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蕊月在伺候笔墨, 她被云美人对官家突然的不敬给吓到,几乎是云滢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咚”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而与此同时, 她隐约听见门外似乎也有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云滢只是写的胳膊酸了,不留意叫一滴墨汁滴在了上面, 污了刚写好的半面,蕊月一跪下反倒把她这股怒气给打断了。
“又不是你害得我天天写这些东西, 你跪下做什么?”
云滢把不能要的那一页放进故纸堆, “圣上又不在这里, 我不过随口说一句,就叫你们这么害怕?”
“娘子, 官家毕竟是天子, 怎么能不叫人畏惧?”蕊月和她年纪相仿,但是对于皇帝天然从心底有一种敬畏, 自从她来到云滢身边后还没有见过皇帝, 生怕这些话传到外面去叫有心人听见了。
“您别生气,或许圣上这几日就过来看您了。”
云滢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她从前写这些也不在话下, 但那个时候只是太妃日常派下的活计, 可太后现在叫她斋戒沐浴是因为生她的气。
即便她一开始在清宁殿没有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 后来也明白了。
被人因为这种事情罚抄书与平时的功课相比,心境哪里会一样?
“官家才不在意我呢, ”云滢苦笑了一声, 她让蕊月起来再拿一张新纸过来,“他都好些日子不见我了,估计是再也不会来了。”
圣上站在门外,看群玉阁的宫人跪了一地, 隐隐有些头疼,但又有些觉得好笑。
“既如此,那朕便不再到群玉阁来了。”
皇帝在福宁殿以外的地方还从未被她撂过面子,趁着里面还没有越说越离谱的时候,不免稍稍严肃了神色,出声示意。
话音刚落,里间就没了声响,过了片刻后书房的门才从内打开,云滢不掩面上的惊愕,向他福身问安:“圣上万安。”
皇帝踏进了书房,江宜则知道云美人私底下或许有什么不一样的话要和圣上说,便悄声跟在官家的身后,示意群玉阁的宫人出去。
“官家,您怎么突然来了?”云滢想给皇帝端一盏茶来,然而这里只有她用过的茶盏,新的还没有被宫人们奉上来:“也不叫人通报一声。”
皇帝坐到了她习字的位置上,看见正前方摆着一本供作参考的《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旁边还有一些散纸,料想刚刚被她粗|暴对待的就是这本经书,他抬眼瞥了云滢一眼,面上平静无波。
“朕不来,怎么知道你私下诋毁朕躬?”圣上淡淡道:“不过区区三日,说的倒好像朕数年不曾踏足一般。”
她未免也有些没良心了,封位赐宫,哪一样不合她的意了,竟私下同宫人说他的不是。
云滢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人倒霉起来就没一件高兴的事情,她就是想过去斟茶,缓和一下圣上的怒气都没有机会。
“嫔妾去给圣上斟一杯茶来可好?”云滢试探道:“省得您训起来口渴。”
“不必,”她声音软下来,靠他也靠得更近了一些,但圣上也没有呵斥,只是示意江宜则去外面守着门,“朕也不缺你这一盏茶吃。”
皇帝的态度叫云滢心里有了些底,她生气时脱口而出的那些话,也算是从心底里说出来的,圣上只是不愿意在人前自降身份,但私下却同以前没什么差别。
“您都三天没来看我了,可我天天都在等您来的。”云滢倚靠在扶手侧,轻轻扯他的衣袖:“难道还不许我自己在屋子里生一生气么?”
圣上瞧着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轻声一笑,旋即低斥了一句,“胡闹。”
她自己分明也同他说过,后宫的嫔妃要面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轮到她自己的身上,就是三日也不想等。
不过她在福宁殿的时候确实是可以时时刻刻地见到自己,她又是小姑娘的心性,盼着时时刻刻能见到自己,一时有落差不高兴也不算太令人意外。
“这几日被别的事情绊住了,才不得空来瞧你。”圣上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他见云滢一脸委屈,反手握住了她在自己衣袍上作乱的手,“怎么,朕来了也不能叫你高兴吗?”
“高兴,圣上驾幸,嫔妾怎么会不高兴?”云滢低声抱怨道:“可您又在这里过不了夜,顶多在这里两个时辰。”
太后要她修身养性,替太妃抄写经文,就算是皇帝要临幸她,那也会被归为她的不是。
而且她现在还剩下半本多,圣上要在这里坐一坐,她总不能自己在这里抄经,将圣上晾在一旁的,太妃虽然宽纵,可她也不能仗着太妃的好性子太放纵,宫门下钥之前也该把应写好的经书送过去。
“哪里来的许多气话!”
圣上要不要留宿在嫔妃寝殿也是凭自己的心意,若是他不愿意,即便是太后也不能随手指一个女子过去非得让圣上临幸,云滢反而替他决定好了。
“什么气话?”云滢微愣,她拿了桌上厚厚的经文过来给皇帝详看,“您瞧瞧这一本有多少字,要是耽搁上两个时辰,嫔妾怎么赶在天黑之前把抄好的经文送到太妃那里去?”
皇帝日理万机,对于宫中发生的一些琐事并不是样样都要知晓,她今日确实是有些奇怪,平日早就不分尊卑起来了,现下见了他倒像是有满腹的不愿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帝想起云滢方才同宫人抱怨,说要抄写这些东西都是他害的,“难道太妃要你写这些,还是朕的不是?”
圣上同太妃的关系一向和睦,知道她不是一个爱磋磨嫔妃的长辈,不过她身体不好,又笃信佛教,倒是常常会让人替她写些经文做祈福之用。
云滢之前做过杨充媛的养女,她同太妃的关系在别人眼中自然较厚一些,会在这里替太妃抄经也不是什么奇事。
“这些当然都是您的不是了!”
云滢本来受罚就有些不高兴,真正的罪魁祸首对此一无所知,她心里自然就更不舒服了。
“我同您说白日不行的,容易叫人看出来……”可惜眼前毕竟是君王,她要抱怨也只能小声说:“要不是官家白日里欺负人,我哪里用得着被老娘娘罚写这些经文祈福?”
圣上稍有不自然地松开了她的手,云滢在这种事情上素来言语上大胆得很,行动上却有些欠缺,白日行事与先贤之道相左,他原本也不是十分赞成的,入夜之后才应该是行周公之礼的时辰。
但又不能否认,那确实是一种令人觉得新奇的体验,叫她格外地惊慌羞怯,别有一种隐秘的乐趣。
甚至偶尔回想起来,还会意动要不要再试上一次。
然而这件事却带给了她许多灾祸,即使是在他思忖过后并没有叫女官记档的情况下。
太后了解皇帝床帏的近况也就只能通过彤史,之前太后派过来掌管彤史的女官已经告老,新上任的女官又是圣上身边人调.教出来的,除非是不想留在福宁殿里了,否则怎能不按着天子的意思行事?
“圣上走以后宫人替我收拾了一番,然后就有坤宁殿的大长秋过来传旨,”云滢回忆起皇后身边那位大长秋阴柔的笑容,实在是有些不喜:“明明是个内侍,却一直都在瞧我身上,弄得人不自在极了。”
时下的风气还有些追捧前朝的开放,嫔妃的衣服不是将人从颈项以下悉数遮盖掉的,而是将颈项优美的曲线展示于人前,抹胸处又隐隐约约露出一抹雪痕。
内侍们没有机会像男子一般亲近女郎,但是对这种事情的窥探欲反而因为自身的不行而愈发强烈,即便宫人用润泽轻盈的香粉替她遮掩掉一些圣上行事过后留下的余韵,可内侍的眼睛也尖得很,靠她那样近,肯定是瞧出来了什么。
云滢觉得圣上周身的气场似乎冷了几分,她便乖乖闭上了嘴,站在一边低头盯自己细褶裙下的鞋履。
“怎么不说了?”圣上压下了隐含的几分怒意,温声安抚着她,“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其他的也没什么好同官家说的了,”云滢低声道:“难道官家要我妄议中宫吗?”
皇后知道了这件事,可她却是被太后责罚的,她又没有什么证据,再说下去反而有些不妥了。
就算她同圣上这样说了,难道皇帝会因为一句话去治皇后的罪吗?
“你未免也太实诚了一些。”
圣上默然片刻,方同云滢说道:“太妃待人宽和,她既然不叫你去跟前伺候,自然也没有罚你的意思,你身旁的掌事总该是识字的,叫她模仿你的字迹写一些,太妃也不会说什么。”
即便是太后,也盼着皇帝多多临幸嫔妃,早日让这些女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只是不高兴他白日行事,又不按照规矩记录在案,刻意欺瞒她这个做娘的。
叫云滢去太妃那里伺候,便是知道她心肠软,顶多叫她不能侍寝,至于抄经。
这个云滢也不是不知道,就是杨充媛当时要为太妃抄经,有时候也会叫宫人代笔,左右太妃也不会一本本拿来细看,或者说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深究。
太妃并不为难自己,她要是想偷奸耍滑,集合众人之力,半日就能写出好多本的。
不过她白白受了一场罚,在太后面前得了个狐媚的印象,哪里能这样草草了之。
“可是我想叫官家看见我这样用功之后心疼我。”
她厚着脸皮主动坐到圣上的怀中,给他看手上运笔太久后留下的痕迹:“我因为您才被老娘娘责罚,手腕到现在都是酸的,您看见就一点也不怜惜我吗?”
云滢身量纤纤,坐在皇帝的膝上也不会叫人嫌重,圣上瞧她方才还是一副全然将责任推卸的委屈模样,现在却又依偎在他怀中求他怜惜,面上露出浅浅笑意:“不是气恼朕,再也不想见到朕了么?”
温热的气息交融,身体上的亲近叫云滢少了很多拘束,但她刚刚发过脾气,就是要撒些娇也不好叫外面守着自己的宫婢听见,附在圣上的耳畔窃语:“那自然是气话,我委屈得受不了,却又没什么人可以倾诉,只有官家还肯听一听。”
她刚做了圣上的娘子就被太后不喜,皇帝又不来瞧她,她当然心里要不高兴了。
圣上不知道是该说怀中的这个姑娘什么好,云滢因为白日被临幸的事情被罚,自然不是她的错,然而宫中之人向来是认为天子不可能有错,她却这样肆无忌惮地抱怨全是因为他。
她也说过对佛经不是十分感兴趣,却在可以蒙混过去的时候认认真真地受罚,当然叫他心生怜惜。
可她却这样明晃晃地将小心机剖开直说,虽然叫人觉得好笑,但心底也莫名生出一片柔软来。
那洁白如玉的腕部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圣上在上面轻柔地按揉了几圈,“今日朕派人同太妃说一说,这一项以后蠲了。”
“这是老娘娘的意思,官家干嘛要同小娘娘说呢?”
云滢见圣上待她这样温存,逐渐起了些坏心思:“再说我也不是完全为了要官家心疼的,太妃对我一向很好,当然要好好写的,要是我仗了太妃的宽容来随便让宫人糊弄她,这不是欺软怕硬么?”
“难道你素日不是这样吗?”圣上想起这姑娘仗着他的宽纵也做过不少无理取闹的事情,不禁一笑:“在福宁殿里那许多的放肆,云美人恐怕都忘了。”
“官家取笑人,”云滢听见皇帝笑着称呼她的位份,不知道怎的就叫人染上了一些羞意,“您要是真心疼我,不该说替我抄一份吗?”
圣上按揉的动作逐渐缓了下去,他直视着眼前抬头与他对视的姑娘,云滢壮着胆子将搁置在一侧的毛笔拿起递给圣上,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好歹是一起犯的错呀,要论罪郎君也是首犯,奴家是从犯,官家总不会要奴一个受罚罢?”
还没等皇帝责备她什么,云滢已然凑到了他耳畔,“这些日子我都是比照着官家的字迹来抄经的,您不用仿我。”
江宜则在外间紧靠着门站立,多少能听到圣上与云娘子的一些羞人话,这些他本来已经习以为常,及到后面云娘子那句要官家替她来写的时候心跳还是快了那么一点。
官家愿意替她开脱,亲口免了这场责罚也就罢了,太后看在圣上的面子上,想来也不会太揪细。
皇帝从来都不会有错,自从圣上亲政之后,连太后都没有说过要让官家受罚的事情了,何况她一个刚受宠的娘子?
果然如他所料,书房内静了几瞬。
云滢也不是那种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见圣上不说话,猜测或许是这样的举动触碰到了圣上的底线,一时手心也生了几分微汗。
她想着将笔从官家的手中抽出,“是嫔妾不知好歹,惹……”
然而那笔却被人攥得稳了,云滢那一分力道过来,圣上的手腕都没有动过一下。
“上面的墨还未洗过,你是不要这一身衣裙了么?”
官家在外面那一声把云滢和蕊月都唬了一跳,她们匆忙出来迎驾,谁还有心思去管笔尖上的墨有没有洗净。
圣上瞥了她一眼,示意云滢起身:“朕看你哪里是想念朕,分明是想找一个代笔的抄书人。”
那种旖旎的气氛骤然消失,圣上看着低眉乖顺应是的云滢,隐隐能看见她嘴角的弧度,乖极了,也狡黠极了。
美人低眉浅笑,坐在他怀里娇俏地唤人郎君,自然是一件令男子高兴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圣上想将她按在书桌上反转过来狠狠打两下。
真难为她三日前就模仿御笔亲书,眼巴巴地盼着自己过来说这些甜嘴的话,要是车辇早些过来,想来就是这三卷她也不愿意写的。
不想让宫人来糊弄太妃,就想叫九五至尊来做这个代笔了。
云滢隐约感受到圣上好像有些不一样的别扭,但也猜想不到如此平静的圣上会生出将她打一顿的想法。
“嫔妾能有什么坏心思,那不也是因为圣上的字好,我才仿您的么?”云滢执起墨条,往砚里重新添加清水:“您抄经的时候我替您磨墨,也不算偷懒的。”
红袖添香本是一桩文人风流事,现下却莫名没了那种幽深隐秘的旖旎。
“让朕身边的内侍进来服侍,”圣上知道她工工整整抄写半卷定然也费了许多的工夫,想来也没有时间和心情到庭院中散心透透气,“你出去罢。”
云滢执墨条的手一顿,眼中略带惊讶。
“抄经讲究心静,”圣上定定看向她,目光湛湛:“有你在这,朕怎么静的下来?”
圣上的目光平静深邃,叫人不敢违抗,没有半分轻薄的意思,但云滢的双颊渐渐染上了一层绯色,福身离开的时候尚且不曾平息。
有江宜则在,近身伺候皇帝的事情自然是由他来做的,他在门口是听到了皇帝吩咐的,但并没有立刻入内,反而是等云美人从书房中出来之后,才邀她往旁边借一步说话。
云滢对皇帝身边的内侍向来尊重,而几位都知和梳头的近侍也愿意看在她得圣上看重的份上,时不时给她提一个醒,让她可以少一些自己揣度,江宜则相邀,云滢也没有不应的道理。
“都知,有什么事情吗?”
群玉阁中的庭院并不算大,江宜则只同她站在庭树的底下说话。
“户部和兵部的人最近常在官家面前打几场官司,圣上这两日忙,没顾得上后宫,这才空闲下来,便往娘子这处来了。”
这些云滢都大约能知道的,她才封了位份,官家还有几分新鲜感,若是出入后宫,必然要到她这里来的。
“娘子应该也知道官家素日并不清闲,江山万里,没有一处不叫人挂心。”
江宜则浅笑着提醒她:“有些事情偶尔为之固然是闺房中的乐趣,但若长久下去,官家驾幸非但没能舒心,反而自寻了差使,依旧会对娘子纵容至此吗?”
男女相处之道在于张弛有度,皇帝现在是喜欢她,愿意这样纡尊降贵,可是官家到后宫来毕竟是散心的,嫔妃该体谅圣上的不易,而不是仗着皇帝的宠爱提一些无理的要求,这样才能维持长久的恩宠。
云滢怔了一下,但还没等她称谢,江宜则已经躬身告罪,往书房里面去伺候皇帝笔墨了。
……
圣上对于抄经也并不陌生,比起云滢的小心翼翼,生怕写坏了一张纸,倒是显出他的信手拈来,还未到用晚膳的时辰,这一册经文就已经摆在了太妃殿里佛堂的神龛前。
皇帝留宿在群玉阁,既然已经在此处消磨了许多时光,晚膳自然也是要一同在这里用的,群玉阁的内侍早早备好了水供帝妃使用。
女子总是更麻烦一些,圣上倚在床边看了许久的书,才见宫人簇拥着云滢过来。
不同于其他的嫔妃,服侍云滢的贴身宫人手中还带了一些侍寝中极少用到的一些东西。
她今夜将头发全部梳起,吩咐宫人们将东西摆在趁手的地方后,就让人都出去了。
“圣上今日替嫔妾抄写经文,实在是有些辛苦。”云滢没叫侍女放下床帐,柔和的烛光照亮了内寝,不似是她行事的风格。
她靠在皇帝曲起的膝边,鼓起勇气试探道:“今夜要不要叫嫔妾来伺候官家?”
圣上不置可否,却瞥了一眼旁边的膏体,“你拿这些来做什么?”
“嫔妾的姐姐在尚药局当差,这些是她给我的,说是新研制出来的香膏,气味平淡宁和,叫人舒坦得很,但我还没有试过。”
云滢面上嫣然一片,她低声说道:“我想官家疼我,应该不会介意我笨拙的。”
男子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是占据主动的,女子催促反而像是男人不得力似的,但她撒娇一般地催促人躺下反转过去,圣上依言照做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
毕竟她曾经有许多的不好意思,一个倾慕自己的美人突然这样主动,也没什么人可以拒绝得了她的殷勤。
甚至遮遮掩掩的殷勤,更添了一分叫人期待的神秘。
然而当那润泽肌肤的香膏被仔细涂抹在后背上时,那双本应该撩动男子心弦的纤纤素手却用了几分力,摁在了背部的穴道上。
云滢的手法都是同兰秋学的,她没有太医署考试时认穴的铜人可供学习,穴位是从医书上看过之后才在服侍自己的宫人身上试验准度的,骤然用在官家身上时,她还有些忐忑。
太后不愿意叫她这两日侍寝,但她指使天子为她做事,总也得拿出些诚意才能叫圣上喜欢。
室内静谧,她明显感觉到圣上的呼吸顿了片刻,但皇帝并没有说出什么叫她停下的话来,因此她也就大着胆子继续行事了。
原本的期待落空,固然令人失落,然而圣上察觉到云滢的意图之后也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愿拂了这姑娘的美意。
而且他亦不想叫她知道他想差了之后的激荡心绪,那一定叫她得意极了。
云滢的按摩导引或许还比不上宫中专门做这些事的内侍让人舒服,但其中滋味自然是不同的,群玉阁的红烛一直燃着,直到她察觉到圣上的呼吸缓慢深长之后才吩咐人熄了烛火。
即便宫人的脚步再轻,晦明之间,到底还是惊醒了天子。
“官家,夜已经深了,也该安置了。”云滢依偎在他的枕边,两人竟是分被而眠,她趁了夜深,大着胆子在圣上眉心处印下浅浅一吻:“您明日不是还要早起见大臣的么?”
那吻像是一根温热的羽毛,在静谧的夜中格外动人心弦,又不含半分情|欲。
只是上天似乎偏与她作对一般,云滢话音未落,就听见屋外传来了御前内侍的声音。
“官家,刚刚昭容娘子那边派人来说,延寿公主今夜发喘,想请官家过去看看。”
延寿公主是皇帝唯二的女儿,要是她有什么不妥,自然会叫皇帝挂心,但还没有等他决定是否要去,身上的锦被忽然被人掀开一侧,钻了进来。
女郎周身便如柳絮棉花一般轻软香暖,可她瞧向自己的眼神却全然不是这样的。
她的身前微微起伏,连带着自己也感觉到了那份丰盈绵软,虽然没说出些什么不许他去的嫉妒话,然而那眼神却清清楚楚地在说话。
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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