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阴灯，我一个人在柜台后翻看医术。
临近午夜，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门外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我抬头看过去，阴灯被风吹得摇晃起来。
依照经验，这是有顾客上门了。
我合上书本，双指揉捏着太阳穴，耐心等待着。
过去了许久，阴灯依然在摇晃，已经有冰冷的风气灌进了医馆，但还未见人影。
我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抬头朝着门外呼喊：“讳不忌医，你进来便是，我马上要打烊了。”
喊了一句之后，门外街道正中央，终于显现出一个孤零零的人影。
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面貌，但身形格外眼熟。
琢磨了几秒钟，我心里一紧，赶忙跑到门口。
果然没有认错，是刘强！
“你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
此时的刘强，
已经是一只阴魂了，他死了。
虽然我对这家伙没什么好感，但也算相交一场，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只隔一天，就变成了鬼。
这种落差，还是触动了我的心弦。
“先进来吧。”
我再次朝他呼喊，他身上没什么疾病，我是知道的。
所以，他肯定是横死，现在来找我，必然是有冤屈。
但刘强并不走近，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良久对视之后，我再次发声：“怎么变成了鬼，还是这么胆小？”
刘强还是不予应答，这时候一群鬼火少年声势浩荡地经过，花花绿绿的led灯遮挡了我的视线。
等他们从医馆门口经过之后，刘强也不见了。
我跑出医馆，在街边抽了一根烟，等了许久，刘强都再没出现。
回到医馆之后，我被这件事影响了心绪，给刘强留着门。
一直到了凌晨三点多钟，我实在熬不住了，才回房休息。
睡到半晌午之后，我才起了床，来到前面的门堂。
因为没开门也没开灯，医馆里的光线晦暗，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吓了我一跳。
“叶芸去上学了，走的时候给你买了早餐。”
我用手抚着胸口：“大姐，你能不能稍微出点儿声，吓死我了。”
玉红蝶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向后院。
在她走后，我才去把门打开。
虽然现在有了身体，但玉红蝶还是不喜欢阳光，多数时候都更愿意在黑暗的环境下待着。
开门之后，我还是回到柜台后面。
叶芸是一大早就出了门，她专门给我买的豆浆油条，早已经是冰冰凉凉。
念着她对我这个口头上的师父还算孝敬，我艰难地咽了下去。
一整天下来，除了有几个来买板蓝根和口罩的，也没啥客人。
快到傍晚的时候，叶芸从学校回来了，还带回了另外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我的眼角就开始抽抽。
刘强是开着自己的宝马来的，进门就挠头傻笑：“那啥，我本来是去学校接小姑娘的，正好碰见叶芸了，就干脆把她给你送回来了。”
我没接茬，厉声问道：“你不是死了吗？”
刘强面色一变，再看我的时候有些怨念。
“彭医生，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你也别咒我啊！”
活人和死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活生生的刘强。
可昨天晚上那个，我也确定绝对是鬼。
“难道不是同一个？”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刘强大咧咧往招待客人的沙发上一座，很自来熟的给自己倒茶：“啥同一个？彭医生你今儿个是不是没睡好，满嘴胡话，一句也听不懂。”
叶芸从我面前经过，一脸的疲惫：“老板，我快累死了，课还没上成，今天光去办各种入学手续了，我先去洗个澡。”
我点了点头，随口道：“给你红蝶姐姐也洗洗，她等着你伺候呢。”
叶芸朝我噘了噘嘴，满不情愿地去了后院。
我继续打量着没事儿一样的刘强：“你，有没有双胞胎兄弟，或是跟你长得比较像的人，已经去世了的。”
刘强摇了摇头：“没有！我虽然长得不帅，但也不是大众脸吧？”
确实，他的胖脸更像是‘打肿脸’，辨识度挺高。
“那你爹有没有私生子？”
我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刘强有些恼火了：“彭医生你到底啥意思？今天怎么老针对我？我爹就一老实巴交的乡下老汉，一辈子都没怎么离开过过，他上哪儿整个私生子去？”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昨晚上看到的那只鬼告诉他，如果只是巧合，长得像，那就没必要让他徒增烦恼。
看着刘强自顾自的喝茶，我突然感到疑惑。
“你天天在我这泡着，是有什么事儿吧？”
刘强身子僵了一下，又开始嘿嘿傻笑。
“有事就说，我不喜欢磨磨唧唧的。”
刘强慢悠悠站了起来：“其实，我是想给自己看看病。”
“你没病！”
我直接回了他一句，除了有点中年人常见的肾气亏损，以及肥胖多发的脂肪肝，他这身体指标还算不错。
刘强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一般的病，可能我的病，没那么容易看出来。”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精神病，您能看不？”
“精神病？”
刘强赶紧点头：“对！我可能脑子出了问题，但去大医院查过了，那儿的医生说我好得很，一点儿病没有。”
我有些凌乱，上门求医，非说自己有精神病的，还是头一个。
现代医学的检查都很靠谱，而且以我的中医视角来看，刘强的脑袋也没有生理上的病变。
当然，心理上的还有待考究。
“你既然觉得自己有病，总得有些病症吧？哪不舒服？”
我本来想把白大褂穿上，但又觉得今天这次问诊，怎么看都觉得荒唐，还是被糟践医生这个职业了。
刘强往我跟前凑了两步，神神秘秘道：“我觉得自己有精神分裂症！不光是我，我老婆孩子也看到过。有时候，我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对我老婆又打又骂的，但事后我自己一点儿都不记得。也是因为这个病，我老婆带着孩子跟我分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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