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阳闻言,面露苦笑,“实不相瞒,张九阳也不能拿出任何东西,来为将军作为保证,但张九阳发誓,无论如何,都一定相助将军,报此大仇!”
“那二皇子视在下如猪狗,杀心炽烈,张九阳就算不为将军,也总得想法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那任金革听了张九阳这话,目光灼灼,片刻方才说道:“世人皆称先生乃当世奇人,任某今日观先生言语,胆大至极却又有理有据,所图者皆是为了世间小民百姓,任某心中虽恨,但对先生钦佩至极,便就相信先生一次!”
“只是,任某虽愿相信先生,只是这满腔仇恨怨怼,又将与何人诉说?”
“我那含冤而死的弟弟,又如何能瞑目,安眠于地下?”
任金革此话一说完,双眼之间,顿时是热泪滚滚。
张九阳闻言,沉默了半晌,然后道:“大将军不必过于悲伤,若是要抚慰亡灵,张九阳倒是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任金革闻言,顿时是目中神光一振。
“那阴谋的幕后主使,如今虽然不能动,但那同流合污,执行之人,却也是罪大恶极。”
“皇子殿下如今杀不得,但那当日于天牢城楼之上,亲手射杀三百边军的天牢守将金丘八,却是杀得的!”
张九阳这话话音刚落,任金革顿时“砰”地一声双拳击打在身前的帅案之上,只见他脸色狰狞,双目血红,口中厉喝,“杀得,此贼不杀,我任金革有何面目,去见我那无辜枉死的弟弟!”
“只是先生,此贼远在帝都,此事又如何操持?”
张九阳闻言,略一思忖,然后道:“大将军放心,此事便交由我与若昀兄来处理,将军只需镇守军中,静候消息便是。”
任金革听了这话,目中悲伤仇恨一起涌现,却只是最终点了点头。
良久之后,任金革目光重新落在了张九阳身上,然后他缓缓地,无比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好,为了大阳帝国千千万万百姓,为了广源城中千千万万百姓,为了我麾下军士不会无家可归,为了他们的父老妻儿,不会终日垂泪,我任金革,等!”
张九阳闻言,顿时浑身一震,当即后退一步,深深鞠躬,这一礼,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最发自肺腑的一次。
“将军大义,救万民于水火,张九阳钦佩之至,他日就算身死,也一定要让将军得报心中如海深仇!”
……
任金革最终没有起兵,他手中的长剑狠狠地插入地底,仿佛这样能够发泄一下满腔的悲痛和仇恨。
走出帅帐的张九阳这才发现,自己的贴身衣服,已经让汗水湿透,与任金革的这一番对话,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一个不慎,搞不好还真有被盛怒之下的任金革当场斩杀的可能。
不过好在,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最艰难的一刻终于挺过来了。
任金革作为大阳帝国北疆的边关守将,对大阳帝国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不然,就算是张九阳说烂这一条三寸之舌又如何,胸中无家国百姓的守关大将,如遇到此等不公冤屈,只怕是早已经起兵造反了。
而任金革蒙受如此巨大深仇,还能压制至今,除了心疼麾下士卒,世间百姓,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心有顾忌。
大帐之中,张九阳两人刚走出不远,那帅案之前的任金革,手中剑鞘“哐啷”一声脱手落地,然后,任金革魁梧的身体缓缓坐倒,以手扶面,嚎啕大哭。
而帐中,已经站起身来的柳直臣与那梁横槊,则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大帐之外,张九阳闻声猛地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任金革的帅帐,眼眶通红,这位身经百战的边关大将,此刻脆弱的一面终于是展现得尽致淋漓。
当夜,大帐之中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闻者无不动容。
当夜,镇北大军大营,张九阳两人所在的营帐。
夜色已深,但张九阳久久无法入睡,坐在大帐门口看夜空。
这个世界的一切,与地球几乎毫无二致,这种晴日的夜空很是辽远,一眼很难看到尽头。
张九阳又想起了走出大帐后任金革的那一阵令人动容的哭声,在这哭声里,他能够感受到,任金革如今对大阳帝国皇室的忠诚,已经消失殆尽,他如今守护的,不再是广源城中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以及那几百名的皇亲国戚,而是他心中的大阳子民。
这个黑暗的时代,大阳皇帝的一个败家儿子,在他自家老子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毁掉了自家疆土之北的万里长城。
可笑吗,对于知情人张九阳来说,的确是可笑无比的,但对于二皇子李桀来说,这三百边军的身死,又岂会扰动他那冰冷残暴的心丝毫?
就算知道了这般结果又如何,二皇子李桀至多也就是冷哼一声,然后说上一句“乱臣贼子”!
张九阳抬起头,看着无尽的夜空,久久无语。
……
而就在此时,身旁却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这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大营之中显得很是引人注意。
张九阳转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今日才见过第一次面的梁横槊,这梁横槊手中,此刻还提着一坛酒。
见梁横槊走到前来,张九阳笑着问道:“怎么,梁将军还没有睡?”
梁横槊走到张九阳一旁,随便找了个地便是一屁股坐下,然后方才说道:“没睡,怎么,先生也是睡不着?”
张九阳闻言,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很是震撼,任大将军如此胸怀,让张某心中激荡不已,但将军之内心悲痛,却也让张九阳内心五味杂陈。”
那梁横槊听了这话,长叹了一声,“大将军本来,仅剩有那唯一的亲人,那任金鼓平日里与我等,也是极为要好,哪知帝都一行,却从此天人永隔!”
“最可恨的是,这还是在自家的地盘上。”
梁横槊说到这里,拿起酒坛狠狠地一拍酒封,然后从身后寻摸出两个碗来,很快就倒满了两碗酒。
伸手递给了张九阳一碗,梁横槊便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先生可知,在这镇北大军之中,大将军的命令,就是这军中的至高旨意,像今日这般,先生一日之内,连续顶撞大将军三次,而且还是在大将军盛怒的情况下,不得不说,这样的情况,在镇北大军之中,绝不可能发生,而先生之胆量,也不可谓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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