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师~兄~”红衣少女御着洛紫的青鸟硬上了青沙峰来,一看见那熟悉的青色身影便飞扑了上去。
众弟子早闻了此女在入门大式上声称对宁师叔“一见钟情”的骇世告白,心上好歹是有了些准备,但即便如此也被她如此露骨、豪放地投怀入抱吓了一跳,只得尴尬地摸摸鼻子自行退避:“两位师叔忙……弟子们先行退下了……”
宁辞剑又惊又气又窘,推她不开便就点头默许了众弟子离去。待到众人都离远了,他一把扯下身上的人避到一处设下一个隔声结界。
“你怎的来了!”
宁无月再次挂上去,满脸赖皮道:“月儿想爹爹了嘛~”
宁辞剑满是无力地抚额:“你娘她……”
宁无月哀叹一声,咕哝道:“爹爹啊,你到底在踌躇什么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娘那脾气……几次都要领着魔兵攻到蓬莱来,要不是被千白叔叔拦下……”
宁辞剑面色一暗,半晌,叹了一口气:“是我未能悟得千白先生话中深意……当日师父来说我若能不去见她就此离去便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爹爹?难不成你真像千白叔叔说的那样又着了那女人的道?”
宁辞剑叹一声,不置可否:“月儿,你此番来可是千白先生授意?”
“爹爹怎的知道?本来娘嚷嚷着要亲自来呢,后来千白叔叔出面、鬼王大人又出口,才能勉强拦下娘,改换了女儿来。”
“千白先生可有交待什么?”
“他说:‘既上船来轻泊去,泊到桥头直然直。’爹爹命中无大劫,此番欠下你的,他的亲人自会还你。”
宁辞剑怔了怔,“他的亲人?”
“是呀……爹爹……女儿总觉得千白叔叔不是凡人……”
“千白先生是散仙,自然不是凡人。”
宁无月皱起黠气的眉:“……月儿觉得,还不止……”
“还不止?”宁辞剑一怔,一时竟也顿住了。半晌,他自将心底隐乱的思绪压下,细细对宁无月叮嘱道:“月儿,你此下身在仙宗蓬莱,从你娘那儿学来的那些个魔界术法万不能使了,以后定要小心注意方可!”
“安啦,月儿又不笨,当然知道啦。不过爹爹……那铃师姐真是娘口里的天魔魔尊?怎么跟月儿想的……很不一样呢……”
宁辞剑眼中不由泛起悯然,沉怜道:“她受苦太多,如今能把前事忘尽活得这般无悠无虑也是好的……若是师兄还在……哎……”
“爹爹的师兄?那位清渡伯伯么?”
宁辞剑肃然地点了点头:“此生,爹爹最难偿清之人,除了师父,便是师兄了。”
宁无月伏似明白地点了点头。过了片刻,甩甩头,猫着身子又腻了上来:“宁~师~兄~”
宁辞剑闻声不自在地顿了一瞬,后又不由轻笑,抱了抱女儿宠溺道:“这才几日不见,怎的又重了……”
“才没有呢!”
……
“云师兄!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时至今日,你当真还舍得了她?!”
云诀恍然一震,兀然便从浅睡中惊醒过来。
怔了一刻,侧坐在床沿一整夜的身子不免僵了一僵,他转头,看向了榻上日上三竿还未见要醒的人儿。
晨时的凉风微微拂动着从窗外吹过,幽幽地雪花轻飘肆落,屋外的寒意淡萦轻绕不歇……止水峰入冬的严寒,几百年来他从未觉出什么,也不觉有什么不妥……可她说冷,他竟也觉得是不是太冷了……
不见她时,他仍是他,心中生不出那些个多余的纷乱忧喜来,可一见了她……
无声轻叹一气,云诀望着她,微微失神。
软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嘤咛几声,抱着软枕继续酣睡。
云诀面上不由现了几分柔意,浅浅如雾化开,盈得墨黑的眸子都透出温润清光,思绪尚未动,手已伸出,极是轻柔地将她抱起,掐了暖身咒,爱怜地拥在了怀里。
“铃儿……”
益铃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因宿醉头晕反倒暖得有些过头的身子直往凉凉的“冰雪”上凑:“铃儿在……”
她拱了拱头,朦胧中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游移在她鬓边,轻轻替她理了理发……便就顺意贴上去蹭了蹭……云诀被她蹭得心上越发柔下,情不自禁缓缓移动两指轻触她娇憨的眉眼。
益铃感到脸上微微冰凉,像被轻雪拂过一般,映在有些内热上火的小脸上格外舒服,便弯着眉儿惬意地哼了几声。
云诀柔柔看她,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一双曜夜双眸如翦水生辉,霜含潋滟,一丝一缕,全是不欲言说的温柔宠溺。
益铃刚睁了眼醒来,便又吓懵了。
她睁着大而有神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一眨不眨:“……师父?”
云诀一震,对上她双眸的刹那,思绪骤然回神。
益铃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师父脸上那昙花一现的轻浅笑容慢慢收了起来……恍然间竟觉看过极炫烟花一场,桃花一夜倾开映月生华,点点水漪漾开,一瞬间涤净了尘世间的所有喧哗与阴郁。
湿意一点点浸入眼眶,益铃怔然一刻,眼角泪珠儿毫无所觉地滚落了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内心里一片清明,便是依容万物也不怠。
纯如轻雪、慈爱入骨偏又如此清如月华、圣如菩提的绝世一笑……任谁见了,怕都要心生愧对,难以承受,默默惭悟一生罪孽。
云诀见了她的泪珠儿不免心上一疼,又是怔然,伸出手轻轻去拭……却未及触碰便惊然一震,猛地收了回来。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时至今日,你当真还舍得了她……
舍得了……舍不了……可为何会有这些纷扰?
明明不想让她重复百年前的过错,因而一再以言行束教,可为何……却似又错了……
而错的人,却不是她……
云诀脸上陡然惊白。
……分明只因自知愧对于她,便有心视她如己出,怜疼爱护;分明与她仅是师徒之情,再不会多出其它什么来,师妹又缘何要说出那一番话来……分明……
可为何……
一见她,思绪便乱?
眸色幽深,腾然一声站起身来。难道自己为仙数百年,还堪不破这世间情爱么?
云诀震在原地,下瞬身上便溢出阵阵慑人的寒气。不置一言,转身便离。分明意欲绝然偏又微微慌乱的步伐疾速踏出了益铃的房间,如彻骨寒风一般。
益铃毫无防备,整个从他怀里滑下,一不小心又从榻沿摔到了地上,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唉哟……疼……师父的脾气越来越怪了……”她自顾抱怨几声,揉着屁股又爬起来。
风雪恣意,连着几日纷纷扬扬,悠然不已。
益铃却颇是头疼地裹着紫貂长裘哀叹。
这么几日下来总算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师父分明在有意冷落她嘛!虽然先前也未热过,但也不至于几天下来一句话也不应她啊……嗯……这宿醉果然不好,真惹师父生气了……
益铃抱着脑袋愁惨了许久,只觉得头越发大了。干脆叹一口气,就以亲近灵兽为名向云诀知会一声便御了墨凰下了止水峰去。
到了木秀峰上就见无月一个人在殿前玩球,无月见了她自然欣喜,开心地邀她一起踢球玩。
益铃顿时就把所有愁结都抛了脑后,开开心心地和无月踢起球儿。
“铃师姐!接住接住!”
益铃忙提了裙子飞脚去接,彩球被她踢的直线飞起撞到殿前一株仙人树上又弹了回来,咻地一声吓了益铃一跳,忙矮了身子躲了过去。
球儿从益铃头顶飞过,落在了正候在一旁恹恹无聊的墨凰面前。
墨凰头上那三根长而华丽的羽毛微微立了起来,透白的眸子亮了亮,它毫不犹豫地伸出一爪,以横扫千军之势挥了过去。
“啊!我的凌霞球——”
事实证明神鸟之威果然不同凡响,益铃和无月眼睁睁地看着那霞光点点的七彩圆球化作一颗星辰飞了出去,晕化在晶莹剔透的漫天冰晶里悄然无迹……
远,绝对飞得很远很远……
“铃师姐!!”
益铃咽了一下口水,上前,揪着头发,干笑:“月儿……呵……呵呵……”
“呜呜……要给月儿寻回来!要寻回来!”
益铃看见她哭顿时慌急了,连连应下,豪气万丈地保证:“月儿放心!益铃一定给你寻回来,一定寻来还你……”
说完忙爬到墨凰背上,弯眉对她挥了小手,然后驾着罪魁祸首直向西面方向飞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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