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长鬼脸上的长发后,长鬼整个脸部都裸露在赵无心眼前。只见长鬼那一直被长发遮挡住的左半边脸上,横七竖八的全是一条条如毒虫钻过,啃噬过的沟壑,一条条的,纵横交织,密密麻麻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更加恐怖的是,这些沟壑外围的皮肉还全都向外面翻卷着,在长鬼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的,就好像里面有什么虫子在爬动一样,有的地方似乎还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难怪赵无心刚才第一眼看到他的脸后,忍不住惊得大叫起来。恐怕任谁第一眼看到一个人脸上这么多丑陋的伤口时,都会忍不住失态。
“是、是不是很难看?嘿嘿…嘿嘿,我,我早已经习、习惯了。”长鬼双眼无神的望着灿烂的星空,继续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只恨,我好恨啊!为何这贼老天不、不再多给、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可以为家人报仇,为心、心儿报仇啊!”说到这里,长鬼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天空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然而,这蕴含着他最后全部力气的手臂却只能够将将举到一尺高的地方,却又只能慢慢地、无力的垂下来……
夜风中,长鬼蜷缩在地上那道凄惨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的凄凉和无助,直看得赵无心心中一酸。
“他的心里,也有许多苦楚么?”赵无心心中微酸。
“心、心儿,我、我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来都没、没办法替你报仇,是、是李云天无能啊!”长鬼眼睛紧闭,眼角更是流出了两行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血,滚滚垂落,凹陷的胸膛也一阵微微的起伏,使得胸前更是血流如注。
“这、这样也、也好,也好……”长鬼喃喃道,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去。
“不好!”
赵无心大惊,这家伙原本就有致命伤在身,刚才一阵情绪跌宕,这会儿只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他连忙轻轻地扶起长鬼,这才发现,这家伙的身体几乎瘦弱如纸,全身只怕都没有几两肉了。将手探到长鬼鼻前一试,竟然没有丝毫呼吸了,赵无心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心中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长鬼刚才那绝望、无助的样子却始终在赵无心脑海中徘徊,就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对现实充满了愤恨和不甘。他知道,这一定也是个大有故事的人物。
当下努力将心头所有的杂念压下,轻轻地稳住长鬼的身子,更用右手贴着长鬼背后的命穴,拼命的输出自己体内的真气,以维持他的生机。
有了刚才自己治疗伤口的经验,赵无心直接将体内真气输送到长鬼体内,并努力控制着真气沿着体内经脉向着对方体内的伤口处涌去。
滚烫的真气一入体,长鬼的身体仿佛受到了刺激似的,浑身大大的颤抖了一阵,同时又开始有了一丝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到的呼吸。这让赵无心相当的兴奋,心道有戏,于是继续加大了真气输入的力度。这一下,赵无心才知道长鬼的身体已经衰败到了什么程度,他全身的经脉有很多地方都破损的相当严重,特别是胸口范围处的的骨头,几乎都完全的断裂开来。想来,这也是自己刚才发狠的结果。
赵无心心中一阵哀叹:“真是倒霉啊,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用那么大的力道了,现在还得我自己来收拾残局!”
不过,还好,在他的全力以赴下,长鬼身体手脚处很多受伤断裂的经脉在他体内真气的滋润下都渐渐地开始修复、复原。
赵无心努力的控制着体内真气沿着长鬼的身周经脉游走,慢慢地修复着一处又一处。刚开始的时候,真气运行的的确很顺利,沿着长鬼破败的筋脉运行,所到之处,刺激的长鬼体内的细胞都加速分裂,快速的繁衍、愈合着。赵无心心中一阵高兴,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怕是就能将这个倒霉的家伙救活了。
谁知,当真气,运行到长鬼心脏处的时候,巨大的难题出现了。
长鬼的心脏处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洞般,每当赵无心的真气流到这里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无踪。
赵无心一开始还没有放在心上,后来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了。无论他多么的努力输送真气,输送多少的真气,全被这个黑洞一口吞噬,仿佛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似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赵无心额头上就流出了豆珠大的滚滚热汗,全身直冒白汽,长鬼却除了还保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之外,整个身体还是一动也不动的。
“呼,呼”
赵无心狠狠地呼着气,直感觉自己好像要窒息一般,全身酸痛的不行,只得将手掌离开长鬼的身体。
“好费心劲儿啊,”
手掌才一离开长鬼身体,赵无心累的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心神俱疲。他从来没有想到,用真气救一个人会是这般困难,貌似自己运用真气治疗伤口的时候,并没有这般费劲吧?
想到这儿,赵无心心中大惑不解。低头看了一眼靠躺在自己怀里的长鬼,仍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赵无心不由大感泄气。
不过,仔细观察了一阵,赵无心心中才有了些惊喜。只见长鬼虽然仍然是双眼紧闭,呼吸都几乎微不可闻了,但他的身体各处的伤口,特别是胸口处凹陷下去的地方,已经慢慢地止住了流血。
看来,刚才的真气治疗还是有些效果的。赵无心心中稍安,人只要还没死就有救了。
微微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赵无心刚松了一口气,想要继续下去的时候,就听见一道仿若天雷般洪亮的声音从头顶处传过来:“你这样是不行的,就算你把全身的真气都输入他体内,他也定是活不成的。”
“啊,谁?”
赵无心一下子跳了起来,同时一股深深的惊骇涌上心头。他从来没有想过,此时这寂静的密林中,竟然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而且,来人竟能无声无息的来到自己身边,自己竟然一点响动都没有听到,这等身手该是何等的高明?
他猛地一抬头,向着方才那道声音穿过来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距离自己两丈开外的一颗碗口粗的大树上,一位发须皆白的老道士正一只脚踩在一枝只有小手指粗细的细树枝上,另一只脚迎空摆动,整个身体当空悬立,随着被微风吹动的树枝轻轻晃动。
然而,最叫赵无心震惊的是,老道的身子表面看起来好像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波逐流。当他仔细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老道的身子一直很平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原本就是大叔枝桠的一部分,和整颗大树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的话,甚至感觉不到树上有这个人的存在。整个人仿若神仙,飘飘然踏风而来!
“神仙?”
赵无心呆呆的看着老道士,满脑子的古怪念头。
“呵呵,老道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可当不得你口中的‘神仙’二字。而且,这两个字可不能随便乱用的,你可以称呼老道为前辈或道长都行。”老道看着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发呆的赵无心,不由微微一笑,纠正了赵无心的称呼。
同时身子微微一抖,便轻飘飘地从树顶落下地上,落地的时候没有一点响声发出,全身仿佛没有一丁点重量似的。这一手又很是让赵无心震撼了一下。
看到赵无心被自己所流露出来的强大气场震的直发呆,呆呆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老道只是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拍赵无心的肩膀,赵无心这才从满心的震撼当中回过神来。
仔细打量了身边的这位突然冒出的老道士,赵无心心中是越打量越惊讶。但见这位老道士须发皆白,长长的胡须更是一直垂到了胸前,正随着夜风的吹拂而轻轻地在空中飘舞。再看老道士的脸,就更加神奇了,竟然娇嫩如同婴儿的肌肤一样,白皙而红润。
刚一开始打量的时候,赵无心还以为老人有八九十岁了,但经过一番仔细打量之后,却再也不敢猜测老道士的实际年龄了。
心下立刻明白,自己遇到了和传功给自己的那位老人家一样存在的江湖异人了。当下再也顾不得心中原有的那些顾忌了,急急的叫道:“啊,老神仙,啊不,老前辈,还请老前辈救救这家伙吧,小子知道,您老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赵无心一脸期待的看着老道。
老道不由被赵无心的话激的一阵翻白眼:“感情,我老人家在你眼里就成了一到处救火的苦工了?你以为要救一个心脉已经完全断开的活死人这么容易么?”
“活—死—人?”赵无心一字一字的咀嚼着老道的话,突然眼前一亮。
“老前辈,既然您称他为活死人,说明他目前还是活的,对不对?那以您老的神通广大,怎么会允许这样一个还活着、将要死去的人就这样在您面前死去呢?”赵无心知道这老道神通广大,一般像这样的高人都是很要面子的,想要他救长鬼这家伙,就只能使激将法了。
“少拍马屁,”老道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赵无心一眼。
“你想救他?”
“嗯”赵无心忙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
老道闻言,深深地看了赵无心一眼,却又重问道:“你真的想救他?你不会后悔么?救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老道连连追问赵无心,甚至还特意“好心”的提醒他,面前要救的人可是自己的仇人,好像生怕自己忘记了似的,这让赵无心感觉很好笑。同时,心中也越发肯定,这老道士一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一定会有办法救活长鬼。
只是,听他说话的意思,自己刚才和长鬼交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周围观看,只是自己和长鬼竟然都没能发现他的存在。不过想想他那恐怖的身手,赵无心又心中释然。他自然明白,老道士对自己也一定没有任何歹意,否则的话,以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绝身手,刚才拍自己肩膀的时候就能一巴掌将自己拍死。
想到这里,赵无心心中越发的期待起来。
“当然,”
赵无心肯定的说道,他又不是杀人狂魔,自然不会忍心看到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生生死去。特别是听到了长鬼临死前回光返照的时候,那悲苦的语气,那落寞、无奈的神情,甚至,那眼角的血泪还清晰的印在赵无心心中,直击他内心最柔软的一处地方。
“老夫的确有办法救活他。”老道指了指一边躺着的长鬼,肯定的点了点头。
接着却话头一转:“不过么,这需要你失去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你愿意么?”
“愿意,当然愿意!”赵无心连连点头。
“先别忙着答应,要知道,这件东西可是关系着你以后的前途,失去了它,你原本拥有的大好前途就会毁于一旦,这,你也愿意么?”老道意味深长的对赵无心说道。
“重要的东西?还关系到我的大好前程?”赵无心闻言深深地疑惑了,但细细想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死尸一样的长鬼身体,却马上醒悟过来。
“靠,如果我无缘无故的见死不救,导致他人在自己手中死亡的话,警察不抓自己才怪呢。恐怕到那时候,自己才会真正的失去所有大好前程吧?”
想到这里,赵无心不由有些气急了,气急败坏的叫道:“老前辈啊,无论小子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小子都心甘情愿,只希望老前辈能快快出手,救一救这家伙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啊!”
“想好了?以后绝不反悔?”老道士好像在故意吊赵无心的胃口一样,仍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只是,眼睛里的一丝余光却紧紧地盯着赵无心的脸。
“绝不后悔!”赵无心斩钉截铁的说道,回答的声音铿锵有力。
老道士这才收起原本的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郑重的打量了一下赵无心,双眼直直的盯着赵无心的眼睛看。
就在赵无心的目光和老道的眼神始一接触的刹那,一道惊人的光芒从老道士眼中一闪而过,那明亮而神异的眼神一下子将赵无心深深地吸引住了。
“好明亮的眼神!”
赵无心喃喃道,接着,心中猛然一惊。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充满了日月变换,星河起伏般的博大和宽容,更有一股看透世事沧桑般的睿智和淡定……
那股原本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接触到赵无心的眼神,便将他所有的目光连同心神全部吸引了过去,仿佛一眼就能够将赵无心内心深处所有的想法念头全部看透。
“呼呼”
赵无心艰难的挪动开眼神,一时间只觉得身心俱疲,浑身大汗淋漓,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却再也不敢抬头去看老道的眼睛了。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坚持,那老道也只有勉为其难了,将这个原本打算送给你的宝贝给他了。”老道面色中充满了一股遗憾和戏谑,更有一丝欣慰在其中。
说话的同时,老道从内衣口袋里竟然神奇的摸出一个鸡蛋般大小的“泥丸”,在赵无心眼前轻轻地晃动了几下。
“啊,原本是打算送给我的?”赵无心大吃一惊,仔细盯着老道手中那枚鸡蛋大小的“泥丸”猛瞧。
可是,马上,他就失望了。原本以为向老道士这样的高人,出手定然不凡,谁曾想,竟是一只烂泥丸!
此刻的赵无心严重怀疑,这老道是不是故意恶作剧的想要耍自己玩,他郁闷的想要一头撞墙:“老前辈,我说,你不带这么玩儿人的好不好?你这么郑重其事的原本想要送给我的,就是这么一个臭泥丸?”
老道一听眼前这可恶的小家伙竟然将自己眼中的好宝贝说成是“臭泥丸”,饶是他涵养再好,也忍不住想狠狠地抽这家伙一顿。
“你……,真是气死老道了,你个不识真货的家伙。”老道气的面皮发紫,嘴角直哆嗦,那披散到胸前的雪白胡子更是一抖一抖的。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费劲心思,拼着抹下脸皮去少林寺那几个后辈那里开口要来的正宗的少林寺镇寺之宝,竟然在这可恶的小子嘴里被说成了“臭泥丸”,老道心里那个郁闷啊,简直想要吐血。
“丢人啊,真是丢人!”老道只感觉在这家伙面前,自己几百年的老脸都全被丢光了。
“难道不是‘臭泥丸’么?”赵无心疑惑的盯着老道手中的“宝贝”打量着。
只见这家伙整个有鸡蛋大小,表面黑不溜秋的,还满是一个个的小坑,一点也不好看。而且,赵无心还发现,上面还有一阵刺鼻的难闻气味隐隐传来。
——这,这不就是不知道从哪个臭泥沟里捡到的臭泥丸嘛!赵无心用一种深深怀疑的眼光瞅了瞅,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赵无心那不屑的目光直刺激的老道额头黑线跳动,他努力的不去看赵无心脸上的表情,只是拼命用一种很淡然的声音说道:“这不是什么臭泥丸,而是,少—林—大—还—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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