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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进屋,只见这屋子果然是一尘不染,阮云丝看着那些熟悉的摆设,只觉眼中酸涩,一间间屋子走过去,珠泪无声落下,芸娘和芳草都知道她此刻必定是百感交集,因此也都不说话,免得打扰了她。
好半晌,阮云丝才觉着平静下来,就听芳草道:“真是的,这会儿也该送饭了吧?姑娘且等等,我去厨房催催看……”不等说完,就听阮云丝淡淡道:“不必了,正好让我看看厨房如今是什么模样。”
芳草立刻就明白了主子的用意,也就不说话,这里燃了几根蜡烛,又到门口张望,忽然道:“咦?下雨了,姑娘,你看我就说嘛,如今果然下雨了。”
阮云第二百章:若是当日未逃婚丝走过来,夜幕降临,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伸出手的时候,能感觉到丝丝细雨,再然后,细雨慢慢变大,就听到从房檐滴落的叮叮咚咚的雨声。
“姑娘从前给我念过那首什么听雨的词,可好听了,只可惜我很笨,都记不住……”孟妈妈和鲁妈妈回自己的下人房里去了,屋里一时间只剩下芸娘和芳草坐在阮云丝身边,听见芳草这样说,她便叹了口气,喃喃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说到此处,忽然心中一痛,泪水滚落下来,也就说不下去了。
中年听雨客舟中,却还有回家的机会。可我却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不但如此,我辜负了前世的家人,又辜负了这一世的家人。苍天,苍天,我究竟上辈子犯了什么错儿,你要给我这样一个跌宕的命运。
“姑娘。都是奴婢不好,姑娘快别伤心了,侯爷会好起来的。姑娘你别哭……”
芳草手忙脚乱的要给阮云丝擦眼泪,却见她自己掏出帕子在脸上擦了擦第二百章:若是当日未逃婚,叹口气道:“没什么,只是一时感怀而已,别担心,我没事儿。”
话音刚落,忽然就见院中有人上了台阶。接着一个恭敬地声音道:“三姑娘,小的是厨房里的,大爷让给姑娘送饭菜来,姑娘看看合不合口味。”
饭菜是装在大食盒里的,香喷喷的白米饭。还有四个花卷四个馒头,一碟清蒸草鱼,一碟酱扒粉,一碟香菇油菜,一碟炸肉丸子,还有一大碗酸笋鸡汤和一碗鸡蛋羹。”
那厨房里的人摆完饭菜就要离去,却听阮云丝道:“你站着,如今厨房里还剩下多少食材?米面够吃几天的?”
厨房那人连忙停下,恭敬答道:“回姑娘的话。青菜只剩下几根茄子黄瓜和冬瓜了,鱼肉蛋也只够一天吃的,米面倒还有,怎么也能坚持到月底。”
阮云丝点点头,挥挥手让他离开,这里便对芳草道:“过来一起吃吧。我这些年在乡下,也没有讲究,就算要讲究,且等日后再说,这个时候儿,厨房还能送饭来,已经算是不错了,别想着他们还能记得给你另送饭食。”
芳草坚决不肯,最后被阮云丝不由分说的拉着坐下,听她拍桌子佯装怒道:“你不肯吃,芸娘也不肯,让我自己吃,我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非常时期,别顾忌这么多,赶紧吃完,还有事情要商量呢。”
听她这么说,芳草和芸娘也无奈了,只好挪过去坐下,三人一起用了晚饭……如今看来,侯府中这个情况,妹妹你是真不能撇下就走,只是若这样说的话,倒是什么时候你才能回村子呢?”
晚饭后,阮云丝将芳草撵去睡了,她这里坐在床上,芸娘坐在对面床上,两人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都是愁容满面。
“先看看再说吧,最起码这一个月之内,我怕是都要留在这里主持后宅。”阮云丝也是十分头痛,用手抹了抹额头,轻声道:“我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我嫂子的为人,你今天也见过了,贤惠是不假,却是个软弱的性子。我只怕就算我把侯府一切都安排好了,可等我一走,她那点权力又得让太太架空了,唉!到那时,侯府一旦重蹈覆辙,我后悔也没用了。”
芸娘叹气道:“这的确是个天大的难处,只是云丝妹妹,你当日逃婚离家,为的是什么?就为了不受这庭院深深的束缚,你连小公爷都不肯……唉!若是你从此就困在侯府,这……这岂不是与你的初衷完全的违背了?”
阮云丝也是欲哭无泪,无力道:“我有什么办法?父亲病倒了,哥哥如今还指望着我呢,我……我这不也是到了万般无奈的境况吗?”
芸娘也替她伤神了一会儿,忽然道:“是了,之前妹妹不是把流锦给你物色的那块地买下来了吗?原本咱们那里要建行宫,妹妹就说实在不行便搬来京城,厂子建在城内,方便给流锦供货。后来只因为行宫又不建了,这才打消了念头。如今看来,你势必不能舍了侯府这边,倒不如将那块地重新利用起来,不然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是卖不出去。”
阮云丝本来就像霜打的茄子般倚在墙上,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但她真觉着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却不料芸娘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她忽然就觉着:原来山穷水复疑无路之时,果然是有可能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芸娘,你说的真是没错,反正锦缎和印花布的市场已经打开了,现在不是供大于求,而是供不应求,再开一家厂子,言掌柜和五公子怕是最高兴的。嗯,只要布匹有销路,咱们怕什么?我原本是不想急进,可眼下这情况也由不得我。到时候让云溪织染厂那里的熟工们调些过来,培养一批女工后再回去,每次轮流过来培训。唔,只是这样一来,你和钟南秀丫头碧秋势必也要搬过来,我毕竟不方便抛头露面,倒是要让南哥儿挑起这幅担子。云溪织染厂那边,给楼兰黄莺她们负责,应该也可以放心……”
芸娘见阮云丝立刻就筹划起来,不由得笑道:“云妹妹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你如今回了侯府,就是侯府千金,即便在京城开了厂子,你又哪里能过去看看?若是你被关在家中,那厂子一旦发生什么事,南哥儿毕竟不懂织锦,到时可怎么办啊?”
阮云丝仔细想了想,双眼亮晶晶道:“不妨事,每次咱们低调些出去,想来也没有无聊的人专门跟在后面,看着我这侯府千金出去干什么。至于府中,哥哥也明白如今侯府情况的,没有我的织染厂,我们拿什么来撑起侯府未来的日子?若是我那继母仍然掌权,她倒是的确不能容我这样做,只偏偏她犯了这样天大的错儿,我不去找她她就该谢天谢地,哪里还敢来管我……”
因越说越兴奋,阮云丝心中一块大石头尽去,看着芸娘笑道:“别说芸娘,你这个主意正经是诸葛之计,忒高明了,哎呀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唔,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那就好办了,眼前却先不急,总要把这道难关过了再说。明日我派人去流锦布庄借点银子,总要让侯府的日子过下去,不然全都是扯淡。”
芸娘难得听她说粗话,不由得也笑了,想了想又小声道:“我听说,是小公爷拿出了银子,才帮侯府度过了这难关,如今你分明有难处,却把银子还他,又要去流锦布庄借银子,怕是小公爷知道了不会高兴。”
阮云丝苦笑道:“我现在顾不得了。他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实在是,他对我们,真是仁至义尽,我说什么也不能再欠他的情,芸娘,我欠他已经够多了,多的我快承受不起。我想,苏公子心中也会理解我的感受吧,我……毕竟不能还他什么,这样欠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芸娘也叹气了,在房间内四处望了一圈,虽然东西摆设都有些陈旧,但还是可以看出来,这里在多年前一定是一间精致的绣房,想到如果不是阮云丝一意孤行,她那个时候就该在这房间里披上红盖头,穿上大红喜服,由喜婆扶着走出去。那个俊秀潇洒风度翩翩的小公爷定然是骑在高头大马上,温柔地看着她上那顶八抬花轿。
“孽缘啊,真是孽缘。”芸娘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看向阮云丝:“妹妹,你后悔么?后悔当日逃婚,没有在这里乖乖等着做小公爷的新嫁娘吗?”
阮云丝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惊讶,然后她就转脸看向窗外,过了许久,正当芸娘以为她不会回答,或者是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的时候,她听到阮云丝轻如呓语的声音:“时至今日,我很心痛,但绝不会后悔。”
她转过头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芸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日我乖乖的做新嫁娘,嫁到国公府,或许从此后我可以和苏公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或会敬重我保护我,但是,却不一定会有爱情,这世上许多人以为敬重就是爱情,但我想,你不会这样认为的,因为你,是真正知道情爱滋味的人,对吗?”
芸娘呆了半晌,苦笑道:“妹妹说的没错,如果你只是侯府千金,而不是那个在乡村中自强自立的阮云丝,小公爷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爱你,倒真是十分难说了。”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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