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镇的秋天仿佛嘎嘣一下从天上掉了下来一般。
一夕之间，秋风起了，树叶落了，农人们挑着、肩着、抱着各种大小盛具蹲在街道两旁吆喝贩卖各种黑色的瓜果农食。
镇里热闹一天强似一天。
龙海和宝茹在小店里住了将近两周，然后租了房子搬了出去。
开始时宝茹还想既然身体已经好了，要马上赶去恒城安朝，但龙海经过那一晚的煎药已经对大夫的医嘱坚信不疑。
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并且第一次以师长的语气语重心长的告诫宝茹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眼光要放长远。
宝茹就同意了龙海的意见。
不是因为什么对什么错，而是因为这是龙海说的，这是自爷爷之后她最亲的龙海哥哥说的。
租的房子其实就在大夫家的隔壁，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各种生活器具俱全。
搬到小院的第二天，龙海简单吃过早饭，嘱咐了宝茹要注意休息后就出门去了铁匠铺。
铁匠铺在街北，靠着绕镇而过的百石河，方便取用水。
铺面不大，身材高大的铁匠和几个学徒在铁匠庐边忙碌着，叮叮铛铛的敲击声远远听去就如同一首朴素的歌谣。
龙海还是第一次看见铁匠打铁。
他看着那巨大的铁锤自半空落下，猛的砸到银白微红的铁锭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在溅射的铁屑中划过一个弧形的轨迹如同冲天而起的鹰隼再次来到半空，接着就再落下。
简单的动作中，莫名的韵律像是那荡水而过的微风，惹人心动却又难以掌握。
一阵敲击之后，见那铁锭渐渐成形，铁匠把铁锤交给学徒，舀了瓢水来到门口。
龙海鞠了一躬，恭敬的说，“师傅，小子想在这里做个学徒，不知可成。”
虽然来到昆仑大陆时日不久，但龙海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已经在跟镇人交谈中变的越来越本地化了。
铁匠师傅喝着水，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龙海。
龙海挠挠头，“师傅，小子真的想在这里学徒，您有什么要求就说。”
“你就是租了汪大夫家隔壁房子的那个小伙子吧？”铁匠说道，“听说你的妹妹病了？”
“是的，因为妹妹的身体要将养，我们得在这镇上呆一段时间，所以我想在这段日子里到铺子里做学徒，磨练物性。”龙海老老实实的说道。
镇子本就不大，那晚上发生的事又太过惊人，毕竟镇上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血司高手的打斗，再加上宝茹病倒，这一连串的事当然瞒不住人的。
“我听说那好像不是你亲妹妹啊。”铁匠说道。
“是，以前不是，但是现在是了。”龙海认真的说道。
铁匠听到这里，点点头，仰头将瓢里的水喝干，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半透明的石头扔给龙海，说道，“这是‘显性石’，专门用来测试物性的，你把它放到眉心处。”
显性石？龙海对于物性并没有太多了解，他还以为物性就是一个人的物质性质呢，看来或许别有奥妙。
依言将石头放到眉心处，龙海就感觉那石头有些凉但无其他奇异处，可一会儿后，石头开始发热，一圈圈白色的波纹以石头为中心荡漾开来。
铁匠看见那白色的波纹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随着波纹越来越密，翻滚的东西形象渐渐显现，虽然难以确定，但大体上应该是一个锤体的形象。
“物性倒是符合，”铁匠自语道，“只不过太弱，怕是魂力也难以觉醒吧，这么好的人品倒是可惜了。”
“怎么了？”龙海没听清楚铁匠说什么，问道。
“没什么，你是锤类物性，就跟着‘石头’干吧。”铁匠说道。
“锤类物性？什么是锤类物性？”龙海这次彻底混乱了。
铁匠看着龙海，看出来龙海是真不知道，心说这些基本的理论都不知道吗？但仍是将大陆上通行的物性理论告诉了龙海。
…………
宝茹在龙海走后把屋里屋外都收拾了一遍，又到街上买了面小镜和一些蔬菜。
果然身体还没大好，这一圈活动下来，宝茹就觉得头些晕，她扶着桌子喘了口气，等身心平静下来，移步站到镜前。
镜子里是一个身体瘦弱的小女孩，小女孩长着两只大而灵动的眼睛，小巧可爱的鼻子，一头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垂在脑后。
宝茹站了一阵，将辫子解开，然后有些笨拙的对着镜子开始将头发盘起来，最后在脑袋后结成一个不太标准的髽髻。
…………
“石头”全名艾石，是铁匠的大徒弟，人长的瘦瘦弱弱，红色头发梳成辫子束在脑后，一双略显狭长的眼像两汪潭水深沉不见底，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个少年。
带了龙海到后院，艾石指着角落里的一些像是废了的铁具，对龙海说道，“你的工作是把这些锻废的铁具敲打成方形，好方便回炉。”
然后递给龙海一把黑漆漆的锤子就走了。
就这样？龙海原以为必定要先详细讲一番关于物性如何实用的道理，再演示几遍，才轮到他亲自*作的。
好吧，好吧。龙海摇摇头，别人不教，他只好从实践中慢慢摸索总结了。
将一个铁具放到铁砧上，龙海高高举起锤子，使劲砸了下去。
“啪”的一下，铁具弹了起来，铁锤则差点从龙海手里震了出去。
这……这怎么敲？龙海有些郁闷了。
他妈的，再来。龙海把铁具重新放好，再次抡起锤子砸了下去，结果自然还是一样。
还是不行啊，再来！
怎么回事，再来！
再来！
一遍遍，龙海还就卯上了劲儿，铁具仿佛成了他的仇人，锤子成了他战斗的武器，他在与铁具战斗着，当然战斗的最终结果就是龙海虎口震裂，全身无力的跌坐在地。
…………
铁匠在门缝里看着龙海，微微摇了摇头，心道只有蛮劲儿毫无悟性啊。
…………
龙海在地上休息了一阵，站了起来，再次站到铁砧前边。
他高高举起锤子但没有立即敲击下去。
他知道刚才自己过于着急了。
如果说物性这么容易磨练的那么就太过可笑了，要知道通过磨练物性最终要开启的是魂力啊。
定了定神，龙海双目一睁，他点燃了自己心头的怒意，这怒意是对于自己过于急功近利的愤怒。
龙海进入了第三者视界状态。
他在半空，从各个角度，看着自己落下锤子，看着铁具的弹起，看着锤子的震荡。
他的动作从轻柔到沉重，他敲击的速度从缓慢到急速。
铁具开始老老实实的躺在铁砧上了，锤子像是自己长了眼睛一下一下的稳稳敲在铁具的各个点上，渐渐的铁具开始变成了一个不甚标准的方形。
…………
铁匠目瞪口呆的站在门缝后，他觉得自己看见了奇迹。
…………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龙海沉浸到一种奇异的状态中。
他说不清、描绘不出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他手中的锤子，他以前一直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工具的东西，绝对是不简单的。
对物性的真正掌握，或许还离龙海很远，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向着那个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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