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办事方才回城的上官公子看着眼前形势,当下闭着眼睛都能明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挥手,立马从街巷角落里跑来一人,站在马下低声禀报,随后就见这位跺跺脚扶风城就得抖三抖的年轻公子哥脸色阴沉下来。
小黑战战兢兢,只是将头埋得很低,一双秀目轻瞟。
“青竹娘做的过分了。”马上公子轻声道,“准许你们有些势力,沾点生意只是想让你们在扶风城站稳根脚,你们这样玩儿起来我却有些受不起。”
地上少年立马跪倒在地,一言不发开始不停磕头,等到血水浸下来沾湿一地后才敢抬起,低声道:“全是小人的错,底下一帮奴才不懂事,公子要打要罚全可施在小的身上,只是这事儿跟姐姐可是一点关系没有。”身后一干站在原地心惊胆战的汉子,见到小管事跪在地上,也全都扑通跪了一地,不敢有多言语。
马上公子“哦”了一声,挥退那名官方密探,口气中不带半点烟火气,说出的话却是骇人,他道:“你这奴才如此猖狂,青竹娘却是不知,你说我今天要把你打死在这里,她会不会追着我哭脸发骚委屈一番呢?”
妖异少年后背冷汗直流,这一次当真是被吓得。面前这位主少有空口白话,平时行事大胆,出人意料。不要说杀他一个奴才,就是他发话让自己身后的主子立马滚进他城牧府内给这位公子做妾,她青竹娘本人也只有乖乖从了。上官家在扶风城经营几代人,权势犹如土皇帝,附近的几个小宗门都被收买的服服帖帖,杀他一个,好比捏死一只蚂蚁。
少年只顾死命磕头,再不敢有能够全身而退的想法。口中不停大叫着:“公子饶命,公子饶命!”他暗地里杀人很多,只是杀的多了才最怕反被人杀。想到平日每当杀一人时用匕首将那人血肉一块块挑下来才最过瘾,不够更加恐惧。
上官宇龙微微一笑,看到那人已经扶起老人的尸首走到另一旁出了围观人群,俯身对着磕头的少年道了一声:“滚!”捡回一命的烟花巷小管事不禁喜形于色的又磕了几个,这才一路翻滚着飞奔离去。
赵秋扶着老人冰冷的身子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起初就只觉得他们爷俩可怜,随后觉得书生可惜,可到了最后,道一句只为家中长辈时才发现可怜之人似乎是自己。于是对出手狠毒的少年小黑他手下留情,再到那名身家与手腕同样不俗的年轻公子出现,他也没有多大反应。
当下,只想把这名路见不平救下来的老人尸首好好安葬,有个小土坑跻身,也总比腐烂在路旁水沟来的美。
公子打马上前来,道了句:“这位兄弟留步。”
赵秋停下来,疑惑看着这名衣着显赫的大家子弟,仿佛忽然反应过来一般笑道:“多谢公子解围,不然我这名长辈怕是不能安心下葬了。”
上官宇龙笑道:“方才的事情本公子已经听说,我已放出话来,青竹娘不敢找那书生丫头麻烦了。我叫上官玉龙,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赵秋道:“在下夏秋,久闻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就此谢过,改日一定到府上拜访。”
一番言辞摆明了刻意疏远,上官公子却不以为意。少年扶着尸首前行,背影逐渐消失。风流倜傥的马上公子眯眼微微一笑,对身后人道:“不要跟踪,是个高手。”
一名心腹点头应诺,疑惑这人什么来头,自家公子刻意招揽,遇着扶风城周围的帮派宗门来说都是烧高香的事情,那少年却舍得置之不理。一行人转个方向,向着中间城牧府行去。
心腹道:“雁子昨日传来消息,说对方有人已经出发,一路走的官道,算上脚程应该明日就会到达。”
“哦?”上官宇龙轻出口气,眼中神色莫名,“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杀我?”
赵秋就进在城内寻了一个土坡,没有带刀,便找了一根铁棍灌入罡气,片刻掘出一个坑来,将老人尸体安葬。
生死事大,红尘之中匆匆往来,他也记不清从军短短两年间他亲手送了多少人入土。以往总会梦想着金戈铁马马革裹尸,喜欢指点江山笑谈一将功成万骨枯,少年撇撇嘴,其实杀人和被杀,都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他不是性格柔弱之辈,效仿沽名钓誉的读书人们做些酸诗悲赋春秋。只是人难免有七情六欲,于特定处见着特别事总会受到三分感染,三分失意,再留下四分牵扯出一些即将掩埋入细细烟雨中的点滴絮末。
这名土坑中的老人死前没有留下名姓,只有一个乖巧苦命的孙女。他的遭遇通过围观的人群赵秋听得清楚,一言一行闻者心酸,一举一动不乏大爱。
埋人的地方偏僻异常,放眼望去都难见人烟。午后知了声声,远处一个角落里,一身华服的赵志看着眼中一幕,轻轻摇头,笑意玩味。
赵秋回到曹府时已近黄昏,出门时本打算去看一看闻名远近的烟雨湖,结果被一番事情牵扯后也没了心思。
刘叔看到少年后倒是十分开心,张嘴笑起来就可以看到里面只剩下一颗的门牙。管家说曹刚午后便出门了,太老爷死后曹府的一应生意需要他去接管打理,至少得花费好几日功夫。如今府内只剩下大小姐,曹刚交代过,什么事情需要解决,找到老管家便是。
赵秋谢过管家,走进内院,正好看到曹清一脸文静秀雅的坐在园子里调试怀中琵琶。丫头想是刚刚沐浴完毕,穿着一身细薄衫子,将玲珑身子全部包裹,耳畔秀发微微湿润垂在两侧,越发显得清秀。她侧对门口,未能看到刚刚进院的赵秋,纤细腰肢以下隆起的臀部却被少年尽收眼底。
曹清竖抱琵琶,难得面色恬静,几根丝弦被她轻轻拂过,发出阵阵清鸣。随后一曲和音响起,嘈嘈切切,叮咚入耳,小小一个园子便被时而清脆时而低沉的琵琶声所笼罩。
赵秋不通音律,只是在赵志熏陶之下,对其稍有涉猎。梁国士族好乐,萧琴琵琶凉州鼓,前三者被定位宫廷之乐,当中又以琵琶为尊。琵琶六相二十四品,十二平均律音域宽广,耐人寻味,如今江湖六大魔头中排名第五的何满子,便是名琵琶圣手,能够勾挑之间杀人无形。
曹清一手琵琶曲娓娓而来,其手法可圈可点,少年想起记忆深处那句绝唱来,不禁轻吟出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一直想不通这妮子大大咧咧火爆异常的个性,是如何习得这么一手纯属高深的琵琶术。赵秋忽然想到衣袋中那张绣着两只水鸭的绣帕,想到一月来姑娘无数次对自己恶意的捉弄,再看此刻眼前怀抱琵琶的端庄处子,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同一人了。
琵琶声或急或慢,意境忽如天马行空,似千重瀑布从天而降,忽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曹清笔尖开始凝聚起细密汗珠,两颊轻浮起一片绯红。蓦然,一阵急促轮指过后,风雨骤歇,珠玉顿止,四周霎时间云淡风轻。
大小姐收起琵琶,嘴角犹带着淡然微笑,琵琶犹若练功,一曲完毕却是意境犹在,能够更进一步,当下有些欣喜。
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好曲,好手法,好琵琶。”赵秋一脸笑意走入园中,不待招呼便在她坐下来。知道这个主人不怎么欢迎他,站在她面前,不抡起琵琶砸人便是给面子了。
“好什么好?”曹清瞪眼颦眉,一身大家闺秀的空灵气质眨眼被抛到九霄云外,“曲子是好,可惜没遇上好人。”
“......”
——————九华山上,清风阵阵,斜阳似火。
“师侄儿啊,你这匆匆来匆匆去的,好歹师叔招待你用过一顿斋饭才是啊。”
身材高大的陈道子被一名面如冠玉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拉着手,神色难得有些不自然。
“无尘师叔,受掌教之命,下山刻不容缓。”
“哎呀呀,那几个老不死的,道爷难得同师侄叙一回长幼之情。恩,话说回来,道子啊,这回你给师叔带回来的货啊,很新鲜,也很精彩。”
无尘道人一脸兴奋,拉着陈道子的手谈论不休,“那些胭脂水粉也不错,你后山几个女师伯相当喜欢啊。你也知道,师叔被困在山上久了,就指着他们养养眼解解馋,日子快淡出鸟来了。”
陈道子眼观鼻鼻观心,说道:“只要师叔喜欢。”
道人麻利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笑道:“还是你这孩子孝顺,师叔没白疼你。这一次啊,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慈航庵。那里面有一位漂亮女菩萨,把信给她,说不定以后就是你师婶了。”
青年嘴角一阵轻微抽搐,将那封信小心收入怀中,行了一礼便转身下山。这位师叔当真胆大包天,整日里调戏后山的几位女师伯不说,如今还将情书隔着千山万水送到慈航庵去了,以前帮着他送信可从未如此远过。想着这些年他在山上的种种劣迹,还有那个传言,青年沉默不语。
山腰,无尘道人目送陈道子远去,见他不再回头,用双手在最前圈成喇叭喊道:“师侄啊,记得给师叔进货啊。”
远处陈道子的速度蓦然暴增,一个眨眼便消失在山脚。
无尘贱笑几声,旁若无人的阅览起一本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艳书,由衷赞道:“这个师侄,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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