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涯州隶属大秦帝国北凉板块。
自古以往,以“凉”字作地名的地方,注定非贫即贱。整个州境景象荒芜,士农工商贸易业惨淡,除却举州内大人物云集的白沙城,用百废待兴四字,完全不足以概括此地前几任父母官的贪婪无知。
曾有个落魄老儒生,在本地官府下辖的一个清水衙门里当了几十年刀笔小吏,未经官府允许,私底下为这一州之地的林林总总写文列传。准备找个由头,呈进京都咸阳,好让龙椅上那位主子另眼瞧瞧,算是有生之年为籍贯之地做回善举。
他也是聪明人,知道这事儿搁在大秦,胆敢“妄谈国事,擅动公器”,若被人揭发了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过。可他自幼家道中落,父母早亡,年轻时没钱讨房老婆,以至于如今亲朋好友皆散了场,无儿无女处境凄凉。
用一句从西边接壤处蛮夷部落嘴里学来的话说:“我还怕个卵啊!”
数十年经历,成就文献近百万言,涉及官场、农商、文史三教九流,有关这北凉最凉处,大小巨细无微不至。其间不少讯息皆是冒死从县衙内库中抄录而来,其原件早已被历任赃官亲手焚毁。
有一日,奋笔疾书的老人忽然头晕目眩,感觉自个儿时日无多,他索然一笑,当天便辞了手下清闲职位,独自背着个破旧行囊,望着咸阳方向一路跋涉。
这一走,便是半年。
咸阳街头气象巍峨,一街之地,可抵北方满城繁华。有乞丐出行着锦衣,有宝马横街踏人头,有畜生满槽食鲜肉,有美人一夜值千裘!
做了几十年小人物的老人头发花白,沉默不语。当夜,他瑟缩身形独坐桥洞内,一手握着早已凝固如铁的馒头,一手执笔行文,为那本《青涯州志》写下了最后几行字:“天下兴亡,百姓皆苦,此话不假。然则臣观海一生,觉来四野之民如流水,天下君主似游鱼。”
“不断其后路,伤其根本,河道长流,则流水之心千年万年不腐,拥君之意世世代代生根。”
“反观幽潭死水,金玉其外,恶臭混淆当中,假以时日,受天地诘难,日月问责,潭涸,鱼死,则荣辱俱失。”
“今我北凉之北青涯州,青山恶水骨生芽!升斗小民,贫瘠之地,逃是死,不逃亦死,求活之道,唯反一途尔!”
字体嫣红,皆是心头血。
十日后,秦国天子出行,行撵浩大。一老者赤身拦街,头顶双手高举一物,道:“吾乃青涯州内小民,蒙主隆恩,今日臣死谏!
言罢,老人以头抢地,脑髓满地横流。
咸阳街头一幕,引得秦国满朝皆惊!
几日后,如今的州令大人兼北凉道军镇大将军萧重走马上任。
这位手捧圣旨的钦差大臣雷厉风行,刚刚交接完地方军政大权,便陆续有地方大员被关押软禁。
州令府门口,平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身着各色官服的老爷子们一字儿排开,萧大人在围观人群炽热眼神中一声令下,三十八颗大好人头“咕咚“落地。
想必那位当日御前死谏的老人没有想到,他的一条命,换来了几十上百年后北凉一地百万余户的一线生机!
这份功德,遍数历史前后五百年,谁人能比?
——————青涯边境因河道荒废,这两年虽有修缮,却仍旧生效不显。因辖内百姓逃遁他处,此地行个几十里路不见人烟十分寻常。
由此,五十里外能够遇上一处客栈,对沿途旅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说是客栈,却也只是栋占地稍大一点的两进宅子,里头喂了几只鸡鸭,“咯咯”直叫好不热闹。
老掌柜的两眼昏黄,乃至提笔做账都要耗费不短地时间。儿子从军入伍,如今在数十里外的军镇中服役,每月难得回来一趟。膝下孙儿十来岁,小伙儿蹦蹦跳跳,刚好充当了跑堂伙计的职司。
农家不养闲散人,也请不起小厮杂役,厨房掌勺的是她儿媳妇儿,这名三十岁上下端庄秀丽的妇人皮肤白皙,面容娇好,走起路来丰腴的身子一扭一扭,分外惹人,瞧得她背后蔡八斗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哈喇子。
清晨的日光柔和明丽,透过浅雾朦胧的河面,徐徐照来,一点霞辉落在客栈面前的空地上,将一名半蹲着的妇人背影牵扯得更加妩媚。
赵秋推开门,迎着扑面而来的阵阵凉风伸个懒腰,一低头,正对上浣洗完半桶衣物,回过头来擦拭脸上汗渍的女子姣好容颜。
少年露齿一笑,道了声早。
妇人脸上一红,连忙错开眼神,也跟着回应了一声。只是不知怎的,对着这名俊俏的不像话的公子哥,她感觉自个儿心儿跳得厉害,便是说上一句话都要面红耳赤半天,头一晚,这人刚来那会儿更为不堪,不知不觉就想到某些羞人画面。
“儿子都这么大了,真是不要脸!”她一咬牙,生生止住了心间起伏不断的涟漪,后怕般偷偷拍了拍沉甸甸的胸脯。
“公子起得早啊。”
满脸皱纹如蚯蚓的老掌柜在孙儿搀扶下跨出房门,废了不小力气才没将眼前少年当做他从军未归的儿子。
赵秋微微点头,伸手摸了摸老人身旁小伙子的脑袋,笑问道:“老人家,昨日我曾于河边看到一块石碑,高约两丈,宽、厚皆近丈许,面朝黄河,却不知是何人所立?”
掌柜的略一思索,道:“那是块无字块碑,是本州州令大人两年前刚一上任便立下的,说是为的祭奠萧大人一位故去老友,当时倒还动了不少沿岸劳力。”
话音刚落,一旁常年在河边奔跑打闹的的小孙子便叫了起来:“爷爷胡说,怎么没字了?那上头明明就写了字的,其中两个隔壁村的二狗还会念呢。”
老人宠溺一笑,说道:“哦,那倒是我记性不好了,平时打那儿走过也没看清,还请这位公子勿怪。”
赵秋道:“那字是后头有人加上去的,似乎依旧是那位萧大人所写。”
“哦?”
“用青涯州官吏八十人性命为先生饯行,以北凉道子民百万户替先生颂功。”
老人听罢神色复杂,叹道:“原来是他。”
赵秋话未说完,石碑下方还有四个大字,铁画银钩。观其痕迹,纯粹是高人以内力灌入手指,从巨石上一笔一划写成。
北凉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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