停。”
两个牢子住手,一个牢子走到马豹脑袋的旁边,冷声喝问道:“你招是不招,若肯从实招来,就使劲眨眨眼睛。”
马豹几乎要把眼睛挤爆了,那牢子才向马大人回禀道:“禀大人,人犯愿招。”
马大人淡淡道:“那就让他招吧。”
铁核桃一取出来,马豹便如疯了一般的哈哈大笑,刚才可憋死他了。若不笑出来,他的胸膛几乎都要憋爆了。笑了一阵子,马豹又呜呜哭了起来。这些都是受了痒刑之后的正常反应,马豹也不是头一个,所以马大人并没有在意,只耐心的等待着。
马豹哭笑完之后,才向马大人说道:“是温二爷指使我们袭击萱华郡主的车子,温二爷要我们拔萱华郡主的头发取她的鲜血,还再三叮嘱不许重伤那个郡主,温二爷曾帮过我们的大忙,所以我们就替二爷办了此事。”
马大人淡淡问了一句:“就这些?”
马豹忙又说道:“不不,我们也不算是帮忙,二爷给了我们银子的。”
“给了多少银子?”马大人沉声问道。
马豹赶紧说道:“二爷给了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银子买你们行刺郡主?还有其他的么?”马大人冷声喝问。
马豹忙道:“没……没有了。”
马大人俯视着马豹,沉声道:“正月初一酉时顶子胡同之事,难道你忘记了?据本官所知,赵四也是你们的兄弟,只不过他不是与你们一起当逃兵的,赵四本就是京城的闲汉。”
马豹大惊,他万没想到堂上这位大人连赵四都知道,难道说他们所做的事全都被人看在眼中,若果真如此,那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反正说不说的这位大人都知道,若说了,兴许还能给家人留条活路。马豹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活路的,只希望家人能逃过一劫。
“大人,小人什么都招,初一下午,温二爷找到小人,叫小人去召集一帮乞丐埋伏在顶子胡同附近围攻萱华郡主的车驾。因二爷特意吩咐过去招集乞丐之人必须死,所以小人就派了赵四,赵四原不是小人一伙的,他是后来才加入的,小人并不相信他。”说到这里马豹略停了一下,想偷偷观察堂上那位大人的神色,却因为逆光之故什么都看不清楚。
马大人冷哼一声,沉沉道:“继续说。”
马豹只得继续说道:“赵四召集了乞丐去了顶子胡同之后,小人便带着两个兄弟暗中跟踪,后来乞丐们被睿郡王喝退,小人立刻上前将赵四刺死,将尸体抛到东城废弃的城隍庙。”
“尔等第一次袭击郡主车驾的目的何在?”马大人沉声问道。
马豹忙说道:“温二爷吩咐小人绑架郡主。”
“那么第二次行刺郡主,你等明明有机会将郡主掳走,如何却没有绑架于她?”这个问题让马大人怎么想都想不通。
马豹也不明白温诚为何如此吩咐,只摇摇头道:“拔头发和取鲜血都是温二爷的吩咐,第二次,温二爷并没有吩咐小人绑架郡主。”
“那拔下的头发和鲜血又在何处?”马大人突然厉然喝问。
马豹身子一颤,想也不想便说道:“刀子拿了头发和鲜血立刻送给了温二爷。”
“又是温二爷。”马大人喃喃自语了一句。看来想审清这个案子,关键就在这温二爷身上,马豹等人只是一把刀,而这温二爷就是拿刀的手,至于那操纵手的人,只怕就是那一位了。
马大人命人任将马豹绑起来,便带人去隔壁审讯室。在那里,温诚也已经被吊了快二十个时辰。
马大人走到温诚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淡淡问道:“你是就温诚温二爷?”
“马大人!马大人救命啊!”温诚自被抓进刑部之后便被关押在此,马大人还没来的及审问他,所以温诚只是疲惫不堪再加上饥渴交加,精神很是委顿,身体上却没有什么损伤。
“哦,你认识本官?”马大人淡淡问了一句,他自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温诚。
温诚忙道:“马大人,您不记得小的了,小的是敬肃公府的二管家温诚,我们殿下开府的时候您来到贺,小的伺候过您的。马大人,这是哪里啊,求您快救救小人,小人还得去虎峰山去赎小人的儿子。若是去晚了犬子的性命难保啊……”
马大人淡笑道:“你既认得本官,就该知道本官是刑部尚书,你倒说说看有本官出现的地方会是哪里?”
“刑部?这里是刑部!大人,小的一向奉公守法,您怎么把小人抓来了,小人冤枉啊!”温诚一听自己被关在刑部,便呼天抢地的哭叫起来。
马大人也不急,只看着他闹,温诚闹了一阵子,见马大人不理自己,便也没意思的停了下来。惴惴不安的问道:“马大人,您为什么把小的抓到刑部啊?”
马大人笑着问道:“你说呢,敬肃郡公府的温二管家?”
温诚心中本就有鬼,一听马大人之言立刻咯噔一下,心中暗道:难道是那事儿发了?不可能啊,那事我做的极是机秘,怎么可以发了呢?
马大人走回桌案前,一拍惊堂木喝问道:“温诚,本官问你,你可认识马豹?”
温诚心中大惊,马豹这个名字是麻子脸的本名,除了极亲近之人,外人再是不知道的,他通常被人叫做“麻子”,马大人如今却一口叫出“马豹”这个名字,这问题可就大了。
“马豹?回大人,小的从前倒是认识一个叫马豹的,只是不知道小人认识的马豹是不是大人说的马豹。”温诚立刻特别诚恳的说道。
马大人被温诚那饶口令似的说法说的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倒有一副好牙口。那便说说你认识的马豹吧。”
看到马大人颜色和气,温诚心里却更加不踏实,他忙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回大人,小人从前有个朋友叫马豹,自从十年前他去当兵,小人便没了他的音信。”
马大人看似随意的说道:“嗯,马豹是你温二爷十年前的朋友,那么四年前在余关入籍的马保呢?”
温诚惊的瞳孔陡然缩起,马保正是他替马豹入籍时起的名字,为了方便起见,特地选了同音不同字的“保”字,这事,知道的人更少。
马大人看到温诚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随手抄起一直放在火炉中煅烧的烙铁,在旁边的冷水中一浸,只听“滋……”的一声,一道青烟冲天而起。马大人将那烙铁在温诚面晃了晃,笑着问道:“温二爷可曾尝过炙人肉的味道?”
温诚吓的两股颤颤,一个控制不住全便尿湿了裤子。闻到那股臊意,马大人脸上的笑容敛去,皱眉道:“温二爷就这点子尿性,还学人家绑架,倒是从谁那里借的胆子呢?”
温诚心中大骇,口中却硬的很,只放声大叫道:“马大人,小的一向奉公守法,您不要冤枉小人。”
马大人脸色一变,嚯的站了起来,对旁边的牢子喝道:“炙人肉换换这里的味道。”说完,便快步走到一旁。
牢子兴奋的应了一声,抄起另一只已经被煅烧的几近透明的烙铁,撕开温诚的袍子,狠狠烙上他的左胸。
又是“滋……啊……”一声,一股肉香立刻弥漫了整间牢房,冲散了那股子尿臊味儿。温诚也疼的昏死过去。
旁边的牢子都不必马大人吩咐,立刻将绊了辣椒末儿和粗盐的冷水泼向温诚被烙伤之处,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温诚被活活疼醒了过来。
“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实实有……不知……犯了什么……错……大人明……示……”温诚断断续续的叫了起来。
马大人皱眉看着两个动刑的牢子,不满意的说道:“人犯问本官他犯了什么错?你们两个也是刑部的老人的,怎么可以让人犯问出如此不经的话?”
两个牢子立刻躬身称是,转身再看向温诚之时,便和看死人差不多了。若撬不开此人的嘴,那刑部一众同僚可就丢大人了,又得被慎刑司那帮子家伙嘲笑,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只见几名牢子如同炫宝似的拿出一件又一件的刑具,每件刑具上都有着乌沉沉的血迹,看上去不知道曾经染了多人的鲜血。温诚越看越心惊,到底忍不住惊恐的叫了起来:“大人饶命啊,您想知道什么,小人全都招……”
马大人一挥手,众牢子全都退了下去,牢房之中就只剩下马大人和被绑在架上的温诚,就连一旁做笔录的书办也都被马大人赶了出去。温诚一见这个阵仗,心里一阵阵发凉,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到底发生了。
“说吧,是什么人指使你派人两次袭击行刺睿郡王忠勇郡王和萱华郡主?”马大人冷声问道。
温诚在一瞬间想了许多的事情,最后他咬牙道:“既然大人都知道了,小的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正月初一和初三行刺郡主之事,都是小人命马豹等人干的。”
马大从冷声道:“这个本官知道,自不必你说,本官想知道是何人在幕后指使!”
温诚喘了口粗气,咬牙说道:“是小的看不过去才自做主张的,并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
马大人神色更冷,厉喝道:“胡说,你一个小小的郡公府二管家,能有这天大的胆子行刺当朝王爷郡主?莫要把自己抬的那么高!”
温诚疼的脸上肌肉都扭曲起来,却还一脸真诚的说道:“马大人,小的说的都是真话,您听小的解释。”
马大人冷道:“那你便说说看。”
“我们殿下一般是皇上的儿子,凭什么五殿下被封为睿郡王,而我们殿下只被封为郡公,我们殿下对郡主极为倾心,可皇上却将郡主赐婚给睿郡王,这太不公平了!我们殿下当成欢笑背后伤心,小的母亲是殿下的奶嬷嬷,在小的心中,殿下如同小人的弟弟一般,弟弟受了委屈,做哥哥的自要替他找回公道。所以小的这才找人袭击郡主。”温诚一口气说了起来。
马大人冷声喝问道:“为何要取郡主的头发和鲜血?”
虽然庄烃并不曾告诉温诚要头发和鲜血的目的,可是明眼人一听就能想明白,头发指甲鲜血等物是行巫蛊之事必备的几样东西,取这几样无非是为了做法,至于做法的目的是治人死地还是移人性情,这便不好说了。不过温诚以为还是移萱华郡主的性情更为可能。因为这几日庄烃突然对大婚之事上心了许多,不象年前那样爱理不理,听到回禀有关大婚之事便发火。
“小的听说有位道长有极高深的法术,能移人的性情,小的便想抢来郡主的头发和鲜血,让她改了主意嫁给我们殿下。”温诚不打顿儿的说道。
马大人听了这话不由怒斥道:“怪力乱神之事也可妄信!简直一派胡言!”
温诚急道:“真的真的,马大人,小的说的全是实话,您一定要相信小的。”
“此事不是你家公爷指使的?”马大人冷声追问。
温诚立刻拼命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们殿下完全不知道此事。”
马大人冷笑道:“你一个郡公府二管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千两银子?看来敬肃郡公府的油水很大啊。”
温诚一滞,这银子的事情他还真不好解释。以他的收入,一年也不过二十两银子,而且他进敬肃郡公府当差不过三个月,便是一进府就开始做手脚,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捞到这么多银子。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温诚想出了说辞,他低头道:“马大人,那些银子是小人家中全部的积蓄。”
马大人讥讽道:“你倒真舍得!”
“大人,六殿下对小的娘亲有救命之恩,小人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报答六殿下。”温诚立刻叫了起来。
马大人没有想到这温诚竟如此难缠,便向牢房外高喊一声:“来人……”
书办和牢子们都跑了进来,马大人厉喝道:“此贼满口胡言没有一句真话,与本官狠狠教训他!刑部哪年不死几个死硬的人犯。”说着,马大人向为首的牢子使了个眼色。牢子会意,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马大人那话是说给人犯听的,而这个眼神,便是示意他们不要真的把人犯整死了。毕竟还要接着从这人犯口里挖口供。
马大人走出牢房,片刻之后便听到牢房中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马大人嘴角勾起笑了一下,这地牢可是不弱于慎刑司的存在,便是个哑巴进来,也能被撬开嘴。他就不信这温诚有多硬的骨头,能扛的住地牢里的几十种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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