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者依恋,一者爱恋,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而他,一时不慎,竟误她至此……
何以成魔……何以成魔……
对着他,她终死也不肯说出的缘由,如何也不让自己知道……如果没有这迷情林,她是打算瞒他欺他一生一世?
心上沉痛许久……终也乱了……看着她散乱的白发、空洞的红眸和掩不住的煞气邪气……
天魔……
雪中再见,他望她双目清灵、纯善仍旧、半丝也未携有邪魔诡气,便信了这孩子关乎神界许是个例外能单有魔身而不生魔性,却原来……
他兀然纷乱的真气激荡开来,重伤又虚弱的身子一时未忍,连咳数声,声声带血,云诀眼见她纤瘦的身子再次纠缠过来竟有一瞬间的恍神。
而她,胭粉如玉的小手游移在他脸上,是那样小心翼翼却又万分渴望而放肆。纤细的身子依着他不依不挠地亲吻过来。
心下惊痛,云诀拉下她的手正要推开她……
恍然间幽幽浅香若有似无萦来鼻端,不知为何他推开她的手忽是凌空一顿,不过片刻迷蒙缓滞,他已来不及阻她,只得飞快偏开了头。
她的吻轻轻软软地落在了他的颊边,像蜻蜓点水一般,带着微湿的暖意,暖暖的湿意却又分明深情恋恋……粉嫩饱满的唇停留一刻便更急迫地往下移去……
云诀眼中更加惊痛,胸口一窒,心上兀然疼得似被铁锁紧锢般生硬难言:因他成魔,原来……她的邪性、她的魔性全是对着他而已……目露悲凉倦累与无尽殇愧自责,云诀强忍真气掀乱、气血翻腾,运力将她震了开。低头收力不及反噬入心他唇上一颤一口血涌出嘴角……
无比心疼地望着他,她如今天魔力盛而他仙力大失又重伤入病缠那理智所应偏又带着不忍的一震根本对她毫无作用。
“师父……”她伸手轻柔地抚去他嘴角涌出的血,小巧的眉头微微皱起,红眸里单纯直接毫不掩饰的爱护与心疼将他猛地一震。
未待他反应过来她便将舌探了过去,一点一点舔去他颈间的腥红。身上的温度更加高涨了,她绯红的脸上红潮更盛,呵在云诀颈边的气因一度得偿如愿而炙热起来,让人不得不感受到她的渴求、她的欲望……
云诀大惊失色马上眼中一沉,他们此刻哪里还像师徒?太过于礼不合早已是背德荒唐了!他什么都可以纵她宠她容忍她,唯独不能让她对着自己生这样的心思犯这样的大错。
云诀用力推开了她,寒霜一般敛神一瞬,便上前挟着她带她飞出了迷情林,来至潭边他眉间微郁,狠了狠心还是将她置入了潭中。
寒潭之水仙气凝蕴本就微伤魔身,其中温度更是比冰冷上千番。
魔身受侵邪气微乱,原本火热而舒适得一一张开的全身毛孔骤然就被寒气浸满。益铃全身一颤,身上、心上猛地被冷得惊醒过来,一阵彻寒入骨脑间意识终于重新被拉了回来。她一时有些蒙蒙然地去抱自己的双臂,脑中神识却忽地一闪而过。
心头狂震,惊惧滔天。益铃猛地抬头,果然见他立在潭边双目无力微阖。身上白衣鼓动如风与他平静到面无表情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小脸一白如纸,她张嘴吓傻了般地呆在那,唇瓣剧烈颤抖几度开合说不出一个字来。
身上在寒潭中也余温不退的火热终于被彻底吓退干净,她在潭中冷得微微哆嗦也不敢用魔力去抗,更不敢的,是再抬头去看他的眼、他的脸色。
念未央,情已成殇、成殁。
寒风冽冽,轻雪幽幽。天难尽,地不言。
寂静而冷萧的夜,圆月如初。
良久的沉默吓着她,醒着她,惶着她。
风雪寂寂长久,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再在风中散开。
“……你走罢。”
如大海般深邃而沉敛冰寒的话语久久萦在益铃耳边,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一动不动地浸在寒潭中,益铃低垂着头,过了好半晌,声音微微地颤抖:“可……可以解去魔蛊再……”
静静望了她死寂苍白的小脸一眼。白衣轻旋,扬开一阵冰寒,云诀冷若冰霜地转身、离去:
“不得为祸苍生;不得受人利用;不得轻言生死。”
益铃心上猛颤,紧得痛得一度窒息昏乱直至麻木,不看他绝决离去的背影她也已心如死灰:“……铃儿能不能……只应下前两条……”
空中之气陡然一变,更加凛冽彻骨,顿了一瞬,益铃只觉眼下白影一晃、肩上一疼,她整个人已从潭中出来摔在了潭边杂草中。
“师……”
“啪——”重重一巴掌打得益铃眼冒金星,脑中一蒙。
“你究竟何时才肯长大?!”微微趔趄脚步不稳,他冷颤着苍白的唇,极尽严厉的双眸寒冰一样刺进她心里。
怔在原地,纤瘦的身子微微抖瑟,益铃眨了眨干涩的眼,好半天没有一点声息。
眼前几度黑光炸开,浊然昏沉得厉害,云诀强撑着握紧轻颤的手,隐忍肺中一连窜的沉咳……眸如三尺寒冰般沉沉望她一眼,自顾踏步往止水殿去。
她眸中一度昏然死寂,睫毛上结着薄薄的霜在纸白的小脸上投下一层阴影:“……师父,如果长大意味着离开你,和看你死……那铃儿永生永世……也不要长大。”
霄汉茫苍,哀伤繁华,泪落间,刻入骨髓的万劫不复早已冥冥注定……
他脚步一滞,生生顿住。
婆罗风雪如樱漫舞,幽执如泪。
“师父……铃儿……错了么?”益铃睁开赤红的双目,轻轻地望向他,那眼神,似清风朗月无瑕,如远山溪水澄澈。
任谁都能看出里面的温柔和执着,挚情缱绻地似乎能滴出水来……
她身上本已灭下的魔气、邪性随着这一声疑问和不欲掩藏的爱意再次透了出来。
心中蓦然一阵生疼,雪花落地轻碎无声……云诀见她不自觉间又因着他生出魔性终也无力轻悲……
生邪,将成真正天魔。
万般过错,全是他的疏忽,他的迟钝,他的贯溺……
他怎么还能再纵容她?怎么还纵容得起她?眼看她纵尽邪性真成一世天魔么?
心中窒息疼乱一时未能忍住,云诀轻声咳嗽,一声连着一声,一声连着一声,隐忍中也破开了漫天飞雪。
她心疼得眼眸一颤,忍不住抖手爬起身来想要去扶他。
云诀看着她忧狂痴绝的艳艳红眸,久久无力心中愧责不尽,眸中倾乱痛彻一刻,终是化成了入骨的清冷……与决绝。
他漠然而万分疏离地避开了她的手,俯视着她的眼中自是高不可侵、如霜冰冷。
“……从今以后……再也不许踏上止水峰。”
益铃眼中猛地一滞呆了一瞬,全身的生气似被瞬间全部抽离,半晌怔怔抬头去看他深不及底的如夜黑眸,微微抖声:“师父……你说什么?”
云诀无声闭目一瞬然后冷冷地迎上她呆怔的双眼,一字一顿冰寒道:“只要为师还在,你便一步也不许再踏上止水峰。”
浑身一颤,几欲颠狂,益铃看着他冰冷的眼小腿一软径直跪了下去,小手无措而抖瑟地几度伸出,终是没敢碰着他。
“师父……”
她哑着声断断续续地哽咽出声,“……铃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眼泪终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一颗又一颗,一颗又一颗,接连不断地染着白雪。
心力交瘁,云诀身上轻颤不止,他强自忍痛迈步快速进了殿去。
“师父!”
“……你不要铃儿了么?不要铃儿了么……”
白衣径自消失在殿前转角,益铃惶然惊惧地跪直纤瘦身子凝泪望着、望着,待到真的不见了他猛地肝肠寸断抽泣不止,她比一个孩子还要无措还要惊惶害怕地大哭失声:“师父……你说过不会丢下铃儿的呀!师父……求求你……师父……”
“不要逐铃儿……不要弃铃儿……不要不要铃儿……师父……铃儿求你……师父……师父……”
心如刀割,云诀强撑进房身后门一关上,便猛地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得了他那句话,益铃不敢去追他,不敢去敲门,甚至不敢踏进止水殿内,她直直跪在殿外跪在雪中,手脚冰冷惊慌失措,不住地嘶声悲泣,一身绿衣从寒潭中上来早已湿透淋漓,结成冰渣裹在身上,明明是天魔,早已得了永生更能不死,可她却傻傻地仍不能不冷不能不寒不能不痛。
在他面前,她真的从来都只是个孩子,一个离了他便不能活的孩子而已……
“师父……师父……师父……”
她终也偏执地不肯离去,强自撑着跪在那边,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叫着、哭着,血泪一度从凝冰的绿衣上滚下,早已在她身前雪地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冰冷而艳烈的红莲,靡荼刹那,浸骨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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