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陶未公来说,和四海与他,彼此都是身份超然无比的大商人,客套话谁不是一串一串的,如今倒好,这和四海抓住点毛病就这般大发感慨,还显露出了一副内心大受创伤的悲戚神情,实在是十分的欺负人!
但是,愤怒归愤怒,陶未公却不至于当场爆发出来,他深深地呼出了几大口气,以此来平息他激动的心情,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随后“嘭”地一声重重地把茶盏放回了桌上。
冷眼扫了一下那和四海,陶未公语气冰冷,言道:“和大老爷既然如此态度,那陶某也不必再绕弯子了,我等今日集合众人前来,就是觉得,辣椒此物,既然生于天宝大陆之上,凭什么你和府一家独占,一家发财?”
“而我等皆为做买卖的行家里手,自问做这辣椒生意,并不见得比你和家差多少,所以,今日这辣椒,陶某觉得,和大老爷是无论如何,都得分出一些,给在座的各位商贾们的。”
张九阳听了陶未公这话,抬眼瞟了那陶未公一眼,这个陶未公,很会借势,他冠冕堂皇地站在在座所有商人的立场讲话,为了就是能够获得所有商人的支持,然后以此来逼迫和四海让步,从而实现自己的目的。
果不其然,陶未公这话一说完,和府正堂之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数百名商人,顿时吵吵嚷嚷,炸开了锅,眼见着和府所有店铺的辣椒日日供不应求,而单单广源城,便对辣椒的需求持续居高不下,此刻就算再投下十倍于前的辣椒数量,也根本无法满足市场,眼看着和府一家在辣椒一物上大赚特赚,而自己等人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这些大阳帝国的商人,又如何肯甘心。
因此,此刻有了陶未公的带头发难,这些平日里不敢单独挑衅和四海的大阳帝国商人们,仗着人多势众,便是大起胆来,一个个大呼小叫,拍打着桌子,喊的都是与陶未公差不多意思的调子,目的都是要和四海把独吞下去的辣椒,吐一份出来。
不料,和府正堂之中的这一幕群情激愤,却是根本没有影响到和四海,只见和四海拉着一张脸,目光冷冷地在正堂之中扫视了一周,那些被他目光扫到的大阳帝国商人们,一个个霎时间低下脑袋闭了嘴巴,如同被施了法术一般不再嘟囔了。
然后,和四海的目光便是落在了那为首的陶未公身上,只听得他缓缓说道:“无论如何?陶大老爷这话,是在威胁和某是吗?”
和四海的话语里,听不出丝毫情绪,落在正堂之中不少商人的耳朵里,皆是禁不住心中狠狠一颤。
这些商人平日里都是心眼极多的主,和四海这样的巨商他们一般是不会去得罪的,先前被那陶未公一怂恿,个个都争先恐后的大呼大嚷,此刻和四海一开口,顿时都有些悔恨不迭。
只不过,和四海的话语,虽然对堂中的不少商人管用,但对那为首的几名大富商,却是显然威慑力不足,那陶未公见自己刚刚鼓动起来的商人们顿时间便哑火了,心中不禁暗骂废物,同时嘴上却是继续说道。
“和大老爷,威胁说不上,只不过辣椒此物,恕在下直言,既然为天生地长,那便是我今日在座的各位,尽该都有份才是,这大阳帝国之市场巨大无比,你和府一家,吃得下吗?”
和四海闻言,却是冷冷一笑,“陶大老爷此言差矣,我和四海什么时候说过,要独占这大阳帝国的辣椒市场了?”
那陶未公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正好,和大老爷既然没有要独占市场的打算,那便把那辣椒,分出一部分来,让在座的诸位,一起发财!”
和四海闻言,哈哈哈一笑,道:“陶大老爷可真会说话,今年是辣椒此物上市的头一年,我和府就那么点辣椒,自家售卖都不足,恐怕是不能实现陶大老爷的愿望了。”
和四海这话一出,却是那坐于陶未公一旁的,一直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的另一位大阳帝国富商,开口说话了。
“和大老爷,你这话恐怕不太对吧,今日在座的,有谁不知你和府,数日前从戎狄国内,运来了大批的辣椒,据在下估计,你和府如今的库房内,怕是已经堆积如山了吧,既然有如此多的辣椒,那么何不,转售我等商贾一点,否则,再继续僵持下去,那可就得伤了和气了啊!”
“再有,你和府一家吃下去这么一大份的辣椒,一家独占,就不怕被撑死!”
这位冷着一张脸的大阳帝国富商,姓蒯名通言,在大阳帝国也是一名数一数二的巨贾,但这蒯通言之所以有名,却不是因为他的财力,而是因为他的手段。
用一句话简单地说,这位蒯通言蒯富商,实际上就是一位凶狠残忍,不择手段,靠着下三滥使阴招甚至恩将仇报的路子而发家致富的。
据说他曾经生在一个穷苦的家庭,有一个店铺的掌柜,见他可怜,便留他在店里做了伙计,不料这位蒯富商最后却以刀报恩,杀了自家恩人一家,并霸占了这家人的全部财产。
有了这第一份黑心钱的蒯通言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连使阴招,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夺取了大阳帝国多位富商的财产,并最终渐渐成长为大阳帝国首屈一指为数不多的畸形巨富。
而今天,这批纠合一众的大阳帝国商人,前来和府兴师问罪,实际上真正的主使者,便是这蒯通言与陶未公二人。
而此刻这蒯通言的话里,其威胁意味,则是比那此前的陶未公,竟然是要大上了许多。
甚至,蒯通言刚才的那一番言语,已经可以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以张九阳理解看来,这就如同大街上的那些地痞流氓,欺负老实人的时候,口中经常挂着的,“你-他妈再不怎么怎么样,老子他妈就不客气了!”是一个意思。
但是,和大老爷依旧不鸟蒯通言的威胁,这位蒯富商虽然手段卑鄙,但是在动如雷霆的和四海眼里,却并未把他当成号人物。
和四海依旧言语淡淡,说出的话却是让陶未公哑口无言,“蒯老爷这话倒是没假,我和府仓库之中如今是有不少辣椒,但是刚才陶大老爷却也说了,大阳帝国如今之辣椒市场,巨大无比,单单仅广源城一城之需求,便是如无底洞一般,持续居高不下,既然如此,我和府仓库之中,有再多的辣椒又如何,岂不是都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既然不能满足市场需求,那和府这于市场如九牛一毛一般的丁点辣椒,还是不劳诸位费心了,我和府一家,自能消化这一批辣椒,并将之持续投入市场。”
那陶未公听了这话,顿时间脸色一黑,和四海话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是在说,如今大阳帝国,就如同一张能够吞进无数辣椒的狮子大口,我和府这点辣椒,投进去可能连泡都不会冒一个,又如何会拿出来进行转售呢。
那陶未公见和四海俨然如同成精的万年的玄武,根本无从攻击,便是目光一转,看向了和四海身旁的张九阳。
如果说和四海老到精滑,那他身边的这个张九阳,虽然也很厉害,但总归是要稚嫩些吧。
柿子捡软的捏,陶未公一想到这里,便是言锋一转,然后说道。
“和大老爷,既然转售一事你我互不相让,那我等就来说说那戎狄国内辣椒的收购权,你和府之下的这个张九阳,他凭什么就独自一人,占去了戎狄国内整个的辣椒收购?”
“难不成,戎狄国内的所有辣椒,都是你和府一家种植的?”
陶未公此言一出,和府正堂之中,顿时又是沸腾了起来,张九阳一人独占了戎狄国内的所有辣椒收购权利,还让大批进入戎狄收购辣椒的商人们扑了个空,灰溜溜地跑了回来。这一件事,在大阳帝国这些商人之中,愤恨最大。
和四海见正堂之中一片激愤,却是奇怪的没有说话,只拿目光示意了一下那身旁的张九阳,然后便是端起茶水,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来了。
张九阳见这帮上门吵闹的大阳商人,拿皮糙肉厚的和胖子没有办法,竟然便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一时间心中觉得,很是好笑。
那辣椒为天生地长之物,自己最先发现了,难道还要跑回来告诉这些人一声不成?当真是咄咄怪事。
面对着正堂之内一众商人的叫喊之声,张九阳缓缓站起身来,然后问道:“陶大老爷,蒯大老爷,在座的各位大老爷,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在下张九阳在此有一问,那便是各位家中,现在已经吃上辣椒了吗?”
对于张九阳这个问题,正堂之中,不少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皆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辣椒此物,如今是广源城内,最为风靡之物,要说这些平时最爱享受,在追求新奇上最不甘落于人后的大商人们没有购买辣椒,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见到正堂之中,一众商人尽皆答是,张九阳便是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那各位大老爷觉得辣椒此物,味道如何?”
张九阳这话说完,正堂之中顿时就有一位富商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你这问题问得,简直如同废话,辣椒此物,味道当然是无比之好!”
“大阳帝国国都之内,如今这辣椒之味,便是人间一绝,大街小巷,人人夸赞,就连本老爷,也是一日不食之不快!你张九阳如此一问,全然就是万分多余!”
这位大阳富商牛里牛气,说得得意洋洋,但张九阳听在心里,却是大笑不已。
待这位大阳富商说完之后,张九阳这才继续问道:“既然如此,在座诸位都觉得这辣椒味道非凡,更如刚才这位大老爷所说,一日不食之不快,那么,张九阳在此再有一问,那便是,这辣椒因何而来。”
张九阳这话一出,正堂之中,一众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不说话了。
直到此刻,他们已经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叫张九阳的家伙,好像已经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大的坑。
张九阳见正堂之中的商人们都不说话,便是接着说道:“既然各位大老爷不说,那就由在下来说吧,各位今天能够吃上辣椒,首先当然是因为戎狄出产此物,其次更因为在下,因为是在下将辣椒此物带回大阳,并教会人们食用与加工烹饪之法。否则,我张九阳敢断言,天宝大陆在未来十年之内,决然不知这世上辣椒为何物矣!”
“而各位大老爷今日能吃上辣椒,比之那味道不足的辣料来说,远胜百倍,对千般菜肴的改进有目共睹,对人们味觉的满足心知肚明。但如今,各位大老爷不但不感谢在下发现辣椒之功劳,反而兴师问罪于我,各位大老爷,你们如此做法,恐怕甚为不妥吧。”
张九阳此言一出,正堂之中,顿时就有不少商人面面相觑,他们之中不少人脸上都流露出羞惭的神情,正如张九阳所说,人家带回来辣椒,让你尝到了辣椒这一世间的神奇独特味道,你等倒好,反过来责难人家,这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这些商人,大多都是有些良心,正经经商的商人,自然心中存有是非善恶观念,并非是所有人,都如那蒯通言一般,不择手段,手段残忍,没有良知的。
却是张九阳见正堂之中,这般状况,又是继续说道:“再说,当日那辣椒,是张九阳在被人追杀,被迫逃入戎狄的过程之中,偶然发现的,在那等情况下发现辣椒,难不成,张九阳还能向各位大老爷报请一声不成?”
就在张九阳说到“被人追杀”四个字的时候,那坐于正堂最前方的蒯通言,眼中飞速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异芒。
而张九阳却是继续说道:“而至于那与戎狄王的独家收购权文书协定,则是张九阳逃出生天之后,抱着试一试的心理,与那戎狄王上签订的,不料那戎狄王上,竟然十分看得起在下,竟是当场就满口答应,如此一来,张九阳又有什么话可说?诸位今日在此埋怨,但在张九阳看来,这件事情,各位大老爷实在不应怪罪于我,要怪,便只能怪罪那与在下签订协定的戎狄王上!”
张九阳这话一说完,正堂之中顿时不少商人面面相觑,怪罪戎狄王上?这些商人自问一个个的都还没有活够,没有这个胆子去怪罪那位北地戎狄的最高王者。
而张九阳在此刻,当然是二三添作五,厚颜无耻地一股脑的把责任推到了戎狄王上身上。
反正戎狄王上与这广源城相隔十万八千里,而且武力爆表,借这些大阳帝国商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去找人家麻烦。
看着正堂之中不少商人一时间无言以对,那为首的蒯通言却是冷哼了一声,然后说道:“好你张九阳一张利嘴,当日订立协定之时,又无旁人在场,如今在这堂中,当然由你张九阳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张九阳闻言,顿时微微一笑,却是看定那蒯通言,然后道:“蒯大老爷,要解决这个问题,简单,只要你即刻前往戎狄,到哪戎狄王上面前,亲自问上一问,不就全都一清二楚了吗?”
“我想,那戎狄王上贵为一国之君,应该不会欺瞒于你吧!”
张九阳此话一出,那蒯通言顿时喉头一哽,脸色难看至极,只是恨恨地看着那张九阳,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亲自去问一问那戎狄王上?哪戎狄王宫,是外人想进就能进得去的么,亏他张九阳想得出来。
兴师问罪的商人们这边,见蒯通言陶未公皆都傻眼了,其他商人也就一时间也尽皆无语,不过,须臾之后,争吵之声又起,毕竟,辣椒如今巨大的利润,足以让所有商人前赴后继。
于是,和府正堂之中,经过了数个小时的唇枪舌战,喝干了无数的和府甘甜的上品山泉,双方最终达成部分一致,和府方面,作出了以下让步。
经过最终议定,今年的这第一批辣椒,和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分派给其他商人售卖的,想要拿到辣椒,那就得等,因为和府今年的辣椒数量有限,只能等来年的第二批次辣椒,才能由和府转售其他商人。
这个结论一出,商人当然跳着脚的不同意,但是和四海与张九阳早有打算,张九阳当即宣布,和府将与一大批愿意与和府真诚“结盟”的商人们展开合作,待来年开春辣椒适宜下地种植之时,以和府所掌握的优质种子,以及辣椒的种植方法,还有辣椒的加工烹饪之法,作为合作关键,与有意愿与和府合作的商人们展开合作,届时,和府将会把这些关键技术,全数传授给合作的任何一方,并全程派出熟练人手亲自指导,只不过,待商人们完全掌握这门辣椒种植技术之后,和府将要抽取合作方每年辣椒售卖利润的一成作为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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