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草民的老家在代州,距离宣镇不远,平日里也能听到一些关于宣镇的事情。
而且宣镇每期发行的报纸,草民也会收藏起来,仔细研读。在草民看来,宣镇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的那么厉害,无非就是一个东西。”
孙传庭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卖了一个关子。
崇祯急忙问道:“什么东西?竟然能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将宣镇经营成现在这个样子?”
孙传庭接着说道:“其实,这个东西就是秩序。赵贼在宣镇重建了一套和大明完全不同的秩序。
这些东西草民都写在了奏折上面,还请陛下接着往下看。”
崇祯点点头,不再说话,接着看了起来。
两三刻钟之后,崇祯放下手中的奏折,长出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赵贼之所以能成长到这一步,朕觉得和你在奏折写的东西应该差不多。”
孙传庭在奏折上说,赵文之所以能在短短的几年之中成长到这个地步,正是因为赵文在宣镇中重建了一套和大明完全不同的秩序。
大明现在的秩序是什么?现在的秩序是,士绅不交税,商人不交税,官员和士绅相互勾结,盘剥百姓。
除过这两者之外,还有勋贵。这些勋贵几乎都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家族,几百年的时间里,不停的兼并土地,使得大量百姓失去了土地。
没有土地的百姓要么成为这些人的佃户,要么就成了流落街头的乞丐,要么就变成了流民。
朝廷之所以每年的税收不断的下降,不是因为人口数量变少。恰恰相反,从开国到现在,百姓的数量一直在不断的增长。
可为什么百姓的数量一直在增长,而税收却越来越少呢?那是因为虽然百姓的数量在变多,但是多出来的这些百姓并不是朝廷的百姓,而是士绅、勋贵和豪强的百姓。
这些百姓生产种植出来的粮食和朝廷没有半点关系,全都交给了士绅和勋贵。
士绅和勋贵又不交税,所以上交给朝廷的税收就会越来越少。
如今东南之地商业发达,比开国的时候发达无数倍,可惜,这些商人却从来不交税,这就导致了商人慢慢变得越来越有钱,而朝廷却越来越贫穷。
这些人就像是吸血虫一样,趴在大明的身上不断的吸血。
如今朝廷的税收基本上都是靠那些自耕农交的税撑着,可是,这些自耕农的数量也不是无限的。
这些自耕农早晚会被士绅勋贵吞掉,再加上如今天灾不断,自耕农的粮食产量也在一年一年的减产,早晚有一天,自耕农会消亡殆尽。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的税收该从何处收取?
而宣镇却不一样,宣镇的税收不仅仅是自耕农有,从下到上,从普通老百姓到赵文,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每个人都要交税。
为了税收,赵文甚至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收税的机构。
在宣镇,如果拒绝交税,那可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在宣镇的规定中,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原因而没有交税的,可以延期三到十个月。
如果是拒绝交税,一旦被查出来,就会被收税的人员罚款,第一次拒绝交税,且态度恶劣,以本次交税的税额三倍罚款。
第二次拒绝交税,以本次交税的税额六倍罚款。
第三次则是九倍,如果连续三次拒绝交税的,就会被抓到大牢。
倘若连罚款都拒绝缴纳,收税人员会警告三次,三次之内如果还不缴纳,直接抓到大牢,清算家产,补足税额。
总而言之,在宣镇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过交税这个问题。
除过以上的原因之外,还有军队的原因。
为什么赵文的军队能够战无不胜?难道仅仅是因为赵文的武器凶悍吗?不可否认,赵文的军队之所以厉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的武器。
但除此之外,还在于赵文军队的秩序。
赵文军队赏罚分明,功劳是功劳,错误是错误。
得了军功就赏,犯了错就罚。再加上一套严明有序的赏罚措施之外,何愁军队不能立功?
而且军中的士兵生活水平也非常高,光是军队在报纸上登载的采购信息就能看出来。
米面油等日常食物就不用说了,各种肉类的需求都非常大。一叶知秋,光是从这些采购信息就能看出来,宣镇士兵的生活水平非常的高。
不仅仅是这些,在赵文的军队中,还配有参赞。
参赞制度在宣镇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不敢说人尽皆知,但知道的人也不少,报纸上也有过招聘参赞的信息。
虽然刚开始,孙传庭在得知军中参赞这个职务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个参赞是干什么的,可是随着自己的思考,以及从报纸上翻找和与他人的交谈,孙传庭终于明白了这个参赞到底是什么。
说白了,这个参赞就是类似于大明的镇守太监,可又和这个镇守太监不太一样。
镇守太监虽然也有监视将领,防止将领心怀不轨的职责,可是镇守太监的数量少,镇守太监一般是总兵一级,专门监视总兵的。
而赵文设置的这个参赞却遍布军队上下,除过最小的小旗没有之外,剩下的各级都有,基本上都是些读书人。
参赞和军中各级军官同属一级,由不一样的机构管理。
参赞是由赵文设置的参赞房管理,军官由赵文设立的兵房管理。军官和参赞之间不存在谁大谁小的问题,都是同一级别。
其中,军官主管军事打仗,参赞主管制定行军计划、后勤保障以及士兵的思想问题。
如果军官有谋反之心,参赞可以无需禀报直接抓捕军官。
同样的,如果参赞有谋反之心,军官也可以直接抓捕。
两者之间相互配合,相互牵制,可以有效的避免军队成为某一个军官的私军。
在参赞制度之下,赵文就算什么也不管,也能将军队死死地捏在手中。
严明的赏罚措施再加上参赞制度,何愁军队不打胜仗?
反观大明,军队基本上都是被一些大小军头所把控,皇帝的命令在军中还没有这些军头的话好使,而且军中士兵过的凄惨无比,这样的军队能打什么胜仗?
除过这些之外,赵文在宣镇还鼓励商业,对商人的待遇非常不错。
大明的商人说起来是商人,可基本上都是一些披着商人皮的士绅。
没有官员层面上的保驾护航,一个商人想要赚到钱,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在宣镇,商人就是商人,如果有官员敢查手商人的事情,那么后果会非常严重。
孙传庭记得有一期报纸上刊登了一个这样的新闻,说的是宣镇当中有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官员,这个官员的弟弟乃是一个商人。
这个官员为了给他弟弟谋取更多的利益,就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不断的打压他弟弟的竞争者。
这样一来,他弟弟的生意在宣镇越做越大。
可是,当这件事被受害者捅出来之后,赵文二话没说,就让人将这个官员抓了起来。
经过一番严加审讯之后,这个官员最终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状。
结果,这个官员被判了死刑,他弟弟也被判了十几年,他和他弟弟家的财产全部被充公。
当时孙传庭还觉得赵文有些小题大做,可是现在,孙传庭终于想明白了,只有用暴力,才能震慑住某些人肮脏的欲望。
在宣镇,对于这样的事情是明令禁止的,只要发现一起,就处理一起,绝不留情。
可要是放在大明,这样的事情不过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了。
这年头,如果一个普通的商人上面没有保驾护航的官员的话,挣得再多,也不过是一些贪官污吏养的肥羊罢了。
不过是人家选择什么时候吃掉的问题。
大明的商业只不过是依附于士绅阶层的傀儡,是一种畸形的商业,算不上真真正正的商业。
宣镇的商业和大明的商业相比,就显得自由多了,没有了贪官污吏的盘剥,活力比大明的商业不知道强盛多少倍。
商业活力强,收的商税就多。
不仅仅是在商业上,赵文对于工匠也非常的看重。
在宣镇,工匠不再是贱籍,乃是和普通百姓差不多的自由民。
如果官府要征集工匠干活,官府就必须要付给工匠工钱。
这种事情在大明,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除过以上的种种之外,还有学堂、农业等等一系列的东西。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让宣镇在短短的几年之中崛起到这种程度。
大明和宣镇相比,大明就像是一个行将入木的老头,而宣镇则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少年。
其实说白了,就是赵文在宣镇重建了一套和大明完全不一样的秩序。
崇祯再次翻看着奏折上的内容,越看心越凉。
良久之后,崇祯看向孙传庭,“以你之见,大明想要剿灭赵贼,就必须要走宣镇这种路子?”
“陛下,宣镇为什么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成长到这种程度,正是因为他在宣镇重建了一套秩序。
朝廷如果想要彻底的击败赵贼,就必须要学习赵贼的方法,富国强兵,从根子上改变现状。”
其实孙传庭非常想对崇祯说,如今的大明已经烂到了根子上,不挖骨疗毒,恐怕是不行的。
可是,这种话孙传庭不敢对崇祯说。
孙传庭在奏折上写的也就是将大明和宣镇处处比较,让崇祯自己总结。
其实孙传庭还有一件事情没敢写上去,那就是大明的宗室问题。
如今的大明宗室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这些人每年不仅不交税不说,朝廷还要给他们发俸禄。
一个个的坐拥无数良田,却只进不出,朝廷每年发给他们的俸禄都已经超过一年税收的一半了。
但宗室问题毕竟是崇祯的家事,如果孙传庭冒然提出这个问题,万一惹得崇祯不满,那可不妙了。
“你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是如今的朝廷不仅仅是这样做就能行的。当年张江陵推行一条鞭法的旧事就在眼前,朕不能不谨慎啊。”崇祯有些犹豫的叹了一口气。
“陛下,草民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一则消息,说宣镇现在有一种非常厉害的交通工具。这种交通工具不用牛羊,只需要煤炭就能拉动。
这种交通工具被称为火车,它能拉动几万斤甚至是十几万斤的货物。而且速度还非常快,按照报纸上说的,如果从宣镇到京城,也就是四五个时辰,最多不超过一天的时间就能将这些东西运到。
刚开始的时候,草民并不相信,可是草民问了问去过宣镇的商人之后才发现,这件事情是真的。如果这种东西用来运送兵力,恐怕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将十几万大军运送到京城城外。”
孙传庭此言一出,整个御书房中的人都惊骇起来。
崇祯的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他指着孙传庭,哆哆嗦嗦的道:“你说的是真的?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放肆,无耻草芥,竟然在这里信口开河,恐吓陛下,你有几个脑袋?”高起潜站了出来,指着孙传庭开口喝骂了起来。
李长庚也急忙皱着眉头看向孙传庭,沉声喝道:“陛下面前岂能口出狂言?赶紧闭嘴!”
火车的事情在宣镇也不是一件保密的事情,宣镇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所以孙传庭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足为奇。
孙传庭轻瞥了高起潜一眼,接着朗声道:“陛下,草民愿意用草民的项上人头担保,这件事绝对是真的。这种火车在宣镇人尽皆知,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崇祯额头上不断的有冷汗流出来,他一脸惊恐的扶着椅子的扶手,勉勉强强的让自己坐在椅子上,“这这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说,赵贼想要攻打京城,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将京城拿下?”
崇祯第一次感觉到恐惧,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就算当年建虏兵围京城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恐惧、无力过。
他身上不断的有冷汗流出,一想起那种一天之内投送十几万兵力的火车,崇祯就害怕的厉害。
“陛下,也不是。听说这种火车必须要在专门的铁路上跑,要是在普通的道路上,根本就跑不起来。
而宣镇到京城并没有铁路,所以这种火车目前来说也不可能会出现在京城城外。所以,还请陛下放心。”孙传庭一见崇祯这个样子,急忙解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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