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数已异,魔息不止,暗之力强盛太过,六界逐渐出现崩坏之景,八荒动荡,四海倾涌,就连魔也渐渐恐慌起来,天与地被一层厚厚的雾霾掩盖,五步之内,不见旁人。
天命所归,一切麻木而残酷地走到尽头。
她静静看着他,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宇。
可是即便你懂,我也再要不起。
最后一次紧紧拥住他,用尽了一生两世也不能灭尽的爱恋,心空空而麻木地疼着,是不舍是留恋是难以放手地空执。
因为你爱我,所以一生已无撼。
“你知道天下苍生想要什么,也知道我想要什么,可是却不知道我为了你,可以放弃所有想要的和亏欠的……你要天下太平,不用劝我,不用求我……我自会给你;你要众生安宁,我也给你;你要我好好的活着,我也答应你。”
益铃看着他,悲伤而迷茫地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便都可以给你。”
一日归神,天地之距,神不入他界,诸界生灵也进不了神域。
漫漫长天无尽岁月,永生寂,永生绝。
空然地闭上眼,雪花飘落,一世成殇。
只要我知道我所守护的这片天地,还有你的存在,我便什么也不求了。
“师父……该醒了……不和铃儿说最后一次话吗?”
久久的寂静,白雪空茫,雪凤震翼一瞬,依旧蜷身静卧。
“玄火君叔叔说……你一定会醒的,因为这世间没有你修不成的术法,即便是浮生,即便死归,也一样。”
他祥和淡然地静静卧着,冰冷凝白的眉宇间一片孤冷与傲岸。
飘零的雪花中,一身清冷入骨,淡漠孤高,绝世难侵。
静静地凝望着他,这样一个风华凌九天的仙,他的人他的心他的一切一切,无一不是完美到让人只能心生冰冷与落寞。突然觉得哪怕再给她一生一世,她也不能看懂,又何谈拥有?
只是突然这样地寂寥,心空,也心静。
这一生,我再不求其它,于天上望你无睱,永生无尽也罢。
放开手,慢慢站起身来,益铃回头看他一眼,墨白之发轻轻垂摇,慢慢行远。
天地示警,归神已近,不得不归魔宫放下五界所有。
而能在最后知道他的心,见他最后一面,她又还能求什么呢?
不原谅,不回头,只是终在知道真相的那一瞬,往事都已成湮。
她与他一样,绝路之上,早已没有选择。
也没有回头的路。
“铃儿。”
风雪中止息的步伐,凝于一唤心殇,一步无回,咫尺天涯。
两世誓言成空,一生萧条,几世扶摇。
命数已定,一切都已不能回头,轮回虚渺,上天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
雪发空舞,蓦然如滴落的泪。
“你会叫我不要走么?”
白衣无尘,染飞雪点点,他慢慢站起身来,缓慢而镇重地摇头。
就那样隔着满天的雪看着她的背影,太多事获悉于心,眸中空悲而宁然。
浮生死归,一死而生,求生则死,生生死死,无求入境。
不由一声空叹。
原来放开,也只是叫他再来偿还……终于知道,无为上仙修它至顶,怎会一个不慎散了自己的魂魄,以至魂消天地。
益铃点点头,微微苦笑:“我知道,你从来都是理智的人。”她慢慢走一步,华美冷寂的长衣雪中拖曳,“可是我刚刚听到你唤我……真的就想,就这样让我们守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一月一年……也好。”
“铃儿……”
“求了一生,求了两世,终于等到你来爱我……”她呆愣愣地看着满天飞絮,声轻如自语:“我却一定要走……”
云诀怔立原地,脸上是死归而醒的苍白冰冷。许久,寂声道:“爱不能,守不能,你我罪孽已重,再负不起六界无辜。”
她听罢,便是一笑,瞬息妖娆风华绝世。
“云诀……师父……我是魔,是神,可是远没有你大爱天下的胸怀……如果让我选择,我只要你,只想守在你的身边,不管六界,不管天下,也不管苍生如何……”
魔神本性邪戾乖张,他知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她所说会是真的。
云诀看着她,只是摇头:“如果是注定一起覆灭的结局,我不会答应你。”
“我知道!”
她骤然回头,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含泣亦含怨:“因为你的爱可以无欲无求,可以忍受天涯相隔,只要你知道我还好好地活着,你便能心静便能安然。”
她蓦然退了一步:“可是我不是你,也做不到你的心境!我想实实在在地和你在一起,想真真切切地陪在你身边,妻也好,徒也罢,至少可以让我看见你,听见你,触碰你……”
血泪滚落,是她毫不吝惜的一身残殇。“师父……你能懂么?”
云诀轻轻闭上眼:“即便我懂,也不能纵了你。”
益铃空空愣愣地看着他,想笑,可是只有一身悲戚。
到头来……还是这样……
“……是呀,爱上你的那一刻就应该明白,你与我、如何能成就平凡?”
感受到她的悲戚哀痛,云诀缓步上前,心疼亦心倦地轻轻拥她入怀:“若有来世,你我相见,为师必倾一生之力来弥补你,偿还你,与你为夫,生死与共,绝不有一言相背,绝不伤你,绝不再推开你。”
多少绝不,造就来世相约?
镇重而轻寒的声音,如落雪一般打在无望的心上,是注定成空的誓言。
益铃笑,靠在他怀中悲乱而戚殁地笑:“来世……来世……好……好……师父,我会记得的,铃儿会记得的……会用我无边的岁月,来等你给我、一场来世的相见。”
云诀看着她,静静点头,眉间一片麻木的温意慰然:“无论是你,还是为师。所有欠下的、都要偿清;承诺的、都需兑去。最后只余你我,两两相欠、永世纠缠……可好?”
凄声苦笑,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云诀陈墨一般的眸子缓缓阖上,蓦然孤寂道:“你要相信,这一生,师父从未骗过你。”
“我知道……铃儿知道,所以铃儿会等,等师父,等多少年以后,我们也有来世……”
云诀不语,许久、悲然点头。
风雪鼓舞,恍然声寂。
“师父……”她蓦然抬眸,凝泪笑望他:“你不是已经娶了铃儿了么?可是铃儿不在,怎么能算……你再与铃儿拜一次天地……可好?”
点点碎光轻漾,他霁月一般的眸子静静锁住她,温然点头:“……好。”
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是喜是悲,是泪是血,是戚是绝。
她缓慢而镇重地执起他的手,默然旋身,于雪中慢慢跪了下去。
“天地为鉴……魔神益铃,今此立誓,生生世世,与他为妻,执等千年,静候万载,神不灭则志不移。”
一字一顿,是多少情念想道缠绕成一生心殇。
云诀慢慢闭上眼,无力声悲,心头刹那间如此冷戚。
默然拂衣,缓缓于她身侧跪下:“……弟子云诀,今此立誓,与她为夫,不负不欺,亦不违背今日在此之言,天地为鉴。”
一手结印成箴,点在额心从来隐而不现的雪花仙印上,通灵入神,永世不泯。
今日在这里答应你的一切,师父都不会容它遗忘。
两目相对,飞雪流连,云诀首先拜了下去。
不知是苦还是悲,是幸福,还是哀戚……益铃看着他,神之灵隐隐预感到什么,却再也无力去挣扎。
师父,因为爱你,所以永生敬你,所以你所应的一切,铃儿只愿偏信。
……你愿骗我,我便愿信。
泪滴入雪中,映开如花,她伏首而拜,再造一生悲凉,苦与痛,泪与笑。
“师父……铃儿、等你。”
心中骤然一窒,刹那间悲入骨髓,云诀没有抬头。
雪肆然狂舞,墨影如虹,眨眼间已消失在了天际。
缓缓立起,他寂静空立于风雪漫天中,孤然独望的那一瞬,心如死灰。
不求你的原谅,只求真的有来世,予我相赎。
……
“花又雪……”
黑白巨兽凌空而现,静静伏首跪下:“仙尊。”
死归之初已过,渡后而至顶。“本尊闭关七日出来,便兑现予你的承诺。待他醒来,往事皆无,修行千年方才能得其他三魂,你可明白了?”
巨大的兽身猛地颤抖一下,低下头颅:“谢仙尊,花又雪已明白……”
他微微点头,寂声道:“若可以……七日之内,集来我大师兄之徒梅剑琴的尸骨。”
“是,花又雪一定尽力。”
混沌之兽抬头来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仙人,恍然怔愣间,白衣孤绝。
……
因为你的爱可以无欲无求,可以忍受天涯相隔,只要你知道我还好好地活着,你便能心静便能安然。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怎会心茫怎么心痛?
两世宿命,只是逃不开冥冥中给自己设下的劫,他们已负了芸芸众生,又怎能再妄负天地?
尽也罢,忘也罢,绝也罢,我只要你好好的,无牵无挂。
漫舞天地,飞雪空蒙,冽冽寒风中雪凤仰颈哀鸣,悲凉落泪,化入雪中成就冰霜满地,空自绝音。
浮尘眼,浮生诀。明身、破尘、视魂、探魄、祼元。
生死病死初而后,一世成缘一世铸殇。
死归而来,如何再殁,灭迹何时,安存天下?
‘吾心无我,唯念苍生,至善始入,终得至善,至善者,谕无情。’
遗世独立,我无心负你,只是残罪于心,你我不能不偿。
白衣清冷,慢入飞雪,仙息一瞬苍茫。
浮生之极,散魂、而聚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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