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天算
“当然……不是现在。呐,这个喝了,六个时辰清醒后,便自个儿回去吧。”
席小伸手接过粗陶瓶来,拔了盖子便就仰头而尽,这般俐落的爽快劲儿跟刚才战战兢兢的模样实在判若两人……络腮胡忍不住些微的纳闷:“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是那穿肠的毒药?”
“我一个毫无武功的阉人,落在侠士的掌心里,要杀了我,也不过动动小指尔,何需让我仰药,浪费财物?”
“你倒确实机灵,不愧是大王面前行走的……事情,挑紧要的讲,便说你昏迷前偷听到的,阻止他出兵即可,莫要多做牵连。”
“是……侠士请……放……放心,我席……”
那白脸细眉的家伙还未说完,便已昏昏沉沉的向下坠去,朱亥掌中一紧,便稳稳的拎住了,另一支手随意的探了探那人的鼻息与脉搏,确定他真的已经昏迷后,方才低低的自语着:“……这‘如梦散’倒果真不错,药效竟是这般快……早知道多顺两瓶了,也不知柳大哥给的迷烟有没有这等好用……”
双耳微动,便就抬头向前望去,几可夜视的眼清清楚楚的看着那瘦竹竿匆匆离去,那厅里的,只剩下老爹了吧……从怀里掏出二指粗细的一根竹管,心中剧烈的挣扎着,他老人家谋划了经年的策略,便要败在自己手上么?清醒后,他会气成什么样子?
可不这么做,又会如何呢?宝儿娘的几个亲兄弟,自己的大小舅子们、隔壁卖肉饼的老萧一家、市集里与自己最相得的菜贩李、还有每日里走过路过早已熟惯的更夫,那倒夜香的……太多太多的人,便要因为两个早已逝去的,而丢掉鲜活的生命么?
这是生活了十多年仿若故乡的大梁啊,那么多的牵绊,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便要随着一把莫名的烽火彻底消失么?何……忍?
扪心自问,起码……他做不到。
责怪便责怪吧,自己必尽全力,诛杀那魏氏兄弟于锥下,尔后,带着老爹四处流浪,看那所谓的天眼到底有何等的本事,在他朱亥的眼皮儿底下令老爹“被自杀”了。
胸中有了决定,动作便从容了许多,拔掉竹筒上的布塞,穿过那扇巨大木雕屏风的镂空处,双唇就了另一头的筒口,微微吸气便是运力一吐,一丝淡淡的白烟便就如此挥散了出来,又有如一把巨大的枷锁,向着不远处端坐的白发老人缠绕而去……
自渡河开始,整队人马已毫不停歇的奔行了近一日了,壁邺已然在望,魏无忌终下了命令扎营修整,准备蓄足了精神,明日与那晋鄙对垒。
大营之中,主仆二人正对着地形图细细的商量着:
“……诈营如何?我先摆出车驾堂皇的前往,便说王兄他着我前来劳军,待见到晋鄙之时,令他挥退左右,出示虎符……如他顺利交接军权便罢,若是不允……暗影,便由你出手吧,这十万人,我要定了……”
“……也只能如此吧,可安厘王毫无动静,倒真是诡异……若以时间及脚程论,追兵怎也该在二百里地之内的,我们也绝无休息扎营的机会,但如今……唉,我总有不太妙的感觉。”
“后方三百里俱无追兵的踪影?”
“嗯,我已放枭烟搜巡过两遍了,确实没有,除非少于百人之下的零散队伍,要不绝逃不过它那双灵敏的眼睛,可少于百人……来追击我们近两千的人马,这可能么?所以,臣虏大胆断定,安厘王真的没有反应。”
拍案而起,明显带着些兴奋与焦灼,魏无忌在帐内不停的兜着圈子,好半响,才不那么确定的判断着:“莫不是侯赢他们出了奇谋,竟将如姬的出走瞒到了此时?唉,不管了,没有追兵更好,明日……”
“主公……鹿姬求见”
帐外亲兵的一声禀报,顿时令在场的两人之间多了丝不清不楚的尴尬,魏无忌很想对暗影解释点什么,只酝酿了半晌,终是放不下主人的颜面……清了清嗓音,朗声吩咐着:“有请”
已然恢复旧貌的女孩,没有了那艳丽夺目的彩光,便又多了几分随性的率意,轻轻的一个万福,向帐内的二人打着招呼:“主公……师傅……”
魏无忌的眼中已盛满了宠溺的神色,自昨晚开始,他们两人之间,应该大不相同了吧……思绪至此,张口便是无比亲昵的味道了:“鹿儿,可有什么事儿么?这一日一夜的,怕是累的狠了吧……”
虽然这句“鹿儿”从他的口里说出来,是那样的自然动听,可女孩思量了一整日才下定的决心,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动摇的,只看了看旁边的暗影,露出了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主公……我……我想,呃……”
“臣虏先行告退了……”
便是一个眼神他也能明了么?真是朵解语花啊,涤鹿恨不得上前狠狠的拥抱师傅一把,只暗影告退的速度绝非常人所能揣度的,眼都没眨呢,人便已消失不见了。
看着眼前女孩惊异的样子,魏无忌好意的替那鬼魅之人解释着:“呵,他是这个样子的,鹿儿……你没吓着吧……”
“呃,怎会吓着?师傅的武功至强,我当是了解的,只他以前从来都是那幅面无表情,从容不迫的样儿,今日,怎的这般心急火燎,火烧眉毛似的仓皇而遁?我……我没得罪他吧?”
魏无忌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这迟钝的丫头,竟是丝毫也没察觉暗影的心思呢,那家伙,是真的无意还是隐藏的太好呢?希望他不会因此消沉难过的好……
许是急急奔跑而来吧,女孩的鬓角上垂下了两缕顽皮的发,随着夜风散乱的飘着,魏无忌不自觉的伸出了手,替她拢到了耳后……若是帐内有一面巨大的铜镜,他必然认不出镜中的自己了,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态氤氲着身周的空气,仿佛连两人的呼吸都旖旎了起来。
涤鹿的心纠结得能拧出苦水来,即便没有外人了,可拒绝的话,要怎么出口才好呢?这样完美得令人心旷神怡的男子,有权有势,英俊多金,搁在后世,那简直就是宇宙超级无敌钻石男了,想嫁他的女人可以从南极排到北极去了吧,还是绕过地球已经两三圈之后的……
便是如今,他勾勾小指,也有无数的怀春少女尖叫哭喊着愿意自荐枕席吧……可这好事儿轮到自己,怎么偏就这样别扭呢?
昏暗的烛光下,涤鹿细细的打量着面前那张俊逸的脸:要说完全的不喜欢……倒也不是吧,这两三个月相处下来,便是石人也会被他那耀眼的光芒吸引吧,更何况人家是这般的柔情款款?
只今日坐在马车里,被虎丫小妹调笑着,被苏醒的蛮蛮真诚的恭喜祝福着,可怎么也填补不了心中那空落落的感觉,便如黑洞似的,看不见摸不着,偏又散发着巨力,撕扯着所有喜悦的情绪,尔后,便全部剩下犹豫与不确定了。
不确定什么呢?说不出来……只是知道不能就这样轻易的将自己许了出去……
“我,我想说……”
涤鹿出帐之前,一定没有掐指推算过,今夜明显的不宜表白,刚鼓足勇气要说出那伤人的话,外间侍卫的恭禀之声便就响了起来:
“主公,急报,晋鄙大将军遣门客来见,呃,另外,如姬夫人也有事求见。”
“哦?晋鄙已得知我接近壁邺了么?请他二人都进来吧……还有暗影执领。”
魏无忌略有诧异的吩咐着,又转头低声的安慰:“鹿儿,军务要紧,我先处理了这事儿再说,你就在我身侧稍坐吧,正好能帮我出出主意。”
无可奈何,却也暂时松了口气,涤鹿只能乖乖的点头:“嗯。”
“勉儿……勉”
木床上梦呓着的老人蓦然惊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猛的坐起了身,眼前的物事是那样的熟悉,可不是自己居住了一月有余的朱宅么?怎么在这?自己……不是在公子府……
迅速的向窗外看去,是傍晚的时候吧,几片青红的晚霞还流连在天边,不忍消散,安静的院子里听不见一丝的声音。
侯赢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虽然回忆不起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天色明明白白的告诉着他,那至关重要的发动时刻,已然错过了……
“吱嘎……”
木门发出轻响,掌着油灯进屋的朱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老人,羞愧与痛楚顿然涌上了心头眉间,关上门,放下手中的灯,便就直直的跪在了床前,闭着眼一声不吭了。
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吧,事实已是如此,老爹辛苦多年的计划,便是毁在自己的手里,要打要杀,都由着他吧……
“第几天了?”
“第二天傍晚……”
“已经来不及了吧……便是来得及,你也一定不会让我出去的吧……小朱,我一直将这件事儿瞒着你,是我的不对,原就担心你那慈悲心肠,到最后下不了那狠手的。可……
呵呵,哈,谁能想到呢,还是败在你的手里,天意……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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