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闭上眼,扬起一掌,决绝地击向它小小的头顶。下一刻,原本凄绝的心变成了愤恨,只因白光迸射,她竟被逼退了数步。
不可能!不是没有注意到它胸口的凤羽,只是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小狐妖,妖宗的修为这凤羽对她怎会有用?!
不光是凤羽!蓝狐女死死盯着那环在它脖子上同样散发着白光的细布条。为什么!她那么久的痴缠与绝望换他和她最后的一点纠缠都不行吗?!
血缓缓从嘴角溢出,她直想扑上去将他撕碎!却无法靠近他一分一毫,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为什么他明明那么近,她却永远觉得他在九霄云外,九重天边?
眼里的恨,如惊涛骇浪汹涌澎湃。里面的媚意早已荡然无存,全天下,只有他,能让她在他面前无法施展媚术,仿佛是对他的荼染、对他的亵渎……而她,比飞蛾扑火更加飞蛾扑火般地爱上他,继而无法避免地恨上他!恨上让他如此无心无情、无爱无欲的仙门!恨上让她得不到他爱的这个巍峨六界、冷漠苍穹!
益铃缓缓从混浊中醒来,爬起身便看见一个蓝衣蓝发的女子死死盯着小小的宝宝,嘴角渗出血丝,满目是恨,竟隐隐泛着红光!
“宝宝!”益铃不由心忧,连忙跑过去一把把婴儿抱进了怀里,紧盯着脸露狰狞的女子,步步后退,无由害怕。立马想到,宝宝在这里,那小若呢?心上一凉,急急凝神去看,只见小若趴在铃里弱水中一动不动,压下忧心再细看,发现它似乎是陷入了很沉的昏睡中便暗暗放了心。
女子愣了一下,“原来你可以抱它……”她爱了他三百年多年却从未碰到过他一下,哪怕是衣袖……“你这么紧张做什?”
益铃讷讷地说:“你不要伤害宝宝……”
女子闻言好像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盯着婴儿,狂笑了起来,眼里竟隐隐笑出了水光……“整个六界……有谁能伤害他?!从来都是他!什么都没做,却伤人至深!!”
益铃听不懂她的话,只是紧张地抱着宝宝,看着她。似乎很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那么美丽却要面目狰狞,明明那么痛却要笑得如此嚣张恣肆?
女子突然看着面前的两人眼露冷冷精光,以为这样她就杀不了他吗?回头四望,下一刻向益铃看去,轻轻一笑道:“小妹妹,这绝壁深谷一般人定是出不去的,不如姐姐我帮你一把吧。”
益铃只觉心中一荡,还未回神便感地下一震,几只小狐狸受惊四散,而她所站的那块草地竟连着厚厚土层腾空而起。硕大草皮飞速上升,益铃吓得紧抱宝宝蹲了下去,隐隐看见有云从土层旁往下落。不知过了多久,巨大的水声轰鸣,益铃抬头一看,见那平日抬头远望的瀑布此刻正在她们脚下,而她所站的草皮竟与那瀑布的源头齐平着,稳稳悬在空中。益铃对面,蓝衣女子正浮在半空笑着望她们,益铃再笨也知道多次被她所惑,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力保自己清醒。
那女子见了,嘴角扯出冷笑。下一刻,益铃感到一阵地动山摇,站立不稳。其实不然,仅仅是益铃所在的草皮在半空中如海中扁舟在巨浪中一般四晃颠簸,益铃直感腹胃之中翻腾不已,头晕眼花,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她手里的婴儿也被晃得直皱眉,几起几落后,益铃几大步间来回走动实在晕了,手中一松,那本被她紧抱着的婴儿竟直直被甩了出去。
飞速下落,婴儿胸口的羽毛迎风颤抖,下一刻,整条羽坠向上卷去,离开了婴儿的脖子,在风中飘飞远去。蓝发女子一见,眼中闪过兴奋的光,立即飞过去将下落中的婴儿接住了。
益铃这才感觉天地静了下来,草皮不再翻动。她身体一软,趴在地上便吐了起来。却见那蓝发女子一瞬间也站到了草皮上,正双手托着宝宝一脸兴奋。脑中唯剩的那一点混沌立马消失不见,益铃挣扎着起身便急喊道:“不要伤害它,把宝宝还给我!”
蓝发女子丝毫不理,只睁着一双噬血的眼静静看着她手里的婴儿,嘴角的残酷冷笑慢慢拉大。
婴儿也静静看着她,面无表情。
随之,女子仿佛怜爱般地,将一只手缓缓上移到了婴儿细嫩的脖子上。
益铃心里一惊又一颤,双眼忧急不已,渐渐化为沉沉的痛,只觉满心满眼都是宝宝这几日与自己的朝夕相处,那么聪明灵气的孩子,那么懂事安静的孩子,那么丝毫不哭不闹的孩子!自己用尽心力去照顾的小小婴儿,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它有一点点的不适、一点点的不安,打心底怜爱的宝宝……大大的眼睛刹时被泪水浸满,深深望着那个小小的婴儿,里面浓重深沉的,竟是厚重如土的护犊之爱。
一股由心底窜出的疼意爬进脑海,益铃只觉脑中一金光一闪,全身一暖,有什么力量从周身倾泄而出。
蓝发女子正待用力,忽觉空中之气一变,似是一股强大的仙力朝自己扑面而来,直击得她向外飞去,婴儿脱手而出,益铃几步上前,连忙接住了它。
婴儿只觉在她怀里感到一阵说不出祥和温暖,又隐隐透着威严神圣,竟顿觉心安不已。
蓝发女子几步稳住了身形,怒气上涌,不由大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益铃收敛心神感到惊喜不已,心道:这一定就是小若说的仙气!自己把宝宝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爱,仙气便听了她的话,打退了她想打退的,保护了她想保护的!
只是益铃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那蓝衣女子对天一阵狂叫,歇斯底里地对她喊道:“我要杀他你要护他,既然这样,你们一起去死吧!!”说完周身蓝光大盛,妖气大涨,益铃身上那危急时刻被逼出来的尚未成形的“仙”气被冲得七零八落,毕竟是妖宗的修为,益铃身上混沌的尚未觉醒的懵懂神力要与她硬拼实在有些勉强。
连尚无修为的益铃都看出了女子身上强大的蓝光,那蓝光里透出丝丝黑气,妖异恐怖,似要毁天灭地。
益铃看着那一身黑蓝之气缠身,双目血红,步步朝她们逼来的女妖心里惶惧无比,忽然,眼角瞥到什么,只见她突然手指一个方向“呀”了一声,女妖警觉地回头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立知上当回头,就见益铃朝左侧就地一滚,似是抓起什么,下一刻,在草皮边际纵身一跃,便向下跳去。
万丈悬崖,深渊绝谷,已这样死过一次的益铃岂会不知。但在那女妖手中,益铃更觉毫无生路,尤其是宝宝。
但那女妖见她从草皮上跳下并未放过,击出一掌纵身就飞来,益铃紧抱宝宝,以面朝天,在疾速下落中迅速从背后拿出一物,只见白光一闪,那就要击在胸前宝宝身上、巨大妖力的一掌竟被无声化去,蓝衣女子也被逼得倒向后退飞几步浮在半空,心中一惊:是那凤羽坠。但比之上次竟感觉守护仙力又强了一层!
蓝衣女子冷冷站在草皮上,看着那小小身影坠下深谷,眼里寒光凛冽:哼!愚蠢至极,以为不受她的掌,这样的深谷掉下去主就能活命吗!
在空中下落的益铃毫无惧色,始终保持自己身体在下,显然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来给婴儿做垫。她心疼地抚了抚怀里婴儿的小脸,微微笑道:“宝宝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在婴儿心里漾开,这样一个善良又勇敢、让人忍不住疼惜的孩子……自己守卫苍生数百年,竟让这样一个七岁小娃来保护自己,甚至要为自己而死。而自己,竟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陨命……心里隐隐泛起一丝无力与悲凉,深入骨髓,愈来愈深……突然间,只觉脑中蓦然迸出一股清流,缓缓流遍全身。
刹那间,强盛的银光从婴儿身上溢出,形成一个巨大的银团。四周空气一阵动荡,连益铃耳旁的风都感觉停滞了。澎湃的仙力冲击而出,竟生生将益铃震晕了过去,连银铃里无论多沉的昏睡都会始终看着益铃的那一丝小若的神识都未能幸免。
银光渐弱,婴儿已不见,只见一个白衣胜雪、冷面绝尘的仙人怀抱益铃停悬半空。抬头向上一望,眨眼已站在瀑布源头之上,冰凉如水的目光静静看着对面站在草皮上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一见他,眼中一荡,痴痴喃道:“云诀……”
忽听一声清越长鸣,远远地,一只巨大的白鸟向此边飞来。女子这才回神,眼中一冷,他竟突破了!当即不再犹豫,身体一动,瞬间化作千万只蓝色小狐朝四面八方奔逃而去。
此时雪凤已至,在仙人身边停了一瞬便立即向其中一只追了过去。
仙人抱着益铃转到另一边崖顶,轻轻将益铃放了下来。眼中金光一闪,浮尘眼现,他看着益铃心中一凛。她小小的身体内竟有一黑一白两团气体裹覆在她的三魂六魄之上。而那白气,不甚纯熟,似是仙气又似比仙气更添祥和威严,竟像是……
仙人微微沉吟:这孩子甚是危险,既魔又仙,为仙为魔皆在她一念之间,可幸她本性极善,但未免年纪尚小,若不经些事,来日行差走错亦难定数,既然她有意拜师蓬莱,不若就让她历练一番,明了世间是非善恶之理,他日若成蓬莱弟子也是苍生之幸、六界之福。
见雪凤飞回,仙人望了一眼崖边深谷,嘴里缓缓吐出几字:“无力感?”
对,无力感。昔日术法超群自视甚高的大仙,却要失一身仙术变作凡人婴孩,所求的不过是这无力感,这欲救苍生而不能的心境。这便是这回婴期的意义所在。但修习之大仙到此阶段大都将自己布置得万无一失,生怕遇险,他们只知要变却不知为何要变。此番五妖来袭虽九死一生,却正助他突破了这难以看透的回婴期,否则此十日回婴后,便要再等一百年再次回婴,方有突破可能。这也是为何无为上仙修这回婴期要整整一千五百年的原因。
俯身将益铃攥紧在手心的凤羽坠抽了出来,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浅笑,抚了抚那曾挂在自己脖子上几日的细布条,口中一念,化入了她的三魂六魄之内。想了想,又手指微动似是封印了什么。他并未用它如保护自己一般去保护益铃,而是让她从心里知道,在她身边的人对她是善意还是恶意。没有切肤之痛何来铭心之理,吃一堑方能长一智。
掐了个暖身咒在她周身。仙人最后望她一眼便飞上雪凤之背,淡淡开口:“白绫,走吧。”
清冷男音无悲无喜,白衣轻扬绝尘而去。
……
仙尊出关,蓬莱大喜。但隔日又有消息传出:天书守护者,蓬莱的木秀尊者洛紫被两妖埋伏,现身陷魔宫、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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