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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文会
“淼淼啊，今晚可是你的大日子呢，你……你这也太素了吧，一身的白？啊，头发都还滴着水，这……你们两个死丫头，还不快快给淼淼姑娘梳妆？”
宽敞的厢房里，赵殷围着涤鹿来回的打着转，一边呵斥着身边两个使唤的丫头，那一对焦躁不堪的眉紧紧的锁着，显示着烦躁的心情，只主角儿完全不在状态，仍然是那么漫不经心，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夫人啊，你再晃来晃去的，我可要头晕眼花了。”
以赵殷的精明干练，那般火急火燎的性子，听得这般懒散的言语，差点就要急得三尸神暴跳了，今晚来的可都是些什么人？这小祖宗就没有一点上心么？
可自打请柬送达几位的手上，并得到应允的答复之后，自己在这三钱买回来的女子面前，便仿佛总像短了一截似的，发作不得。咽下一口心头气，不由得再次端出了笑脸，好言好语的劝说着：
“哎，淼淼啊，不是姐姐催你，你这小模样，无论怎么收拾都是绝顶的，只三位大人要么位高权重，要么天下闻名，就是另外的金主们，哪个不是见多识广，非富则贵？打扮妥帖些吧，总是个礼貌，可别让人挑出错去呢。”
听出了两分好意，涤鹿自然投桃报李，略微带些安慰的说到：“夫人，淼淼心中有数呢，就因为他们见多识广，方才要去藻饰显真味啊，华丽的美人看的还不够多么？淼淼不屑与她人同矣。倒是……专辟的道路可曾铺好？厅中的摆设可都更换过了？这尊享二字可不就是些个细节造就而成的？”
一说起这，赵殷仍是有几分肉痛：“这个自然，本就有小路直通这栖凤楼，无非照你的说法，铺了长长的锦垫，两侧装饰了不少的奇花异草，与其它楼阁间离开来罢了，哎，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与财货呢。”
“所费怎也不到二金吧，就只是今晚的金主席位，铺上七八条都够了呢，夫人好小家子气。”
涤鹿拆穿着真相，只仿佛撒娇似的语气，又正好挠在了赵殷的痒处，令她非但不觉生气的同时，反而多了几分得意之情，是啊，这十几金的收获，换了从前的路数，怕是要多半年才能攒上吧，如今可好，一夜之间，便已到手了，眼前的女孩，可不是越发顺眼了？
抿着嘴，半真半假的掏出些了亲昵的味道来：“你这丫头，倒是好算计姐姐说不过你呢……”
涤鹿羞涩的笑了，这次，是打心眼儿里笑出来，与这馆娘处好了关系，满足了她的利欲，后面的事儿，可不好办得多了？第一目标，却是要将虎丫接到身边来，然后回复自由行走的权利呢。
“夫人，既是淼淼的谋划有效，您是否也该遵守当初的诺言，将
还给我了？我
二人从小相依为命，实在不舍得分居两处呢。”
未待赵殷回答个是与不是，已有粗使的仆妇急急的赶来叩门报信了：“……殷夫人，殷夫人？廉颇上将军与张常大人已先后脚的到得了，正于大厅奉茶呢，郭大人和另两位也已到得天香阁的大门之处，那位淼淼姑娘可得赶紧的……迎客啊”
赵殷不由得心发慌，两三步便跨出了门去：“啊，我亲自相迎，亲自相迎……”然后又忙不迭的转头叮嘱：“淼淼，你可要快些着妆啊，姐姐先去招呼着，你需随后就来。”
顾不得等看那似笑非笑的女子是如何的答复了，赵殷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片刻间便从东厢赶到了正厅之外，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剧烈的心跳，再将嘴角扯出优美的弧度，这位邯郸首屈一指的知名馆娘轻拍着绢扇，一步三摇的出现在了几位贵客的面前。
那张芙蓉缠枝的雕花矮床旁，左右各摆放着三张几案，案上清茶缭绕，间中点缀着茶点与水果若干，案下青绿色的竹纹锦缎蒲团，华贵中显出几分清雅来，左方的席位之上已是端坐着三人，再向右看去，末座的张常大人正自闭目养神，发须皆已开始花白的上将军则背手矗立着，遥望着窗外。
几人听得动静，以为是正主儿来了，不约而同的向厅门之处打量了来，尔后，又同是一副失望不愉的模样，只不过各人久居高位，惯常于遮掩自己的情绪，不愿轻易发作罢了。
武将出身的廉颇则没有这般好的耐心，直直的便扬头追问了出来：“淼淼姑娘呢？时候也到了吧……那请柬，真的是她亲手所写？”
“真，自然是真的，给赵殷几百个胆子，也不敢拿几位大人做耍子啊，请柬啊，是我亲眼瞧见淼淼
写就的，端是一手好字呢。”
老将军略放下些心事，又纠结到时间的问题上来，不怒自威的言语着：“人呢？老夫也到得一些时候了，如何还不肯出来见客？”
“呃，这个……哦，这个呀，几位都是天大的贵客，淼淼她自然要细心梳妆，唯恐怠慢呢，那荀况圣人也还未到达么？”赵殷支吾几句，急忙的转移话题。
廉颇转头看看右上首的空位，他倒是头一次得知这位置，竟然是为当世大儒荀况所留的，挑挑眉，暗自压下了三分的火气，这因秦军围城而暂时滞留的圣人，便是大王亲临了，也不得不礼遇有加的吧，没想到竟也被那小小的女ji请了驾来，略微思索一下，就便到了次座上安顿下来，饮茶不语。
“你们就在此守候吧，无需跟随了。”
“可是，老师……您独身一人，万一……”
“呵，你们看看旁边那几位身着将服的军士，想来都是上将军的随从吧，如今他身负一城安危，尚能独自赴约，实见英雄胆色啊，我不过一教书老朽而已，哪里需要时时提心吊胆，恐人妨害的，罢了，莫做这儿女状，为师要好好会会这位淼淼姑娘。
莫论出身啊……人间自有才人。”
轻言笑语之中，荀况跟随着引路的壮年男子，漫步于锦垫花廊勾勒出的小道之上，不一会的功夫，便来到了栖凤楼前，首次光临的老人驻足在硕大的庭院中央，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灯火通明的楼阁，身侧的小厮自是聪明有眼色的，伶俐的介绍着兼且散布着小道消息：
“荀圣人，这便是栖凤楼了，中间三层高的建筑称为凤首，是本阁阁主赵殷夫人的居处，左右一模一样的两翼，则是为了最最出色的女娘们造就的，呵，如今秦王的宠妾，那位赵姬夫人，可不是在右翼居住了经年有余？前不久啊，才被平原君上接到不知何方去了。
圣人，还往这边请，淼淼姑娘如今就居在左翼呢，那可是成百的美人想也想不来的殊荣，也不知她是生了怎样的福气，不光得了夫人的青眼，还能劳动圣人的大驾赴会，便是我等这般低贱之人，也不由得与有荣焉啊。”
荀况踱着洒脱的步子，但笑不语，忽然似有感应一般，抬首向前方张望了去，屋檐垂下的整溜灯火中，仿佛身披霞光摇曳而来的白衣女子，微露着矜持的笑意，那灿若星辰的明眸，则闪耀着智慧能赋予人类的最美的光辉。
“淼淼……姑娘？”
“荀……师？”
异口同声的，二人道出了对方的身份，也都读出了对方眼底的色彩：一边是欣赏，一边则是孺慕。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当如是。”
“天大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
“然，道法自然，列星同旋，日月同照，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请神……”
如此几轮往来，荀况再不发问，沉吟良久之后，肃穆的行个拱手之礼：“况受教矣，孔师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淼淼姑娘解我心中所惑，实在感不胜言，呵呵，今夜，算是来着了。请……”
涤鹿沉稳的笑着，只双眼却不敢向那位慈祥的长者对视而去，能不解惑么？自己请柬上写的，还有刚才对答入流的，明明就是荀子的千古名篇，是他在七十高龄时于楚国做了兰陵令后领悟的文章，一生所学之大成。
自己就这般剽窃着抛却出来，还得到原主人衷心的感谢与赞赏，怎不令她无比的汗颜羞愧呢？暗自于心里告个罪，尔后又徒自安慰着，若不能借着这些巨人的名头，自己如何能在这般险恶的环境里保己保人呢？
容不得多想了，涤鹿看向那支做出相请状的大手，她哪敢在这位之前先行入厅啊，若真的这么不识好歹，怕天下的士人们知晓了，一人一口唾沫的，便能给她来个永世不得超生吧。
也不答话，轻盈的后退两步，低下了头，保持着恭敬的万福状，其意自明了。荀况也反应了过来，眼中的欣赏之意又添了几分，转身面带微笑的，阔步行了去。
厅内的几人俱都迅速的站了起来，遥遥的行着恭礼：“荀师”
尔后，荀况将身一错，露出身后袅袅行来的女子，剩下的，便是集体的失声了。
第九十五章文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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