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边军喋血天牢一事,自英魂北归之后,便是暂时告一段落。
虽然参与三百边军惨案一事的主要人物,并非只有金丘八一个,但是,如果在金丘八出事之后,另一个主要参与者,兵部侍郎卢执礼,也相继出事,那么,则势必会引起二皇子李桀的警觉。
如此一来,便是有打草惊蛇之嫌,一旦二皇子察觉事情有异,那么任金革及其镇北大军的处境就将会极其危险,而张九阳的所有努力也将全部付之东流。
因此,不管是任金革,还是张九阳,在解决掉一个金丘八之后,都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再把那派出兵符的卢执礼卢侍郎也弄来一并宰了。
投靠于二皇子麾下的,并非全都是金丘八这等贪财好色的蠢货,似六部侍郎这等重要职位上的官员,若真是突然之间就失了踪,那么朝廷是一定会严加追查的。
毕竟,官居从三品的兵部侍郎,可不是小小的天牢守将可以比拟。
所以,镇北大军及任金革,要想完完全全地为那三百名遇害的镇北将士报仇的话,则只能是如张九阳之前所说的那般,徐徐图之,静待时机成熟。
而就在张九阳纪若昀两人,为镇北大军之事来往奔波的时候,第七皇子李安平,却是来到了皇宫之中,一处无比荒凉的宫殿。
大阳帝国的皇家宫廷,占地何其广阔,外人只知其外表看起来富丽堂皇,但在其中,又有多少凄冷破败的宫门,又有多少命运悲惨的如花少女,将最美好的青春,消耗在了高高的宫墙之内。
李安平此刻前往的这一处宫殿,便是大阳帝国绵延百里的皇宫之中,有名的冷宫集。
所谓冷宫集,那便是指,这一片的宫殿,在偌大的皇宫之内,都是冷清无比,其中的主人,不是失宠的过气嫔妃,就是遭受排挤的各色后宫女属。
而七皇子李安平的母亲,当年哪个聪慧无比的美丽少女,便是住在这冷宫集内的其中一处。
当然,昔日的娇俏少女,已经脱变成了中年妇人,昔日的青春靓丽,也变作了这森严皇宫内,一段无人提及的过往。
宫殿名叫“养心小筑”,是几栋小小的楼房,名如其楼,取得小家碧玉,通往宫殿大门的青石板路,因为少有人护理,时常是杂草丛生,而在哪宫墙之外,则更是野草已然漫过了墙头。
相比于李安平如今的住处,“养心小筑”这处宫殿,与他那处简陋的小院相比,也见不得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唯一值得称道的,也许就是它地处在皇宫之内,因此也水涨船高,备受世人瞩目吧。
但是,在李安平心里,却是清楚,这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就是母亲心中最不名一钱的。
从记事起,母亲给李安平的印象就是,温柔,聪慧,她对幼时的李安平,倾注了所有的心血,而她的聪慧,却是在这皇宫之中,早已经为人称道。
哪个时候,母亲总是告诫幼小的李安平,告诉他,不论什么东西,都不要与自己的三位兄长去争,无论是玩具,还是什么稀罕的事物,聪慧的女子,总是让李安平管住手,管住嘴,甚至要努力去管住心。
很多时候,幼小的李安平是真的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东西啊,但每当看到自己的三位兄长肆意地索要所好之物时,李安平的眼前,总是会浮现母亲告诫自己时的身影。
同时,他也忘不了,在暗处,总有几双带着戏谑,带着敌视的眼睛,时不时在他幼小的身影上瞟过。
尽管如今已经时过境迁,但是每每进入这高高的皇宫,李安平心中,都会不自觉地想起曾经的这一幕幕。
那时候的李安平不明白,为什么他就不能,像自己的兄长们一样,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聪慧的母亲,是在幼年的时候,就狠狠地低下了身姿,在保全自己的性命。
生在皇家,兄弟之情是不是也如世间普通人那般令人羡慕,又或者是会打得头破血流,天家有亲吗?李安平心中没有答案。
踩着青石板路,李安平缓缓走到了“养心小筑”的宫门前。
宫门简陋,也不用人去通传,会到这里来的,除了李安平之外,便只剩下一些传点物品负责清洁内务的宫女太监。
用力敲了敲门,李安平便是推门而入。
养心小筑内,常年陪伴母亲的,是两位年纪较长的宫女,从小到大,一直没变,也因此李安平心中清楚,这处偌大的皇宫,已经将她们与外界,隔绝了数十年。
如果没有例外,那么这种隔绝,还将继续下去,直到她们的生命最终走到尽头。
李安平的到来,中年妇人最先便是察觉到了,虽然如今李安平不再与自己一同居住,但自己的孩儿,又如何不熟悉他的动静声响。
哪怕他没有时刻呆在身边。
中年妇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她的脸庞朝向大门的方向,静静地坐着,微笑着等待自己的孩儿进门。
记忆中,仿佛是看到一个幼稚的身影,迈着肥肥胖胖的短腿,费劲地迈过门槛,然后跑到自己的面前。
一想到这里,中年妇人脸上的笑容,便是更加温柔。
李安平走入小楼正堂之中,便是看见自己的母亲,如往常一般,在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她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但实则无比空洞。
那两名年长的宫女,一左一右侍立于两旁,李安平用目光向她们微微示意,然后便是快步走到了中年妇人身前。
到得中年妇人身前后,李安平便是屈膝跪下,然后拉起母亲的手,那妇人此刻便是笑容更盛,然后缓缓抬起的双手,轻轻地抚摸上了李安平的脸颊。
李安平仰着头,眼眶微红,母亲曾经那温柔的手,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但她那曾经无比灵动的,盈满聪慧的,光彩熠熠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李安平记得很清楚,大概是在自己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当自己玩耍累了,回到这处养心小筑的时候,他便是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双目失明。
童稚的自己,不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母亲也未曾告知自己,只是从那之后,母亲对自己的温柔,似乎没有半点减少,只是很多时候,只能用手,去抚摸自己的脸颊,然后感受着自己的一点点长大。
参拜完母亲之后,李安平便是轻轻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小楼内的摆设很简单,也很破旧,与富丽堂皇的皇宫,丝毫搭不上边,唯一显眼的,大概便是比较干净。
中年妇人此刻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自打李安平搬出皇宫之后,便是要间隔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开看望自己,这对于中年妇人来说,儿子的每一次到来,都弥足珍贵。
尽管光阴似箭,时节如流,但中年妇人的身上,依旧流露出一种罕见的美丽,如果不是那一双空洞呆滞的双目,极其突兀地破坏了整体的美感,那么这张经历岁月的脸庞,依旧会给人以绝美的惊叹。
待李安平坐下之后,中年妇人便是轻轻发问,“安平,你寻常很少到这宫中来了,我知你觉得这宫中压抑,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望母亲?”
李安平听得母亲问话,顿时不敢怠慢,但却是吞吞吐吐了半晌,一时间竟然是无从说起。
那侍立于两旁的两位年长宫女,心思细腻,见这母子二人许久未见,也许有什么掏心窝的话要说,便是当即禀了一声,各自转身忙活去了。
李安平待两位宫女离开之后,却是依旧有些踌躇。
他突然想到,很多年之前,母亲曾屡屡告诫自己,在这世上,万事不与三位兄长相争,但如今镇北大军一事,却已经完全打破了他内心原本平静的世界。
幼时,母亲连一个玩具,都不允许相争,如今,边关大军,主事大权,母亲又会允许自己去争否?
一旁的母亲,温和地等待着,李安平犹豫了片刻,终于是开口。
“回禀母亲,安平今日前来,是有要事,要与母亲述一述。”
李安平既然已经开口,便是不再迟疑,当即便是把一直以来,自己与张九阳纪若昀两人交好,以及此次三百边军之事,张九阳的诸般谋划,种种行为,全都一五一十,给那中年妇人说了一遍。
把这些说完,李安平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立马又如未经允许便做了决定的孩子,内心很是紧张地等待着训斥的来临。
中年妇人听完了李安平的一番讲述之后,却是微微一笑,她拉着李安平比较纤瘦的手掌,然后缓缓说道:“看来,这些年,母亲对你的约束,还是太重了些。”
李安平闻言,顿时很是惊讶,他原本以为,母亲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训斥一顿,却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竟然先是说了一句这样的毫无头绪的话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安平的疑惑,中年妇人却是接着说道:“你今日所说之事,为母什么都没有记住,只一点,宫中盛传,那张九阳,乃为大阳帝国当今第一奇士,你既与这等人物交好,则一定要诚心以待于别人,无论将来,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境遇,你都不能动摇初心,始终得一心一意,以心中上礼待之。”
“而至于那纪尚书的公子纪若昀,则据说更是侠肝义胆的人物,你能与这样的人物相交,那是你的幸事。”
“你如今既然有这样的良友相伴于身侧,那做什么事情,就都得自己学会拿主意,再不必向为母禀告,否则,势必是会被九阳先生这等人物笑话的。”
“至于你以后要做什么事情,在你与九阳先生相遇,在你倾心礼贤,与九阳先生相交的时候,就已经是为母所不能决定的了。”
“似九阳先生这等人物,促和亲,舌战蛮夷,赈大旱,以亿万石救济百姓,如今,又力主罢兵,以一人之力,免万民卷于兵乱,这样的人物,愿意相助于你,为母除了为你感到欣慰之外,再无他言。”
“至于你心中犹豫的,应该是兄弟亲情,但这宫墙之内,有几分亲情呢,我想,你自己心中定然会有答案。”
“今日在这养心小筑之内,无论你说了什么,对于母亲来说,都不重要,但有一点,你须记住,对于九阳先生这样的人,你要一生,以坦诚真心待之。”
“如果,有机会的话,请那九阳先生移步,为母要与之见上一面。”
中年妇人这番话说完,便是不再言语,李安平见自己母亲今日,与寻常时候,大相径庭,一时间也是诧异无比。
不过,对于母亲的教诲,李安平很是看重,他当即便是起身,再次跪伏于母亲面前,然后口中说道:“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然后,李安平见母亲今日似乎已经略有疲容,便是拜别母亲,离开了这处养心小筑。
……
李安平离开之后,养心小筑内,中年妇人静坐良久,脸上终是缓缓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想我数十年来,委屈求全,压低身姿,以求苟活,为的,就是要保我安平孩儿一命。”
“如今我这安平孩儿,福缘不浅,竟然能与九阳先生这等奇人结交,披荆斩棘,上下腾挪,于险狭之境地,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皇后娘娘啊,我本无心与你争夺权贵名利,曾经如此,如今亦如此,你视那皇权宝座为炙手之物,我却视之为烫手之物。但无奈你步步相逼,不择手段,我纵是躲到这凄寒角落,你依旧如芒在背,时时刻刻欲将我母子,从这世间除掉。”
“可幸苍天见怜,我那孩儿,甚是争气,如今棋局摆开,大子已定,我倒是觉得,我这孩儿的赢面不小!”
“倒是你那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一个视天下人皆若无物,一个与那张九阳已然结成死敌,已半身步入死地而不自知,想来却当真有几分可笑。”
“皇后娘娘啊,如今我斩断从前束缚在我那孩儿身上的枷锁,且看这一棋局,孰胜孰输!”
……
且不说那养心小筑,再看那离开母亲住处后的李安平。
说也凑巧,李安平离开母亲住处之后,心中思绪不断,却突然发现,前头竟然有人挡住了去路。
定神一看,拦路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父皇,当今的大阳帝国皇帝陛下身旁最为信任的领事太监,郭连胜。
李安平见是自己老爹的亲信宦官拦路,顿时是赶忙行礼,那郭连胜见状,便是呵呵一笑,然后开口道:“七皇子还真是识得礼数,老奴不过一介宦臣,如何能担得起七皇子大礼。”
李安平闻言,淡淡一笑,“先贤有言,礼不可废,郭大人日夜侍奉父皇,劳苦功高,此礼值得,值得!”
那郭连胜见李安平如此言语,顿时眉开眼笑,不过片刻之后便是正色道:“只顾着与七皇子殿下说话,却差点忘了正事,陛下知殿下你今日入宫看望母亲,特遣我来此等候于你,并要老奴宣殿下入宫,陛下于那御书房内,有话要与七皇子殿下说。”
李安平闻言,顿时很有些吃惊,自己这位老爹,这个时候竟然想得起自己,实在是稀罕事一件。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从出生到现在,见过自己这老爹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他要宣我觐见,那就去见见他吧。
于是,李安平当即便是点了点头,冲那郭连胜郭公公说了句,“如此,那便有劳郭大人,前头带路了。”
那郭连胜闻言,微笑点了点头,却是带着李安平,朝着皇宫之内走去。
李安平此时所经过的宫殿,才称得上真正的皇宫,那皇宫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斗拱交错,朱檐玉壁,好不富丽皇堂。
与之自己母亲居住的“养心小筑”相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跟随着郭连胜,在皇宫之中,绕迷宫一般绕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看到自己即将要去往的地方,皇帝陛下的御书房。
那御书房修建得很是气派,其上两副楹联金笔写就,恢宏大气,御书房正门此刻开着,像是专门在等候李安平的到来。
那郭连胜将李安平引到门口之后,便是不再继续往里进了,只在门口朝里通禀了一声,郭连胜通禀之后,那御书房内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李安平依稀记得,数年前戎狄与大阳帝国议和,自家老子的声音,还没有这般苍老。
得到了自家老子的应允,李安平方才迈步跨入了御书房。
一入御书房内,李安平便是看到了那坐于皇帝宝座上的大阳帝国当今皇帝,李开继。
皇帝陛下显得比数年之前,要老得太多了,到了他这个年纪,岁月的痕迹明显无比,每过十天半月,他的老态就增加几分。
只不过,就李安平看来,皇帝陛下目前的精力,还算过得去。
皇帝陛下见着自己最小的儿子走了进来,微微一笑,口中嗬嗬有声,招呼李安平站了过来。
两父子寒暄了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之后,便是切入了正题。
李安平此刻站在皇帝陛下下方,而皇帝陛下,始终高高在上。
他看着李安平也算英挺的身姿,然后缓缓开口道:“老七,你可知今日寡人宣你到此,所为何事?”
李安平闻言,顿时收敛心神,正色答道:“回父皇,儿臣不知,还请父皇明示。”
皇帝陛下闻言,点了点头,便是继续说道:“寡人在位三十余年来,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如此,我大阳帝国,方才有如今之局面,但我如今,年事已高,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看来,距离那权柄交替,神器交接之时,已经不远矣。”
李安平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赶忙扑通一声跪倒,口中大呼:“父皇江山永祚,福寿万年,以儿臣看来,父皇身体康健,天年永享,今日这般言语,可是吓煞了儿臣。”
那大阳皇帝闻言,摆了摆手,“起来说话吧,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寡人听得多了,也不差你这几句。”
李安平闻言,便是连忙谢恩,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却是那大阳皇帝继续说道:“寡人今日与你说这些话,是要告诉你,一旦寡人撒手西去,大阳帝国的新主,势必会顺应而生,而你,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端正自己的位置。”
“你大哥贵为储君,大位当由他顺承,你二哥骁勇善战,可在军中,辅佐你大哥,你五哥足智多谋,亦可在朝中辅佐你大哥,稳固我李姓天下,唯有你,寡人觉得,你应该寻一处山水俱佳的好去处,结庐种田,养桑垂钓,倒不失为一个最好的选择。”
李安平在大阳皇帝开始说这番话的时候,便是低下了头,此刻耳中听得自家老子这番言语,便是把那头低得更甚,以至于他脸上的表情,都完全看不到了。
那大阳皇帝说完,见李安平并不答话,便是继续说道:“老七,你可莫要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当初,寡人为你如此取名,你如今,可知其中含义?”
李安平闻言,顿时点了点头,口中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明白。”
大阳皇帝听了李安平如此言语,方才缓缓点了点头,“你心中明白便好,须知这世上,什么东西属于你,什么东西你无缘染指,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心中须得有数。”
李安平听了这话,低着头,闷闷地应了声“是”。
大阳皇帝见李安平既然已经答话,便是挥了挥手,示意李安平可以离开了,只不过,在李安平转身的那一刹那,皇坐上的大阳皇帝却是继续开口说道:“老七,你要记住,不是你该惦记的东西,永远都不要心生妄念。”
“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去想。”
“如此,方可保安全无虞。”
李安平转身而去的身影,在听到这话之后,脚步猛地一顿,然后他缓缓开口,说道:“父皇今日教诲,儿臣已然记下了。”
待得李安平答话,皇位之上,便是传来了淡淡的“嗯”地一声,李安平在这平淡的声音传来之后,便是离开了御书房。
穿过深深的宫墙,走出宫门之后,李安平的脚步渐渐停下。
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高大宫门,李安平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嘲笑。
“父皇啊父皇,你昔日赐我这名字,我如何能不懂得你的意思?”
“哈哈哈,安平安平,是要我安分守己,才能得平平安安,对吧?”
“可是父皇,我安分守己,我那太子大哥,就一定会放过我吗,我那二哥五哥,就会把我真当兄弟看待?”
“你今日这番言语,与昔日这般赐名,当可谓煞费苦心,只不过同为天家血脉,为何待我李安平如此不同?”
“父皇啊,你今日之言语,是要我凡事不得起争心,就算日后皇权争夺大起,我李安平也只得在一旁旁观,不得有丝毫相争的念头。”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可以打得你死我活,但我,就连参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不仅如此,就算在这般争夺之中,他们的刀子都捅到了我身上的时候,我都不能抬手反抗?”
“我能做什么?只能坐以待毙?半点妄念都不得生起,若是三位兄长愿意,李安平还得引颈待戮!”
“哈哈哈,”李安平说到这里,顿时仰天长笑,只笑得涕泪纵横,然后他朝着皇宫的方向,自嘲般徐徐继续言道:“若是三位兄长,看我李安平实在多余,待他们把刀放在了我的脖颈上时,我李安平,也不能反抗,也只能安分守己,以求平平安安吗?”
“哈哈哈,世间岂有这等平安,刀兵擎于他人之手,要想活命,全凭他人心意,如此活法,尚不如伸手乞怜之乞丐,又岂是昂藏男儿所能为?”
“同为兄弟,为何你对我李安平的安排,竟至这般,连性命都要捏在他人手上?”
“凭什么?凭什么呢?就因为我乃宫女所生,那宫女在你这皇宫大院之中,没有半点名分?”
……
李安平又哭又笑,又癫又狂,末了,他拖着身体,哈哈疯笑不已,沿着那皇宫大道,走入大街,闯入人群,身侧无数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皆都视而不见了。
是夜,李安平喝得酩酊大醉,酒至最酣时,李安平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掷,然后他猛地拔出了墙上的长剑,朝着身前的虚空,狠狠挥出。
“我李安平自己的命,我自己做主!”
这句话,虽然是从张九阳那里学来的,但此刻,李安平却是说得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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