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呼吸之间,陈德海以及他身旁的几个家丁被冲过来的士兵淹没,他们手中的武器也被宣镇兵抢了下来。
陈德海更是被七八个宣镇兵压在地上。
“你们这些叛军,目无君父之辈,忘恩负义之徒,你们都给我滚开!”
陈德海被人压在底下,嘶声大喊着。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身上的士兵却一动也不动。
从后门进来的千户指着底下的陈德海,沉声道:“将他们给我绑起来,尤其是这个当官的,身上的伤势也要好生诊治,同时将他给我看死了,不要让他自寻死路。
剩下的人,跟着我搜查巡抚衙门,务必将巡抚给我搜出来。”
“遵命!”
话音刚落,就有十几个士兵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将地上的这些人全部捆绑了起来。
至于陈德海,更是被五花大绑的如同一个粽子一样。
“走!”千户看着被抓起来的这些人,大手一挥,领着人马朝着巡抚衙门各处搜查着而去。
从前门进来的这些士兵不甘示弱,也急忙冲了进去。
当太阳开始往西山落去的时候,搜查巡抚衙门的一个千户一脸沉闷的站在巡抚衙门的大厅中。
“怎么搞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搜查到山西巡抚?”这个千户叫做李滨,他一脸阴沉的在大厅中来来回回的走去。
“我说老李,你别急啊,山西巡抚可是一条大鱼,自然也要难一些。”
另一个站在大厅中的千户急忙开口宽心道。
李斌长出一口气,“我能不着急吗,从进入巡抚衙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了,巡抚衙门拢共就这么大,就算是一只老鼠,这么长的时间也搜出来了,可是到现在,山西巡抚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倒也是,你说该不会是山西巡抚趁乱跑了吧?”另一个千户看向李滨,一脸的疑惑。
李斌走到桌子面前,一拍桌子,“不可能吧,根据衙门中的俘虏所说,咱们在进攻巡抚衙门的时候,山西巡抚还在衙门当中。我领着兵马从后门冲进去的时候,后门还是被人从里面锁上的。
从咱们开始进攻到攻破衙门,前前后后用了不过两三刻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山西巡抚就算是跑,咱们也不会没有察觉。
可是为什么咱们在衙门中搜查了这么长的时间,却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李滨皱着眉头,一脸难受的说道。
一想起一条大鱼从自己的手中溜走,李斌就异常的难受。
这可是山西巡抚,封疆大吏啊,要是能将他活捉,不管是对宣镇,还是对朝廷,都有着很大的影响。
现在就这么让他从自己手中逃走,这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接受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另一个千户问道。
李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既然衙门中找不到,那就将人手全部撒出去,在外面找。
同时让军中参赞根据俘虏的描述对山西巡抚画像,到时候将画像张贴到整个太原府中,我还就不相信了,山西巡抚是会飞天还是遁地!”
当李滨的命令传递下去之后,他麾下的兵马立刻以巡抚衙门为中心,朝着周围而去。
而李斌也带上了一支人马,亲自参与了进来。
……
“大人,巡抚衙门已经攻破,如今,整个太原府已经落入了咱们手中!”
一个传令兵出现在晋王府大殿前方的院子中。
此时的赵文正站在院子中和李小三谈论着什么事情。
当赵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并没有多么高兴,显得非常的平静。
在赵文看来,彻底的拿下太原府只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毕竟有这么强大的武器在身,就算是再怎么样,也能将太原府拿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张贴安民告示,做好安抚城中百姓的事情。
对战斗中有损失的百姓进行补贴,同时,统计战斗时所花费的武器弹药以及士兵立功情况。”
赵文看向这个传令兵,缓声道。
当传令兵离开之后,赵文还有些不太放心。
“小三,这件事你再亲自跑一趟吧,不然我有些不太放心。”赵文看向李小三。
李小三冲着赵文一抱拳,掷地有声的道:“遵命!”
与此同时,李天贺扛着吴甡也已经来到了他之前所说的那个民居当中。
“大人,你怎么知道这座房子中没有人呢?”
冲进民居之后,这些人就急忙将大门紧紧关闭。
在民居的前院中有一口水井,李天贺等人急忙找出一个水桶,从水井中打出井水,清洗自己身上的脏东西。
李天贺将自己脱了一个精光,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扔在旁边,端起一桶井水就从自己的头上浇去。
在冰凉的井水刺激之下,李天贺打了一个寒颤。
他看向询问的那个家丁,开口道:“我之所以知道这个民居中没有人,那是因为这个民居以前居住着一个赌徒。
这个赌徒嗜赌如命,但运气却非常的差。在他输掉所有的银子之后,就将这座房子抵押给了债主。
而他的债主后来又犯事了,他和城外的土匪勾结在一起,将城外一家士绅十几口人都给杀了。
当时还是我亲自派兵去捉拿的他们,在后来清算赃物的时候,这座房子被清算了出来。
这房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居,最后落到了巡抚衙门手中。
当时衙门想将这房子卖出去,可是这房子又实在普通,有钱人看不上,没钱人买不起,所以就一直闲置了下来。”
“可是大人,这事情我们怎么不知道呢?”这家丁不死心的问道。
他们乃是李天贺的家丁,是李天贺手中最强大,也最信任的力量,按理说,督办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家丁不可能不会知道。
李天贺轻笑一声,“我当时只是一个百户,哪里有钱养你们?那个时候我手中的家丁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个,后来,这七八个家丁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我,所以你们当然不知道。”
“这倒也是!”这家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其实李天贺手中的家丁差不多一共有八十人左右,只不过为了防御巡抚衙门,他就将自己手中大量的家丁派了出去。
可惜,派出去的家丁一个也没有回来,到最后身边也就只剩下这十几个了。
“行了,别说这么多的废话了。你们赶紧将自己身上的泥垢重新干净,再将衣服洗一遍。”李天贺将散开的,湿漉漉的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发髻,随后将自己脱下来的衣服挂在水井旁边晾衣绳上。
把衣服挂上去之后,李天贺又从水井中打了一桶水,开始往衣服上泼去。
将衣服上肉眼可见的泥垢清理干净后,李天贺找来一个木盆,开始清洗起来。
没多长时间,李天贺将清洗的差不多,还是湿漉漉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你们几个,过来搭把手!”李天贺站在昏睡的吴甡身旁,指了指水井旁几个已经冲洗的差不多的家丁。
这几个家丁也没有犹豫,把已经冲洗的差不多的衣服往身上一披,就朝着李天贺走来。
“你们几个将大人抬起来,我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将大人的身子清洗一下。”
说着,叫过来的这几个家丁就把吴甡抬了起来。
李天贺也眼疾手快的把吴甡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你们去把大人的衣服洗了,顺便再打一桶水过来!”
李天贺将扒下来的衣服交给这几个家丁,同时吩咐道。
这几个家丁点点头,急忙朝着水井跑去。
片刻功夫,一桶干净的井水就被放在了李天贺的眼前。
李天贺把吴甡平放在地上,然后端起水桶,开始缓慢的往吴甡身上浇去。
可能是因为井水太凉,吴甡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吴甡缓慢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乃是端着一个水桶的李天贺。
再一看,却见他穿着一身还在往地上滴水的衣服。
吴甡身上一凉,再次清醒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本官为什么会在这?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吴甡清醒过来,他指着李天贺,连连问道。
李天贺稍微一愣,然后将水桶的水全部浇在了吴甡的身上。
这个时候,吴甡身上的那些脏东西已经被冲洗的差不多了。
李天贺放下手中的水桶,将吴甡搀扶着坐在了地上。
“大人,您先别生气,您先听我说。”李天贺急忙道。
“怎么回事?谁把我脱光了?这是谁干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甡指着自己上半身,一脸怒色的看向李天贺。
李天贺一脸尴尬的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赶紧把衣服给我取来,光天化日之下,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吴甡一脸不满的怒斥道。
李天贺急忙朝着水井跑去,把清洗的差不多的,还不停滴水的衣服拿了过来。
吴甡也不管衣服上面的水渍,直接穿了起来。
在院子中有一张石桌,距离水井不远,石桌旁有一颗粗壮的大槐树。
树上的树叶已经枯黄,开始往地面落去。
吴甡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一脸阴沉的看向李天贺。
李天贺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他讪笑一声,现在吴甡旁边,“大人,这件事你得听我慢慢给您解释!”
“行啊,你说吧!”现在的吴甡心中异常的恼火,当他看到周围的景色时,就已经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用想,肯定是被李天贺这小子给带着逃出来了。
不然的话,自己不可能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李天贺嘿嘿一笑,说道:“大人,那我就说了!”
说着,李天贺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说了出来,连从茅房逃命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吴甡越听脸色越黑,当他听到自己是从茅房中逃出来的时候,一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
“李天贺,你做的好事!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是在坏我名节,你是在坏我名节。古有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本朝有于少保扶江山社稷于倾覆。
到了我这里,竟然变成了钻粪坑苟活世间。李天贺,你这是在坏我名节。我的一世英名,全被你给毁了,你让我百年之后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吴甡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李天贺,须发皆张,暴跳如雷。
读书人最看重的是什么?最看重的就是名节,尤其是吴甡这种传统的读书人。
在这些读书人的眼中,名节、气节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明末的文官不成样子,但其中也有不少忠臣。
甲申国变之时,京城以及顺天府北直隶的文官在得知崇祯煤山自缢之后,上吊自杀的大小官员也有很多。
史料记载,甲申国变时,殉节的官员士子大约上千人,而战死殉国追谥可考者超越八千人,满朝以死明志者多达数万。
当李自成的大顺军攻破京城时,战死的太监就有数千人,自杀殉国者数百,绅士生员等七百多家也都举家自杀,崇祯的后宫皇后以及嫔妃基本上全部自杀身亡。
东阁大学士范景文,户部尚书倪元璐全家十三口全部自缢,左都御史李邦华投水而亡,左都副御史施邦耀自杀,兵部右侍郎王家彦自杀,大理寺卿凌义渠自缢,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全家投进自杀,右都御史陈良漠全家投井自杀,吏部侍郎许直投水自杀,户部侍郎甘中全家自杀,兵部金铉全家自杀......
对于这些殉国之人,你可以说他们生前没有任何本事,你可以说他们无事袖手谈性情,有难一死报君王。但是你不能抹杀他们对这个国家的忠诚,不能抹杀他们的气节。
在这些人的眼中,气节比一切都重要。
而现在的吴甡也是这样的人,在他的心中,气节比性命还要重要。
“大人,这样死只是毫无意义的。如果大人这个时候死,对整个太原府、整个朝廷、整个大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大人有才能,而且还和叛军交过手,大人的经验正是朝廷现在需要的。只有活下去,才能更好的平定叛军!”李天贺慷慨激昂的看着吴甡,语言也越发的激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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