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上次卖珠子的那个婆子与你交情如何？”屋里也没有外人，安锦如直接歪到榻上问。
“也说不上什么交情，她也不过是讨生活，有利则来、无利则去罢了。”杜妈妈应道。
“这样也好，你去与她说，以后咱们串了珠花都拿去给她卖，但是让她拿材料进来，至于价钱，到时候再根据情况商议。”安锦如这几日一直在琢磨这件事，穿珠花的珠子翠片等物太过琐碎，材质就已经有很多种，同一种材质里又有不同大小、不同形状、不同成色等分别，很难按需购买，少不得要有买回来不合用或是数量估计错误的情况，倒不如给对方个好处，让她拿了珠子进来随便自己选用，最后一起结账来得方便。
杜妈妈闻言略一思忖，点头道：“姑娘这个法子应该能行，您串出来的珠花那婆子赞不绝口，一直说要是还有她都要了，这样倒是个双方得利的好事儿，咱们也能省下些成本。”不过说罢又忍不住难过，扯出帕子按按眼角，“姑娘真是受苦了，如今还要为这几两银子操心劳神。”
“妈妈快别这样，不过是几个珠花，我就权当解闷了。”安锦如见状转了话题问，“如今家里两个弟弟都在学里读书么？最近几日到那边请安，怎么都没看到二弟。”
“大爷要准备来年的童生试，最近正发奋读书，太太心疼爷，便免了晨昏定省，还时不时去嘘寒问暖。二爷中秋那日贪嘴，趁下人不留神多吃了几杯酒，回去的时候被夜风一吹便病倒了，这几日还起不来身儿呢！”杜妈妈在府里当差多年，到底还是有些打听消息的渠道，之前安锦如吩咐过，她便在这上头用了些心思。
安锦如想起那日在念巧身上看到的吻痕，嫌疑人倒也不难猜，念巧心气儿高定看不上小厮护院，安佑德被徐氏管得服服帖帖，如今的几个姨娘还都是徐氏过门前抬进门的，而且二人若能勾搭上也不会等到现在，下头两个小的，二爷安翰宇年纪还小，想来也只有大爷安翰庭。
想到这儿她的眼角不由得一抽，安翰庭今年也不过才十三，这是不是也有些太早熟了。
“夏青。”安锦如开口唤道，“我记得柜子里还有仁丹和金灵丹？”
“姑娘可是不舒服？”夏青挑帘子进来，见安锦如面色正常才放下心来，打开柜门查看一下道，“都还有两瓶。”
“你各取一瓶送给念巧，我那日见她颈间有揪痧的印子，想来是身子有些不爽快，仁丹不是什么稀罕物，但这金灵丹芳香辟秽、宣通气机，配在一起吃最是有效了。”安锦如拨弄着桌上两颗散珠，心里不住盘算着。
安老太爷说这件事他会处置，却也不知是如何处置，杜妈妈和夏青虽然能打听些消息，但大多都是些不当紧的琐事，自己总归还是少个能通风报信的人。
念巧之前对自己就有所示好，但也难保不是另有图谋，与其在她身上耗费心神，倒不如有个把柄牵制更为稳妥。
两件事吩咐过，安锦如换衣进内室午睡。
杜妈妈自是出府去寻那婆子交涉，夏青去给念巧送仁丹和金灵丹，临时叫了新来的丫头西禾在落地罩外守着，自己才匆匆离开。
安锦如这一觉睡得极沉，被夏青唤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人好似还在睡梦里没回过神儿来，闭着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夏青挂起床幔道：“姑娘，已经差不多酉正了。”
“今个儿竟睡了这么久。”安锦如撑起身子，就觉得头昏沉沉的，不由在心里暗骂，这个身子真是弱不禁风，多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多看几页书就不免头晕眼花，今个儿多琢磨了点事情，此时就昏头涨脑，当真让她心里气闷得紧。
“姑娘不舒服？想来是睡迷了，奴婢该早些叫醒姑娘的。”夏青打小便贴身服侍安锦如，见她的脸色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忍不住自责，“奴婢去太太处给姑娘告假，今个儿的请安便别去了。”
安锦如闻言连连摆手，语气里满是恭谦地说：“哪里就有那么娇贵，身为子女，每日晨昏定省是份内之事，岂可随意荒废。再说，没准儿出去走走便好了呢！”
若是平时告假也不是什么大事，安锦如也不是当真敬重徐氏，但今日刚给念巧送了份“大礼”，自己总要去验收一下成果才行。
夏青却是个实心眼儿的，听了这话不免心生敬意，躬身道：“姑娘当真是知礼，奴婢惭愧。”
安锦如起身道：“以后记在心里便是。”她对夏青这个实心眼儿也着实没有办法，虽说知道她还算忠心，却也不敢太过倚重。
晚上请安的时候，宁华院里的人最是齐全，徐氏神色恹恹地靠在榻上，安锦文坐在榻边说话逗趣，底下的丫头婆子更是站了七八个人。
三个姨娘在一旁伺候着，林姨娘端着茶盘，何姨娘半跪举着青瓷水盂，沈姨娘捧着素丝帕子候着。
徐氏端起茶杯，漱漱口倾身吐进水盂内，接过沈姨娘递上的帕子，拭拭嘴角，丢回她手里，这才重新靠回去。
“给母亲请安。”安锦如没在屋里看见念巧，上前几步行礼请安，“母亲身子还是不爽快？还是尽早请个大夫来看看才是正经，不然我们做晚辈的也时刻惦念着。”
徐氏闻言摆摆手：“我的身子自个儿知道，用不着担心，过几日便好了。”说罢看向安锦如，拍拍身边让她过去坐。
安锦文见状冲她翻了个白眼，起身换到炕桌的另一边坐下，拈起个香榧胡乱剥着，身后的丫头玉叶伸手想要帮她，被她一巴掌打开。
“这几日身子可大好了？”徐氏一脸慈爱地拉着安锦如，伸手摸摸她的脸颊道，“这一番折腾人都瘦了不少，好在如今都过去了，之前我打发人去元君庙给你求平安，如今你身子恢复得差不多，该自个儿去还个愿才好。”
“女儿听母亲的安排。”安锦如乖巧地点头应是。
徐氏眸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继续道：“我找人算了日子，二十四那日去时候最好，杜妈妈上了年纪，夏青又太老实，倒时候让念巧陪着你去，她经常跟着我出门，办事还算利落妥当，再多带着家丁，这样我也放心。”
还不等安锦如回话，安锦文忽然抬头道：“娘，我也要去。”
“锦如去是还愿，你去算什么！”徐氏拉着安锦如的手瞬间收缩，整个人都绷紧起来，声音一下子抬得很高，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
这股怒气来得莫名，安锦文被吓了一跳，手下不自觉地用力，水葱似的指甲卡进香榧壳里，齐根儿折在里面。
安锦文疼得右手一哆嗦，眼圈顿时发红，噙着泪嚷道：“娘，不过是去庙里，她能去得我如何去不得？”
“中秋家宴的时候你惹得老太爷不悦，因着过节我才没罚你，如今还想出门？”徐氏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股无名火发得不该，但却还是丝毫不松口，疲惫地闭上眼睛，沉声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哪里错了，什么时候再议出门之事。”
“娘……”安锦文不依地跳起身，“我本来就没错，就算错也都是她的错。”说着伸出指头，直戳到安锦如的额头上。
安锦文的指甲留得尖长，戳在皮肉上生疼。
“妹妹。”安锦如退后一步，扭头看向徐氏，目光中带着恳求道，“母亲就允了妹妹一道去吧，总在家里呆着想来也是烦闷的。”
“呸，用得着你帮我求情。”安锦文丝毫不领情，起身往外走，“不就是去个娘娘庙，谁稀罕！”
“这孩子越发不懂事了。”徐氏气得靠在引枕上，抬手抚胸。
沈姨娘十分有眼色地上前，伸手帮徐氏顺气，劝慰道：“二姑娘如今的年纪，正是贪玩爱动的时候，过两年自然就好了，太太宽心。”
“都十二了还小，锦如比她不过大两岁，如今行事举动稳稳当当，让人看着就喜欢，哪像她，就会气我……”徐氏顺势夸了安锦如几句，又拉着她说了会子话才放人。
安锦如起身出门，差点儿跟脚步慌张的念巧撞了个满怀。
“奴婢该死。”念巧见撞了人，条件反射地先行礼告罪，随后才发现撞上的居然是安锦如，心下更是慌乱，不由自主地抬手摸向颈间，随后惊觉不对，赶紧把手放下来。
“念巧姐姐这是做什么去了，刚才我还在想，怎么没在母亲屋里看到你。”安锦如一脸和善，关切地问，“我打发夏青送来的仁丹和金灵丹可吃了？”
“吃、吃了……”念巧今天听了夏青来传话，一颗心惊得几乎要跳出去，生怕安锦如是发现了什么，但是又勉强安慰自己说大姑娘未经人事，定然不会懂得这些，可晚上还是下意识地找了个差事躲出去，没想到耽搁这么久回来还是碰了面。
徐氏听得纳罕，开口问：“念巧身子不舒服？”
安锦如笑看着念巧，看得她身子几乎软倒下去，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念巧姐姐身子不大爽快，好像是有些发痧，我那边正好还有些今年配的丸药，便打发人送来了。”
“什么时节了还发痧，真是越发事多了。”徐氏目光狐疑地朝念巧扫去，然后扭头夸安锦如道，“也亏得你，连她都惦记着。”
念巧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整个人都僵硬了，嘴唇嗫嚅了几下也没说出话来，生怕安锦如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引得徐氏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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