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
安期生看他的脸色变化忍不住笑了：“只是请你尽力，而非要你效死。”
那还好……
曹谨行松了口气，他其实并不想蹚这趟浑水，麒麟还在其次，火凤的不死火连天人境的纣王都能活活烧死！这要是沾着一点，少说也得刮下一层皮，风险太大了！
“做为回报，我助你一臂之力……”
安期生从怀中掏出一个紫檀木盒子，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金色的丹药，馨香扑鼻。
观其色，闻其味，与当初华山思过崖上的【纯阳金丹】一模一样！
曹谨行脸色一正，抱拳道：“大乱将至，未免生灵涂炭、祸及百姓，尽心竭力看护阵法正是我辈职所当为之事！前辈不用说了，这都是应该做的！”
说话间，他不动声色地拿起了那枚丹药直接就给吞了。
安期生：“……”
后世子孙的武功境界没什么进步，但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啊……
安期生哭笑不得。
到了他这等境界，类似读心术这类秘法，早已不用掐印。
眼为心之窗，只要运气简单一瞥，就能透过双眼，直视内心，看到他最近一些较为深刻的记忆——曹谨行与他对视的时候，他已经将他的底细摸了三四成。
安期生的药不是谁都给的。
第一，曹谨行距离法象只差一线，就算不用灵丹妙药催化，用不了多长时间也能水到渠成。
第二，相比其他法象，这小子牵挂不多，无意权谋，往日多有善举，再加上身怀【狻猊坠】和《天魔解体大法》，既有机缘，又有实力，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人选。
安期生给的很痛快。
曹谨行吃的也很痛快——跟这种活神仙还客气什么！
丹药入腹，曹谨行默默运起《混元无极功》炼化丹药，瞬间，一股火热真气自腹部升起，好似火龙一般裹挟着滚烫热力在经脉中奔腾不休，刹那间充斥四肢百骸。
明明只有一颗，但其中蕴含的药力比当初两颗齐服还要强。
纯阳真气爆裂无比，转眼之间，曹谨行已经脸色通红，全身筋脉跟着急剧升温，像是要烧穿皮肤！
“这药劲够猛！”
曹谨行咬紧牙关，暗想这丹药材料可能一样，但年份绝对比吕祖留下的那两颗要好得多得多！
安期生见状提起手掌，正要运功帮他炼化，曹谨行丹田之内如水的混元真气已经开始运转周天，不断撕扯药力化入丹田，他体内真气随之猛涨，很快就达到了能储存的上限。
就像蓄满水的大堤，即将冲垮堤坝！
此时，就要再度促成真气质变，不然丹田受创，破境不成，反而会功力大减，甚至走火入魔！
这个过程对一般人来说，难上加难，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通幽巅峰卡死在这个境界。
但对曹谨行而言，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只见曹谨行驾轻就熟，极力运功压缩真气，迫使那些液态真气向着更凝聚的状态转变——仙品功法的威力显现出来，随着功力不断增加，高压之下，某一刻，曹谨行耳边仿佛传来一声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咔嚓一声，经过极致压缩的真气终于凝结到了一起，化成一颗金色的“丹丸”，漂浮在丹田中央……
所有液态真气自发融入其中。
曹谨行一举破境，进入了法象境界，功力大增！
就在那一瞬，金色的法象犹如初升朝阳般冉冉升起。
——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腰后横着天道剑，两眼微眯，漠视众生，气场凌厉，煊赫逼人！
这一次不是伪象，而是两丈高能随心而动、操御天地八气的真正法象。
第一重境，【种心】！
安期生捋须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果然资质高绝。
难怪能从八气的路子溯源到八气合一的状态，还不用修心……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算是融古今两法之长，去两法之短，更进了一步。
曹谨行睁开眼睛，精芒爆射。
他提气行功，随手一招《纯阳掌》朝身侧拍出，周身法象随之而动，宏大掌力脱手，摧枯拉朽般打在山壁之上，霎时碎石崩裂，天摇地动，在青石上留下了个巨大的掌印！
曹谨行粗略估计，同样的内力下，现在至少比伪象时强了三倍还多。
“多谢前辈。”
曹谨行露出笑容，由衷地抱拳致谢。
总算迈过了这一步。
“不必多礼。”
对于天才，前辈们总是喜爱的，安期生也不例外，曹谨行能一举晋升，他的脸色和蔼许多，说道：“这枚【纯阳金丹】是昔日好友‘乌角先生’所炼，留在手里也是感怀老友，不过斯人已逝，再多怀念也难以复生，倒不如用在该用的地方……你没有辜负它，这很好。”
说到曾经的老友，安期生轻轻叹气。
世人都想长生，殊不知长生所带来的千年孤寂，也是种折磨。
“……”
曹谨行顿了一下，轻声说道：“前辈说……不能离玄武太远，是指……”
安期生沉默片刻，忽然扯开衣领，向下一拉，露出了那长满密密麻麻黑色蛇鳞的胸膛！
玄武，龟蛇一体，这毫无疑问是蛇躯部分的鳞片。
移植？
曹谨行一惊，随即发觉不对。
这是更自然的融合，应该是玄武主动给的。
安期生缓缓道：“秦皇汉武齐名。汉武帝乃天之骄子，他的天子武学非常霸道，我虽长他百岁，但拦他一人已经是拼尽全力，可他还有手下，还有阴阳家‘东君’东方朔……
就在我二人交战之际，东方朔暗暗对我下了阴阳禁术【枯落】，此术所炼之炁毒阴损无比，一旦中招无药可解，身体血肉会迅速枯腐，直到变成干尸……
武帝久攻不下，又见东方朔暗算仍无法取胜，这才恼羞成怒离开东海，终生不再踏足沧溟……”
安期生微微摇头：“他太骄傲了……武帝虽走，可我也身中【枯落】剧毒，奄奄一息，若非玄武出手相救，在我身上植入蛇身鳞甲，倚靠神兽自愈之力消解毒术枯腐效果，我早就已经死了！
但……却也因此再不能离玄武超百丈之远。枯落非同小可，只凭鳞甲无法长久抵御，一旦其中神力用光，没有玄武相助，我一样会枯腐而死……”
明白了……
曹谨行恍然，说白了就是电器和电源的关系。
电器有电但用不常久，一旦耗光电量又不充电，那就只能关机——鳞甲就是安期生这台电器的电池，玄武则是电源，怪不得……
玄武本身事关重大，它最好不要离开归墟之地，以免遭人觊觎，它不能动，那安期生也就没法动。
阴阳咒印破坏身体阴阳二气的平衡，这种毒，药石无力，只能找同等级的阴阳术高手“拨乱反正”，但“东君”东方朔的境界之高，后世难以企及，再加上枯落霸道，此毒无药可解。
安期生道：“这些年，我也曾在东海边境遍寻名医，学习阴阳术，只可惜枯落早已失传，加之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阴阳术剑走偏锋，我道心与之不合，进境十分缓慢……”
这就是先秦时期古法修炼的弊端。
先以道家理念修习道家心法，再转练阴阳术，等于心分二用。
二者理念的碰撞，会让人有精神分裂的感觉。
——装满了水的水杯，无法再装新水了。
曹谨行想了想，道：“皇陵中可有枯落秘术？”
安期生道：“当然有，始皇对外言‘焚书坑儒’，实则是为逼迫百家交出各派武学……就像当今天子的镇抚司秘库……烧的也只是六国文字，但留了小篆抄录的副本，此即所谓‘书同文’。始皇帝希望死后也能延续霸业，这些神功秘籍都是他的陪葬，所以，皇陵中不但有，而且囊括百家秘典！”
“好！”
曹谨行认真道：“我会留心《枯落术》，等学成之后，再来帮前辈解毒。”
“……”
安期生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认真，言语由衷，和蔼地笑了：“不必了，凡事莫可强求，守护‘失却之阵’最为紧要，三凶出世，非人间之福啊。再者，我也不想再出归墟，此术解与不解，无甚差别，不必为此冒险。”
他顿了下，对这个后辈很是喜欢，便又抬手伸向那几间屋舍，虚虚一握，两道流光飞了过来。
曹谨行定睛一看，是两颗瓷瓶那么大的李子，晶莹圆润，透着灵光。
——赫然是与【冥海枣】齐名的【钟山李】！
“这两颗李子也给你吧。”
安期生道：“你这次深入归墟，无端破境法象，大明皇帝或许会疑你与玄武有关，你将此二李献上，他就会明白，你之破境乃我所为，身为一国之主，当不会与你抢此机缘，如此，方可两全其美。”
这是专为曹谨行考虑。
曹谨行没再插科打诨，而是深揖一躬：“多谢前辈垂赐。”
安期生捋须微笑：“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脸皮厚的样子。”
曹谨行老脸一红：“……”
“我送你出去吧。”
安期生提气运功，一掌拍出，绵柔劲力化作透明茧房将曹谨行护在其中，径直杀入冥水，直冲海面！
……
与此同时。
豫章已经冲出冥水漩涡，暴露在乌云之下，倾盆大雨中。
但船中四方却各自戒备，大战一触即发！
之前安期生将众人打上楼船，逆流冥水，冲向海面，除了秦照南完好无损，其他人都有损伤，但娥皇另有六具完好的【铁狂屠】——留守豫章、看护砗磲的那六具。
秦照南没有轻举妄动。曹谨行生死不明，他也没那个心思明争暗斗。
娥皇失魂落魄，仍沉浸在境界大跌、主上复活无望的绝望中，一时也顾不得剪除后患。
机会转瞬即逝！
裁判所和黄家众人深觉机不可失，当即吞服灵药，中原的【造化丹】、西方的【复苏秘药】，都是能在短时间生肌愈骨的上好灵药，一股脑全吞下了肚子，伤势得以飞快复原！
安期生本就不欲杀伤性命，并没有留下暗劲，只是内外伤而已，等豫章冲出冥水漩涡，他们的伤势已经好了五成。虽未达到全盛战力，至少也不是经脉尽断、骨骼全碎的半废状态。
同时。
豫章内的杀机开始弥漫开来……
“妖女！受死！”
接连两次受人操控，黄道辉怒不可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身形闪烁，抢先杀向娥皇。
黄家众人同样义无反顾，黄柏渊、潜鱼叟、鬼衣候，各出绝招，杀意凛然！
秦照南暗骂黄家白痴。
娥皇此时战意消散，需要防范的是异端裁判所啊！
娥皇抬起头，绝望的面容中闪过致命杀机：“找死！给我杀！”
老娘正是不想活的时候，她啥也顾不上了，一心发泄，六具铁狂屠直奔黄家众人！
墨绿色环首长刀施展出绝妙刀法，凌厉刚猛，加之偃甲之身刀枪不入，铁狂屠一波冲击已经打退黄柏渊三人，像疯狗一样围住了黄道辉！
黄道辉勃然大怒，法象显现，剑指连点，剑气四射，与六具傀儡杀在一处。
娥皇防守空虚，亚历山大等人眯起了眼睛。
——敢拿我们当枪使，想出气的，可不止黄家，你这一船的宝物，我们就不客气了……
白琉璃感应到了危险，大惊失色，急忙奔向先祖：“先祖小心——”
“多嘴！”
米迦勒大怒，一把抓住白琉璃肩膀，到底是从小养大的，感情深厚，不欲伤她，伸手在她眼前一晃，用出了西洋迷幻术，白琉璃身体一软，失去知觉，栽倒在米迦勒怀中。
弗朗哥已经冲了出去！
他是正儿八经的法象，又手持神器【烈阳】，娥皇【骊珠】破碎，强行提升的境界没有了，连原本的法象一重都保不住，骤然遭袭，节节败退。
亚历山大见大势已定，心满意足，和另外三名天使看向了秦照南，脸色不善，用蹩脚的汉语冷冷说道：
“请秦岛主，吕宋岛一游！”
秦照南是曹谨行岳父，那三个岛主不能让曹谨行就范，他却可以！
现在曹谨行生死不明……不过，以那老翁不杀人的做派来看，八成不会死，那就依然是帝国大患！
但有机会，必须除之！
他太年轻了，二十岁就已经离法象不远，简直匪夷所思！
这样的人前途不可限量，绝不能让他变成第二个戚继光，阻拦帝国进取神州！
“我要是不去呢？”
秦照南抬起一手，法象升腾，雄浑内力蓄势待发。
“那……”
亚历山大身后飘起圣徒法象，元气爆发，金发飘扬，说道：“……就看秦岛主的本事了。抓住他！”
在他身后，怒天使、月天使、狱天使一拥而上！
亚历山大本人催动腐镯【血泪】，剧毒汇聚于手掌，也朝秦照南拍了过去，口中大喝：“束手就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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