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书怀缓缓抬起头盯着恪絮,渐渐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只是说话声音倒是还算平和:“你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可知道他们都有妻儿父母!你们满人对我们汉人就如此心狠手辣吗?!”
恪絮冷笑一声:“既然有高堂妻房,就该在家安分守己,侍奉孝敬,为何要干这掉脑袋的勾当!我杀的是反贼,与满汉有何关系?!”
邓书怀怒道:“你们鞑子入关的时候杀了多少汉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都是鞑子欠下的累累血债!你们杀了我们的父母兄弟,我们自然要反抗你们!”
恪絮缓缓道:“不错!老祖宗进关的时候确实在江南杀了不少人,杀老百姓是不对。可那是入关占江山的时候的事。这都多少年了?你们忘不了那时候。可是老百姓要过日子,总不能天天打打杀杀的。老百姓希望的不就是现在这种天下太平、安居乐业的日子吗?你们却非要咬着牙记着血仇,以反清复明为己任,这不是要把刚过上安稳日子的百姓又拖入战乱吗?到时候又得多少父母妻儿失掉儿子夫君?你们就非得看到天下大乱才安心?”唐逸已经将剑收了回去,低着头听她说着。”
芦羽怒道:“呸!这是我们汉人的江山!你们鞑子蛮夷怎能坐的?!”
恪絮笑了:“我们做不得谁能坐得?你吗?”
芦羽脸一红怒道:“只要是汉人就能坐得!”
“是吗?昏愦之辈、暴虐之辈也坐得?当今皇上宽仁、勤政、博学、聪慧。这些年皇上将南方通省积欠银粮尽行蠲免。减免赋税。这次出巡也是为了解满汉纠结。查河务漕运、督查臣工、省耕问俗,遵孔拜庙。皇上博学,天文、历法、算学、农学、医学均精通。一登基就亲定了历法,亲到京郊开农事,定农时。京城发大水淹了卢沟桥,皇上亲自测量绘制地图,按照皇上的地图修得堤坝。此次皇上南巡也将治水放在首位!如此勤政爱民的皇上从古至今能有几人?!可你们偏要分什么满汉!可笑至极!”
陈志宏见众人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恼怒道:“臭丫头牙尖嘴利!咱们别跟她废话!待我杀了她!”说着扑上前,却被站在恪絮身边的唐逸拦住。陈志宏恼道:“三哥!你到底想怎样!?”
唐逸道:“先听听总舵主怎么说!”
陈志宏是个粗鲁之人,看到唐逸一再拦阻杀她,口没遮拦的大叫道:“三哥!你是不是看上这个丫头了!你忘了她杀了咱们那么多人了?!”
芦羽也嘴紧抿着死盯着唐逸。
唐逸道:“谁说的?!我恨不能亲手杀了她!剜出她的心祭奠大哥他们!”
陈志宏叫道:“好哇,那你就去挖她的心!”
唐逸被他激的一转身面对恪絮,手一下伸出到恪絮胸前!
恪絮身子纹丝未动,脸上毫无惧色,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李珩、奇帧都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动手,还没来得及反应唐逸的手已经到了恪絮身前不足两尺!但是他的手就这样伸在半空中,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曾经杀人无数的手竟然在半空中微微抖着。她那冷冷的眼神似乎如寒冰一般冰冻着他的心。让他即使再郎心如铁也不由浑身打着寒战,哆嗦的像是再剜自己的心一样!
恪絮慢慢站起来,轻轻一笑:“我杀了你们的人,你们再杀了我。我的兄弟再杀了你们。这样你们觉着有意思么?真有那精神,不如考个功名、做个清官,还能守卫一方百姓。这样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离她最近的唐逸迷失在她凄美的笑靥中,正怔楞的时候恪絮却突然一翻身跃到了瀑布边上!
石头后的李珩、奇帧心已经到了嗓子眼儿了。他们已经猜到恪絮要干什么了!
唐逸本来就苍白的脸更是看不见一丝血色,他狂喊了一声:“别跳!”恪絮手轻轻撑在石上,似乎是在家里从桌子边跳到椅子边一样轻灵的纵身一跃而下!
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愣住了。却见电光火石一般,随着她飞身而下,立刻有两个人从石头后面跃起跳下!
唐逸在恪絮纵身的时候就往瀑布边扑去,来到边上却只看见高几十丈的瀑布飞流直下气势磅礴。一个人影也不见了。唐逸怔怔的站着,觉得周身像冰一样寒冷!
邓书怀怔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吴琛到瀑布边看了看,回来轻声道:“这个瀑布高几十丈,就是水性好的人跳下去也未必能活。她……他们应该是全都活不了了!”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芦羽说的,此时的芦羽咬着嘴唇满脸沉重,不知是高兴还是难受。
李珩一猜到恪絮的想法就准备了。恪絮一纵身他就立刻跃了出去,几乎是紧随着恪絮跳下去的。在空中他就抓住恪絮的手臂了。一掉进水里,水立刻强力灌进他的口鼻耳中,强大的压力几乎让他失去知觉。但是他的手紧紧抓着的手臂提醒着他不能昏过去!絮儿还需要他!他感觉手上的拉力越来越大,知道恪絮已经被水的压力压的失去知觉了。他的手臂痛得钻心,可他还是咬着牙用力往自己怀里拉着。终于感觉一个软软的身子被他拉到了怀里,他的脚用力蹬着水,感觉像是过了好漫长的时间,终于头顶亮光显现出来,接着就感觉突然水的压力没有了,他呛得直咳嗽,低下头去看怀里的人。看到的是恪絮苍白的脸紧闭的眼睛,毫无生气的样子。李珩咳嗽着左右看看,他们已经被冲到很远的地方。左方有礁石一样的东西,他看不清楚,只用力向那边划着。
终于筋疲力尽的他爬上这一块大礁石。他慌忙看着怀里的恪絮,轻轻将她放平,手试了试她的呼吸,很微弱,但确实在呼吸。他欣喜若狂,又不太放心的在她脖子处试了试,果然跳动着。他颤抖着轻声唤着:“絮儿,絮儿!”他狂跳的心到现在似乎才回归到原位。查看她是否受了伤。恪絮依然昏迷着,他知道她是被水的冲力打昏了,没有呛着水。应该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李珩想起奇帧,他也是紧随着自己跳下来的。记得曾经听他说过他的水性不好。李珩有点着急的站起来在水面上找着。白茫茫的水面上什么也没有。李珩大声喊了起来:“奇帧!奇帧!”
后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吓了李珩一跳,急忙转过大礁石,却看见奇帧正趴在石头上。李珩大叫着跑过去,看见奇帧睁着眼睛,呲牙咧嘴的抽着气。原来他的胳膊在水里又被撞了一下,受伤的地方血“噗噗”地往外流。李珩急忙将自己身上衣服撕下来一条,给他紧紧包扎了。奇帧问道:“六儿呢?没事儿吧。”
李珩低声道:“她在那边,昏过去了。”
奇帧咬着牙站起来。跟李珩一齐来到恪絮的地方。奇帧道:“咱们得赶紧找着陆地。水里太危险了。”
李珩点点头,弯腰抱起恪絮。跟着奇帧在礁石上跳着往外走。一会儿终于踩着软软的沙子了。
两人筋疲力尽,在沙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有起身往外走。可是走了半天依然还是沙地。周围还是一片汪洋。李珩道:“奇帧,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奇帧有点茫然:“好像是。”
“这里到处是水,怎么出去?”
奇帧低着头想了想道:“看来咱们还是得找船。琰峥他们要是找六儿肯定还是在湖上找。这会儿肯定出动了不少人。咱们上了水面应该能碰上他们。”
李珩想起邓书怀和唐逸拴在树上的船:“那只有回去?”
奇帧也想着那条船,点点头道:“他们这么长时间不会还呆在那儿。必定会急忙撤退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着那条船。”
李珩道:“咱回去看看。”
奇帧在前面,李珩抱着恪絮跟在后面,顺着来路又回去。来到那个大礁石那儿。两人看看地形,瀑布旁边倒是有崎岖陡峭的石头裸露出来,要是平常上去倒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现在两人都受着伤,李珩还抱着一个人,怎么都有点困难。两人一时又没了主意。
奇帧站在石头上到处张望,突然惊喜地叫:“那边有条船!”
李珩惊喜的看向他指的方向,果然看见远离瀑布的一个小水湾处拴着条船。两人跑过去一看,都有些心凉。原来那船很破旧了,似乎是别人丢弃的。船上连个棚子也没有。奇帧上去看了看,道:“倒是不漏。”
李珩道:“要不就坐这条船吧。”
奇帧点点头:“没办法,怎么也还算条船。”
李珩抱着恪絮上了小船,将她轻轻放在船头平的地方。船上只有一个小桨。奇帧胳膊受了伤,李珩便叫他照顾恪絮,自己拿起桨划出小水湾。朝着刚刚走的地方划去。
他们现在在瀑布底下,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走,只好漫无目的的划着。大约划了半个时辰,左右看还是一片茫茫水泽。李珩放下桨,到恪絮身边看看,有点心神不定:“她怎么还不醒?难道呛了水了?”说着又伸手探她鼻息。感觉呼吸着。奇帧也担心的看着:“不知道。按理说该醒了。”
恪絮这时却突然吐了口气,李珩、奇帧大喜全都俯头看她,只见她眉头紧皱,脸上净是不安惊惶,嘴里喃喃说着什么,两人听不清楚,正要仔细听,恪絮却突然很清晰的叫了一声:“李珩!”
李珩惊喜万分,以为她醒了,喜道:“絮儿?我在这儿!你醒了吗?”
恪絮皱着眉头,紧闭双眼,很痛苦的样子喃喃道:“李珩……我对不起你……”李珩微微一怔,脸上显出痛苦万分的神色,恪絮仍然说着:“……对不起你……”李珩痛叫一声,扑上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悲痛的难以抑制眼泪,嘴里喃喃叫着:“我愿意!我愿意!为了你我死都愿意!”
奇帧挺直身子,缓缓的叹了口气。
李珩将恪絮紧紧搂在怀里,颤抖的不能自己,泪如雨下。他把头深深埋进恪絮的肩窝,哽咽难言。
好久,响起奇帧轻柔的声音:“李珩……你放开她吧……她喘不上气儿了。”
李珩将恪絮轻轻放下,避开奇帧的眼光,低着头走到船尾处坐下,两臂搭在膝盖上,将头埋进臂弯。
一会儿,李珩感觉船慢慢动了。抬起头看奇帧划着桨。他上前轻声道:“你胳膊有伤,我来吧。”
奇帧将桨交给他,回到恪絮身边刚坐下,就惊喜大叫:“六儿!你醒了!”李珩一惊仍下桨,惊喜的扑到跟前,果然看见恪絮睁着眼睛皱着眉头,看着他俩喃喃道:“这儿怎么回事儿?”
听见她熟悉的、总是略带着戏谑的语调,李珩、奇帧全都大松口气。恪絮慢慢抬起身,茫然四顾:“这儿是哪?你们怎么在这儿?”又奇怪的看看他俩:“你们怎么不说话?”
奇帧笑着道:“你怎么才醒?”他看看李珩:“把我俩吓得够呛!”
李珩轻声道:“你……没觉着哪疼么?没呛着水吧。”
恪絮恍然道:“原来是你抓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她一脸的后怕。
李珩有点恼:“你不会水干吗要跳?!”
恪絮则撅起嘴道:“我哪知道你们跟着?要是知道我就不跳了!我最怕水了……”嘟着嘴低下头去。
奇帧看着她摇摇头。李珩有点咬牙切齿的回去划桨去了。恪絮半天没人理又抬起头问道:“咱们这是在哪?”
奇帧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迷路了。”
恪絮看他手臂上鲜血殷殷,问道:“你胳膊伤重么?”
奇帧摇摇头。恪絮又问:“李珩……他受伤了吗?”
奇帧此时已经知道她的心意,想起琰峥不由黯然:“他胸口中了一剑。”恪絮惶惶得看向李珩,李珩头撇向一边:“我没事,已经包扎了。”恪絮看他胸口没有血渗出,这才松了口气。三人不再说话。小船摇摇晃晃的在江面上走着,要不是前面发生的事太过惊险刺激,三人心神未定。眼下倒是悠然闲散的游湖心情。
三人全是从水里出来的,全身皆湿。江面上一阵风吹来,恪絮冻得直哆嗦。李珩、奇帧两个人虽然能抵住凉风,但是两人身上都有伤,也是虚弱的直晃。李珩看恪絮嘴唇都冻乌了,心疼极了,划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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