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迟铮再次出现在千途的大学。
和前些天不同,迟铮现形后手里拿着临时买的两本教辅书,混入学生里,自然而然地穿梭在教学楼中。
半个小时前,待千途吃过早饭离开家后,迟铮进了那栋别墅,翻找到了千途的课表。
很幸运,千途上午第一节课就是公共课,公共课大教室里学生多座位更多,迟铮进了教室,环顾一眼,瞬间在坐得半满的大教室里寻到了千途。
虽然已经警告了自己几万次要冷静,要克制,但看见这张脸,迟铮还是需要非常努力才能维持人形。
迟铮径直朝着千途走了过去。
千途一个人坐着,正低头翻看手里的书。
迟铮坐在了千途正后面,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为免麻烦,迟铮闭上双眼,避免被人看见他可能已经变白的眸子。
昨夜,千途灵力融合进笔记本的那一瞬,岑天河从楼上跃下来拼尽全力阻拦迟铮,但迟铮还是硬闯进了别墅中。
灵师和普通的灵一样,是不能不现形就进有活人在的房子的,硬要闯进去,普通的灵会迅速消逝,灵师则能多扛一会儿。
迟铮进入别墅后周身灵力被点燃般烧了起来,但他那会儿分毫疼痛也感觉不到。
迟铮径直走到别墅的二楼,在一间卧室里看见了已经睡下的千途。
迟铮慢慢地走到千途床前。跟了千途快半月,那是迟铮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脸。
他的相貌其实并未改变多少。
距上次见面,真是太久太久了。
迟铮将一只手放在千途头顶,无数被封存的破碎记忆片段迅速涌入迟铮脑中。
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他。
二次确认无误后,迟铮已经要被活活烧死了,他尚存些许理智,离开了千途的房子。
经过近十个小时的冷静,迟铮这会儿已经能勉强平静地坐在这里,看着眼前这个……
这个让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人。
前尘往事在迟铮脑中不断翻滚,他深呼吸了下,听到几声私语,顺着声音抬眸。
来上课的学生并不都是一个专业的,虽不全相互认识,但至少也都混了个脸熟。迟铮脸生,又长得帅气,引得前排几个学生时不时看过来,认真看书的千途终于也察觉到了什么,扭头往后看——
两人对视,千途怔了。
老师恰巧进了教室,千途倏然回神,笑了下:“不好意思。”
千途转过身,无意识地翻了几页书,并未察觉自己将课本翻到了今天根本不会讲的章节。
迟铮明白千途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如人本能地会畏火一般,在遇到前世故人时,虽然早已没了记忆,但普遍都会下意识地回避,不再发生纠缠。
特别是自己和千途这种关系的。
只可惜,自己不可能让他如愿。
若是早就能放下,何至于前前后后周折了这么多年。
下课后,学生们拍板书的拍板书,换教室的换教室,千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课程表,起身往下节课的教室走去。迟铮始终看着他,等着千途出了教室后才缓缓起身。
千途的课程他已清楚,下节课是专业课,在小教室,不方便再跟去,迟铮准备随便去哪儿坐一会儿。
出了教室,意外的,千途还在楼道中。
公共教室外的楼道里有饮品自动售货机,千途选中自己要买的矿泉水,扫码——
迟铮指尖灵力微微闪动了下。
千途手机振动,显示支付扫码失败。
千途原本在出神,他低头看了看手机的信号,重新扫码——
依然失败。
教学楼里信号一向很好,并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千途将移动网络关闭又开启,重新扫码,还是失败。
千途有点不明所以。
从昨晚开始,千途一直有种很说不出的感觉。
大约是晚上做了什么梦,他心中一直沉甸甸的,原本以为醒了白天就没事儿了,但从上课开始,心中那股不明的难过有增无减。
描述不清,只是非常难过。
诸事不顺,手机信号也奇奇怪怪的。
所幸千途并不十分渴,不喝就是了。下节课就快开始了,千途将手机丢回口袋里正要走,自动售货机突然“滴”了一声提示购买成功,千途选好的矿泉水滚到了取货口。
千途扭头。
迟铮站在千途身后,静静地看着千途。
千途愣了下,茫然道:“同学你是……”
“来蹭课的。”迟铮道。
千途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也要买饮品,自己确实占用这里太多时间了,他忙拿了水歉然道:“这瓶水是我刚才要买的,我转账给你……”
迟铮并没说话,他给自己买了一瓶绿茶,将手机递给千途让他扫,但无论千途怎样切换网络,他也没法给迟铮转账。
第二节大课马上就开始了,千途有一点急,歉然道:“我没现金,或者你可以把手机号码给我?我先记下来,有信号了马上转给你。”
迟铮点头:“好。”
迟铮说了个号码,千途本只想记录下来,不抱希望地随手点了下添加好友,方才还不断转圈的信号却瞬间好了,千途一秒就加上了迟铮的好友。
千途正想趁着这会儿的顺畅网络转账时,他的手机彻底卡死了。
千途看向迟铮,耳朵因为尴尬微微红了。
千途实在不懂自己刚用了几个月的手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无力地解释道:“确实……又没有信号了,我今天肯定会转账给你,我……”
迟铮拧开绿茶喝了两口:“无所谓。”
千途看了下时间,歉然转身去找教室,走了不到十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迟铮。
见迟铮还看着自己,千途不太自然地笑了下,点点头转身走了。
待千途消失在走廊尽头,迟铮出了教学楼,顺着学校中心的人工湖走着,绕到湖心亭的时候,迟铮坐了下来。
从昨天到现在,迟铮五内俱焚,心里一直刮着十级狂风从未停歇。
这会儿迟铮满脑子全是千途从小到大的各种记忆片段以及方才和自己短暂相处的画面,前世的记忆也混了进来,杂乱无章地一股脑全堆在了一起,扰得迟铮头疼欲裂。
“岑天河,我真的会杀了你。”迟铮喝光手里的饮料,看着空无一物的湖面,“特别是现在。”
岑天河并未现形,他站在湖面上,神色焦虑:“你杀了我,别动他,行不行?”
迟铮闻言眸子瞬间变成了白色:“你是真的知道我最不想听什么……”
“冷静冷静,你现在还是人形呢!”岑天河忙不迭道,“大学这么多人!我不想陪着你一个个地消除记忆,你……冷静!”
迟铮的眸子恢复成黑色。
岑天河实在是搞不懂自己这个外甥:“一个人转世后人品一般不会变太多,我就是想不明白……他的情况我刚才去摸了个大概,别说十恶不赦了,他活到十九岁犯的最大的错事儿可能是上学迟到,他以前到底做了什么,能把你逼成这样,难道……”
岑天河唯一能想到的:“当年咱俩死了的那场车祸,是他做的?”
迟铮看白痴一样看着岑天河:“你有病?那是真意外事故。而且你会算数么?咱俩死的时候他已经投胎好几年了。”
岑天河怔了下:“哦,对。”
“那到底还因为什么?”岑天河看着迟铮,欲言又止,“白灵本来就少,为了情债变成白灵的更少,我之前根本没见过……”
岑天河上下扫了迟铮一眼,小心道:“你一米八几的个子,他这、这不可能真能侵犯你……什么的吧?当年真要是有什么,就你的脾气你也忍不了啊,你……”
迟铮冷冷地看着岑天河:“你在想什么?”
岑天河尴尬地咳了下:“当我没说,我只是想再提醒你一下,很多事,特别是感情的事,是有概率存在误会的。你不如先别急着动手,你前脚动手,后脚就会有其他白灵赤灵来清理你,到时候你再想弄清楚什么就没有时间了,不如——”
“我当然知道有误会。”迟铮看着平静的湖面,“我同他之间,误会多到……”
迟铮顿了下:“多到我已经不想一个个去追究了,我也不想弄清楚了。”
岑天河难以理解:“你……”
迟铮抬眸看着岑天河:“岑天河,你觉得我用了这么多年找这个人,是为了平心静气地和他讲讲理的吗?”
岑天河顿了下,几乎被迟铮这个疯子说服了。
“那你也不能……”岑天河眉头一动,“不对,差点被你带偏,你说了,他没侵犯你,那他做什么了?你这么不依不饶,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迟铮静默片刻,这句话好像割嗓子一般:“他喜欢我。”
岑天河迟钝地结巴道:“喜、喜欢你?”
岑天河简直觉得迟铮不可理喻:“迟铮,喜欢人不犯罪吧?!”
迟铮同样觉得岑天河脑子有病:“你是认真地觉得我的脾气值得人喜欢,还是觉得我的性格值得人喜欢?至于人品……我没有人品。会对我动心,真的没错么?”
岑天河一时语塞,要不是灵力实在是悬殊,岑天河真的很想跟迟铮动手让他清醒清醒。
“……虽然你人不是很好相处,但也不至于被你说成这样。”岑天河压着自己的心头火,焦虑道,“你刚才去见他了?他……应该对你避之不及吧?”
迟铮没理会岑天河,他心中正在疑虑这个。
按理说,刚才在自己进教室的时候,千途突然会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离开教室才是正常的。
和赤灵不同,白灵实在不算是个让人舒服的存在,前世同白灵有过些微瓜葛的人都会在重逢时自行避让,免得在白灵复仇时牵连到自己。
但千途刚才……不太算得上很回避。
这是为什么?
又是哪儿出错了?
迟铮心中烦躁不再说话,岑天河以为他是在默认,又轻声道:“昨晚你其实有机会杀了他的,你没动手,也没挖眼割舌的……你是不是,也有想要再查一查的事情?你不会突然动手吧?”
“你也不想马上就彻底消失,对吧?”
迟铮根本没听岑天河在叨叨什么,他心不在焉道:“我当然不想死,我刚找到他……我凭什么死?”
岑天河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情债,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岑天河清楚千途和迟铮之间肯定不像迟铮说的那么简单,能让迟铮片刻不休地找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只是犯了喜欢上迟铮的错。
虽然岑天河根本没印象迟铮上一世和谁有过这么一段,但这都不重要了,只要迟铮保证不冲动杀人就好。
至于千途那边,就岑天河这十来年的经验,人总会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自动避让白灵的。
迟铮现在显然也是在试图了解这一世的千途,也许迟铮发现千途确实无辜后,会少见地善心一动,放过那个孩子。
如此迟铮也不至于落得个灰飞烟灭,两厢都好。
俩人南辕北辙地各自出着神,一时间都没说话。
直到迟铮的手机响了下。
迟铮将手机拿起来,岑天河无意识地看了过去——
迟铮的手机界面,显示有一条来自千途的信息。
岑天河绝望地倒吸一口气,迟铮还没去找他,这人居然自己上赶着找死来了。
迟铮拿着手机,一时间觉得自己可能是昨天灵力消耗过重,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灵力损耗过重的时候,幻觉总会如安慰剂一般……
第二条信息,第三条、第四条信息迅速传了过来,打断了迟铮的思路。
迟铮指尖轻轻滑动,解开了锁屏。
来自千途的信息快速弹了出来。
【我有信号了】
【转账】
【同学,我知道有点唐突,如果让你不舒服,可以删了我。】
【你是单身吗?】
【我可以追求你吗?】
迟铮眸中白光忽隐忽现闪闪烁烁,沉默了半晌后,迟铮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人……
到底要过去多少年,到底要吃多少苦……才能学乖呢?
智者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但有个人,能一万次地喜欢上迟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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