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也没说身上这些鲜血皆是叛军的血,只道:“上托陛下英武,及时来援;下赖将士用命!倒也不算太难,无非抱定必死之决心耳!”
张贵这话一说,朱国祚等大臣也都跟着道:“陛下,如国舅爷所言,我等皆已抱定必死之决心!誓与国本共存亡!”
在朱国祚等说这话并没有脸红, 因为他们当中不少已经决定殉节,这能不算是抱定必死之决心?
天启也没想拆穿这些说已经抱定必死决心的大臣们。
毕竟在看见更多大臣选择跪迎后,他不得不承认,能在听闻叛军可能入城的消息后,还愿意为自己殉个节,或者没迫不及待地就背叛自己而选择投敌, 已经算很难得了。
该装糊涂的时候,天启还是会装糊涂的。
所以,天启此时也就点了点头道:“我大明还是有忠臣的,而且不只张卿一人。”
天启这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说给朱国祚等大臣们的,意思是朕承认你们是忠臣;另一层是说给张贵听的,意思是在朕眼里,你张贵才是朕一直信任的真正忠臣。
而且,看见张贵一身的血,与其他出城平叛的文武大臣形成鲜明对比,天启心里的确有所触动。
作为一个皇帝最不该有的就是重情这一性格特点。
但天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特点。
他对没有关系的人不可谓不狠辣,但对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在乎的。
故而,为了不辜负张贵,天启就说道:“这次国本能保住,国舅张贵当为首功,诸卿以为当如何封赏为妥。”
“陛下, 臣以为国舅当封侯!当世袭!”
次辅朱国祚站了出来,先表明了自己的建言。
“没错!如陛下所言,国舅爷这次保住的是我大明国本!乃功在千秋, 利在社稷之事!岂能不封侯?!”
礼部尚书魏广微也站出来禀道。
吏部尚书周应秋也道:“陛下,臣也认为当封侯,国舅爷之功堪比当年于少保护卫京师之功!”
“理当封侯,毕竟这次国舅爷保住的是国本!”
“没错,这不是推恩外戚,是推功武臣,除世袭外,还当赐免死铁卷,敕旨造府才行!否则,恐令功臣寒心,使天下言陛下刻薄啊!”
这些大臣们此时皆在积极地强调张贵当大封,当直接封侯,完全没有半点因为张贵是外戚而不敢这样说的意思。
原因很简单。
不把张贵封侯,怎么显出这次守卫皇城、杀敌平叛的事件重要性来,怎么让他们这些也在这次事件中沾上功劳的大臣们跟着加官进爵?
不把张贵封侯,他们怎么好意思跟着把自己的功劳大书特书?
在利益一致的时候,文官们还是愿意抬抬轿子的。
外戚又如何,外戚照样抬,照样捧!
要知道, 历史上, 在利益一致的时候, 许多文臣连认阉宦为干爹、喊其为九千岁、乃至造生祠这些谄媚行为都是能做出来的。
如今只是捧一捧国舅爷而已,不丢人!
何况,这次国舅爷的确是真的让大家参与了一场货真价实的平叛事件。
虽然叛军很弱,但那也是叛军不是。
“那就封侯!晋封为睢州侯,世袭,赐免死铁劵,赐庄田一处!敕旨着工部为其造侯府一处,礼部部议一下,其先辈与族中子弟女眷如何加封,另外,其他有功之臣,内阁主持廷议,议定如何封赏,到时候一并奏来。”
天启命道。
张恩谢了恩。
“陛下圣明!”
这里,朱国祚等文官即刻回了一句。
天启对此淡淡一笑,他突然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即位以来满朝文武乃至外戚勋贵内臣最和谐的一幕。
接下来,参与平叛的大臣们都得到了封赏。
满桂和孙应元也都跟着封了伯爵。
只有潘汝祯和李祖业、徐希皋等因为选择错误,而锒铛入狱,且遭遇了严厉的处决方式,不但什么都没得到,还失去了一切。
……
“你是说,明国国舅张贵已晋爵为侯,王之臣等清君侧的计划失败?”
沈阳。
努尔哈赤在从李永芳这里知道关于大明朝廷的最新消息后,露出一脸失望之色。
皇太极跟着说道:“也就是说,这个天启还会继续做明国的皇帝,还会继续信赖他张贵,我大金艰难的局面还是没有打开。”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随即一掌拍在了案桌上,瞪着牛眼道:“自从出现这张贵后,我大金就没顺遂过!连吾儿莽古尔泰和德格类都因他而死在关内,被明国皇帝凌迟处死,不杀张贵,本汗难消此恨!”
“父汗息怒!”
皇太极劝慰了一句,又道:“眼下明廷已在辽南设镇,且聚兵数万,且借助其水师强大四处袭扰,对我们接下来无论是攻伐蒙古还是攻伐朝鲜,都掣肘甚大!故而,以儿臣之见,现在与其声讨这张贵,不如先想想办法,如何让明廷放弃在辽南设镇。”
“让明廷放弃在辽南设镇,难于登天!因为支持在辽南设镇的是明国国舅张贵和袁可立,而这两人现在最得天启宠信。”
贝勒阿敏这时说道。
“还是立足于打,把辽南的明军消灭才行,关键是,现在辽南巡抚孙传庭和周遇吉二人颇为善战,比毛文龙、袁崇焕这些人威胁更大,更重要的是,这两人皆同属西厂旧人,是明廷国舅张贵的自己人,配合的也很默契,我们派去的细作竟无法挑拨他们的关系,反而被他们查了出来。”
努尔哈赤说道。
“父皇说的是,即便暂时不能让明廷撤掉辽南一镇,但可以先想办法让他们换掉孙传庭和周遇吉!”
皇太极回道。
努尔哈赤听后问道:“怎么换?”
投靠后金的大明第一汉奸李永芳这时候说道:“奴才认为可以用反间计!”
“如何使用反间计?”
皇太极也跟着问道。
李永芳道:“回主子们,这件事不难,刚才四贝勒爷不是说,他孙传庭和周遇吉是明国国舅门人吗,而在明国不比我大金开明,明国多腐儒酸臣,他们对这种投靠外戚的大臣是不容的,想必明国内部早有不少清流文官对这两人不满,而只要我们散播一些这两人暗通我大金、甚至与我大金秘密议和,乃至已经约定我大金取辽西,他们取山东的消息,明国内部必有人借此事弹劾孙传庭和周遇吉。”
“不仅仅是明国内部,辽西的袁崇焕和辽西将门事实上也不希望有个辽南的孙传庭和周遇吉这些人掣肘他们,分他们的辽饷,所以,只要我们把消息一散播,想必这些人也会跟着弹劾孙传庭和周遇吉。”
李永芳回道。
“可明国皇帝会信吗?”
努尔哈赤问道。
皇太极道:“父汗,儿臣认为李额驸此计甚妙,不管明国皇帝信不信,众口铄金,流言蜚语广泛传播后,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何况明国内部不少人也愿意这是真的,到时候即便皇帝不愿意不信,也不得不有所怀疑,进而换掉这二人,或者这二人自己心灰意冷,自请离开。”
努尔哈赤点点头:“甚妥!就这么办,李永芳,此计就由你安排。”
……
张贵支持袁可立在辽南设镇,对建奴形成更大掣肘,且把变法新政实施以来的大量国帑都运到辽南,而不再是用去养辽西将门的事,的确让建奴和辽西将门以及在辽西的文官们感到不满。
故而,尤其是在李永芳这些汉奸推波助澜下,在张贵刚刚封侯不久,辽东巡抚袁崇焕、总兵左辅、参将祖大寿等联名上疏弹劾孙传庭、周遇吉等暗通建奴、密谋媾和的奏疏就到了京师。
天启为此特地于下旨于勤政殿举行午朝廷议此事。
但廷议一开始,翰林安桐就突然拿出一封奏本跪在御前,道:“陛下,臣弹劾辽南巡抚孙传庭、辽南总兵周遇吉密谋勾结建奴造反,且与建奴相约,由奴酋努尔哈赤率建奴主力攻打辽西,而他们则取山东,意在夹击京师,亡我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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