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坛下众人还屏气宁息,生怕让那鲧水龙王看出什么端倪,此时眼见它远远地向西边游去,最终消失在那厚厚的云层之中后,便一个个开始议论起来。
其中一个人问道:“这鲧水龙王莫非就什么都没发现吗?”
另一个就说:“或许是大巫师施了什么障眼法吧。”
旁边一个又说:“我好像看到了佛字真言。”
“是呀,我也有看到好像。”一人应和道。
“这个好奇怪,先是太极图案,接着又是佛字真言,此事定有蹊跷。”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刮了刮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
“大巫师神通广大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年轻的男子说道。
“你懂什么!”方才的那个中年男子呵斥道,“你不晓得释家、道家乃是中土汉地的两家武道巨擘吗?我九黎族巫术向来自成一体,大巫师如何会用这两派的功夫来拿龙求雨呢?”
“博采众家之长呗,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个年轻人说道。
“放屁!”中年男子竟是大怒,道,“大巫师担负着将我九黎族巫术传承下去的重担,保持它的纯粹性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老人家又怎么会去学中土人的把戏呢?”
“那,那,那这是怎么回事嘛,刚才你又分明是说了用了释家和道家的法术。”那个年轻男子被批评了一句,面上满是委屈的神色。
“所以我说嘛,”那中年人又用手搓了搓下巴,道,“此事定有蹊跷。”
这时,只听得人群后面忽是传来两声低低的冷笑声。方才还在议论的一拨人感觉奇怪,俱是回头望过去,只见得一个耄耋老者须发皆白,宽袍长袖亦是一身巫师打扮,拄着一个藜杖,面露轻蔑之色。
众人见他鹤骨仙风,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样,哪里敢轻易得罪,相互间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方才的那个中年男子拱手问道:“不知方才老丈所笑何事啊,还请不吝赐教。”
那老者原来正是早先九黎寨吊脚竹楼中盘腿打坐的老者鹿久。但见他抬起眼皮看了看面前的中年男子一眼,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又撑起拐杖缓缓地走到了人群的前面,远远地望着那祭坛上面的大巫师,才慢慢地开口说道:
“中土的释家主张修外,强调将修行者练成铜头铁臂,流传于凡尘俗世的金钟罩、铁布衫等粗浅武学即是常常为人所津津乐道;而道家又主张修内,以实现身体内气息流畅,筋脉通顺为最高境界。二者看似彼此矛盾,实乃相克相生、同出一源。而这一源,即是我九黎族巫术!”
“这,这,这……”此言一出,四周哗然,众人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那中年男子似是难以置信,又急忙问道,“哦,这个老丈,我当然也是知道我们九黎族的巫术博大精深,可对于您的见解却当真是闻而未闻。以往黎汉阻绝,我们九黎族巫术便是与其他两家互不来往,彼此独立产生、独立发展,又怎么可能会是同源呢?老丈的这一番话不会是哗众取宠之词吧?”
“呵呵,可笑啊,可笑。”那鹿久缓缓摇着头,嘴角上撇,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可笑啊!我九黎族巫术博大精深,却是因为鹿让一人之私而不能发扬光大,难道我源起自上古的至上妙法就要在这一帮帮无知自利的人手中,消耗殆尽了么?”
“什么?你,你……”那中年男子闻言大吃一惊,连连向后退去,用手指着面前的这位狂妄的老者,支支吾吾地道,“你竟然敢这样诋毁大巫师,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鹿让?大巫师?呵呵,他的大巫师之名就到此为止了!”说完忽是攥紧手中藜杖,朝着地面用力一戳,只听得“硼”的一声闷响,一股强大的气流便是自藜杖低端迸出,然后即是一把撕裂地面,闪电般迅疾地向前射去,“嗙!”的一声撞在了那几十米开外的祭坛上面。那木头搭建的底座随即便是一阵剧烈地震颤,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一缕青光从那张金灿灿的光罩一角窜了出来。
坛上,大巫师凛然一振,紧锁着眉头向着人群中望过来。而坛下,那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亦是在众人惊愕目光的注视下,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意味,冷冷地与那大巫师四目相对。
“鹿久?”大巫师鹿让眼里亦是冒出一点精光,冷笑两声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说完,一扬手巩固了一下头顶的金色光罩,同时祭起宝剑就欲往那人群中射过去。而几乎与此同时,那九黎王东葛丹见事情陡然生变,急欲探清情形,不料还未及稍稍转身,却是见得一把小巧的匕首正紧紧地贴着自己脖颈。匕首锃光发亮、冒着丝丝寒气,而那所执之人正是紧紧挨着东葛丹的九黎猴王沙马曲比。
大巫师鹿让见状急急地把身形停了下来,立在祭坛之上似乎也是一时不知该是如何是好。正在犹豫间,忽是见得方才离去不久的那条巨龙猛然穿破云层,朝着祭坛便倾轧下来。
巨龙身形巨大,遮蔽天空,不带丝毫征兆地砸向祭坛,一时间竟好似天塌陷下来了似的,坛下众人无不感觉两眼一片昏暗,头脑眩晕。待到那巨龙“轰”地一声撞在祭坛之上,再将那原本还巍然伫立着的祭坛摧枯拉朽般地摧毁之时,大地竟也禁不住跟着剧烈地震颤起来。
大巫师鹿让是何等人物,但见他凌空而起,竟是在疾冲而过的巨龙头顶轻轻一点,之后便是一个空翻,这一翻竟是足足翻到了几十丈开外!
大巫师甫一落地,还未顾及在这剧烈震颤的地面上立稳身形,便慌忙朝着东葛丹处望了过去。只见得众人俱是在这剧烈的震颤之下变的东倒西歪,唯独东葛丹并沙马曲比两人还是尚且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
大巫师鹿让见东葛丹虽是依旧刀横脖颈,但也毕竟无恙,便也稍稍放下心来。只是见得面前人群密集,这鲧水龙王一旦横扫其中,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们必然死伤惨重。
虽然从这沙马曲比的行径来看,这群人中又定然还有不少他们的爪牙,敌友混杂,一时也是难以辨别,但不论怎么说毕竟还都是九黎族子弟不假。大巫师鹿让寻思着,无论如何也得将这鲧水龙王引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来,是因为自己拿龙求雨惹怒了这鲧水龙王,那么他定然也是奔着自己而来,不如自己先引这龙王离去,倒也是个折中之策。
“至于大王那里……”大巫师鹿让一边故意从那巨龙的眼皮底下窜过往西边而去,一边禁不住回过头来望了望漠然伫立着的东葛丹,心下道,“呵呵,大王您既然执意要铲除日则阿铠他们,想必也不会全无准备吧?”之后,脚下再次运力,竟是飞也一般地消逝无踪了。那巨龙一声响彻云扉的怒吼,竟果真是追了过去。
而剩下的这群人,精神甫定,却是见着东葛丹并沙马曲比二人这一副模样,禁不住个个面面相觑,一时难以置信。
突然,只见得日则阿铠猛然间抽出腰中匕首,即是砍杀了身边的一名九黎寨本部侍卫,振臂大吼一声道:“弟兄们!杀呐!”
霎时间,一阵阵响彻云扉的呐喊之声便迅速蔓延开来。原来,这日则阿铠一帮人早有密谋,随身带来的手下众多将士听到首领人物一声令下,按着事先约定,便是一阵疯狂地砍杀起来。而这九黎寨本部人马,却似乎是疏于防备,正在愣神之间,便是已然被砍倒了一大半。
可这九黎寨本部人马毕竟是天子麾下的精兵,几招接过之后便也逐渐是稳住了身心,以一当十者也是大有人在。况且,这相约同来的一共十二位洞主中,反叛者也毕竟只是占据少数,其他人勤王之责不可推卸,一时间亦是带着麾下人马卷入战斗之中。混战迅速地像是一股瘟疫,不可阻挡地蔓延开来。
想这大巫师鹿让为了不让族人横遭屠戮,奋不顾身地引那鲧水龙王奔西而去,却是留下了一帮九黎族子弟在此自相残杀,鲜血四溅、残肢横飞的景象随处可见。
呵呵,外辱,决不允许,内讧,合情合理!“我的同胞,只有我方才有资格去屠杀!”这,又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呢?竟又因何根植于世人之心如此之深呢?以至于会不厌其烦地上演着一幕又一幕手足相残的历史闹剧呢!
而在这团混战的中央,东葛丹并沙马曲比二人久久伫立其中,神色漠然,仿佛置身事外一般。而奇怪的是,无论是反叛一方还是九黎寨本部人员竟也是对二人全然不顾,是因为对着各自首领的信任么?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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