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上好的玉烧鎏黄茶盏迸裂一地,腾着热气的茶叶还没再完全舒张,就这样终结了它的使命。
“混账!”
东风致怒吼一声,御书房里的人都没了声音。
康贵暗暗咽下口水,身子更是躬了几分,一时也不敢有所动作。
一块茶盏的碎片弹射到了东风远的靴面上,东风远脚步未动,扫袖深鞠躬:“臣知罪,皇上息怒。”
“你知罪?朕看你是恃宠而骄,已经全然不会做事了!竟敢在朝堂之上驳了朕!”
扑通——
后头跟着东风致的几个朝臣扑通下跪:“皇上息怒!”
“息怒!让朕怎息怒!哈?”
说完,又将御案上的奏折尽数扫地,一地狼藉。
康贵这才敢忙使眼色给后头的侍从,让他们上前收拾奏折,自己趁机奉上新茶。
“皇上息怒,莫气坏了身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康贵扶东风远坐回御椅上的时候用身子挡住了东风远。
这种做法还真有些效用,东风致顺着康贵的搀扶坐下,还接过了新奉上的茶盏,饮了一口温茶。
御书房的气氛这才缓和了一点,不至于降到冰点。
东风远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保持着鞠躬请罪的姿势。
现场只有茶盏碰在御案上的声音,还有内侍规整好奏折后后退的脚步声。
平静了一会儿,皇上揉揉眉间,有一种瞬间卸力的感觉,语气也没了方才的偏激,但多了些不耐烦。
“行了,整修河运之事你就别管了,朕自会让怀王解决。退下吧。”
“。。。”
东风远这才又恭敬俯了俯身腰身:“臣,遵命。”
说完,便领着其余朝臣一同退出了御书房。
刚踏出门外,东风远便看到了候在门外的元从安。
元从安躬身作揖:“见过王爷。”
“嗯。”东风远停下了脚步,想起今日应该是请平安脉的日子:“怎不是李院首前来。”
皇上的平安脉一向是妙林院院首来负责的。
元从安恭敬回复:“院首今日身有不适,便让我前来了。”
“嗯。”
东风远拍拍元从安的肩,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后头提药箱的内侍见东风远走远这才出声:“执事,快请进吧,康贵公公招手了。”
元从安收回视线,想着方才御书房里的对话,敛去眼里的神色,点点头便踏步进去了。
“微臣参见皇上。”元从安恭敬行礼。
“嗯?你来何事?”
“皇上许是忙忘了,今是请平安脉的日子,昨个李院首便差人来告假了,说是身子不适,不敢在御前过了病气,便让元执事来了。”康贵抢先一步解释道。
东风致眉头一皱,挥挥手,很是不耐的模样:“朕身体康健,免了。”
“。。。”康贵一顿,但还是恭敬点头了。
一甩手里的拂尘,康贵走到元从安面前,细声提醒:“国舅爷,您就先请回吧,改日有需要了,奴才才去禀明李院首。”
“。。。”
这称呼都变了,饶是元从安心大也能听出这提醒的意思。
平安脉是确保皇上龙体康健的国事之一,并不是皇上想不想就能不请的。
现在皇上仅是一句话回绝,康贵便没有劝阻的意思,这在旁人看来是很不正常的现象。
其中就有元从安。
向来只有事态严重的情况下,康贵才会唤他为国舅爷。
元从安心中警铃大作,敛去眼中的疑惑,看了眼御椅上的东风致,又看了眼康贵。
康贵脸上依旧是老成讨好的笑容,让人看不出异样。
元从安便不再说什么,俯俯身又告退了。
前后在御书房的时间不过几分钟,元从安的眉头却一直皱着没放。
直至下了台阶,元从安这才开口打发走了随行侍从,自己径直快步往宫外走去。
——
马车绕了几个来回,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稳稳停在了栖园门口。
元从安下车,脚步略显急乱,敲响的却是晚山园的前门。
被之芳领到后院,人还没坐下,就已经不叫不好了。
“辛云姑娘,果真不好了。”
元从安赶忙将他在御书房的所见所闻,复述一遍给辛云听。
“皇上性情确如你说的变得躁火,如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我不会相信皇上对并肩王如此厉色的时候。”
天下众人皆知,皇上对自己这个胞弟比对自己还好,何曾此般对外疾言厉色。
“皇上的面色,黄中透灰,喉间肤色藏红,绝非身体康健之像。平安脉每七天一次,我翻阅过上次的医案,并无异样。”
七日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
“你是说,康贵公公有意让你离开?”
“康贵公公向来最懂皇上心思,他有意抢我的话又不让我有多言的机会,就是让我赶紧走的意思。”
“。。。”
辛云食指轻敲桌面,回想那日雨天御花园的所见。
相比她的安静,元从安就没稳过一会儿。
自从东风凛让他想办法请皇脉,并事先告诉他辛云发现了皇上身边有上行宫人的行迹,让他有所准备开始,他便静不下来。
元从安急促喝下一杯清茶,又接着说:“我想着先来同你说一番,看看你有没有想法,等我好同十三一同商议后面怎么请脉的事。”
敲击桌面的动作一顿,辛云抬眸看向元从安:“这脉,我同你一起诊。”
“?”
元从安有些意外辛云的话,但又想到到辛云想自己出手定是问题不小了。
在辛云看来,元从安都确定了皇上有异,就证明她上回看到的古怪不假,黄修阳定是在龙体上动了手脚。
作为药谷中人,她不能对上行宫行害视而不见。
况且,这里还有云家......
——没有感情的分割线——
天气阴了几天,终于迎来了拨云见日的天气。
只是几场秋雨过后,天气愈发转凉,就连枝叶都稀疏了不少,但菊花却怒放得极美,可谓秋意正浓。
康贵端着一碗汤羹,面带谄媚,笑呵呵地走到御案前,轻声道:“陛下,贵妃娘娘命翠姑送来来滋补的汤水,您尝尝。”
“嗯?”
刚放下奏折闭目养神的东风致听言,一下就睁开眼直起了腰身。
“贵妃?”
他没听错?东风致自我怀疑中。
“呵呵呵,那可不就是贵妃,才有这通透的手艺嘛。”
康贵笑得鱼尾纹都出了,将汤羹置在御案上,给东风致递上汤勺。
东风致端起瓷碗,看着里头微漾的乳白汤水,只觉香气诱人,让人垂涎。
是羊羔羹,里头还有不少红枣、枸杞和党参这些滋补的食材,但最妙的还是那几缕明黄的菊花瓣,看着都美味。
“秋菊党参羊羔羹,这可是秋季滋补的好汤水呀,瞧瞧这色泽和香气,老奴可许久没见过了。”
“这手艺,确只有瑜兮能有了。”
眼神瞬间柔了下来,勺子也不用了,直接对着碗喝起来。
一口热汤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精神也清明不少。
“好,好!”
东风致连着两个好字,康贵笑容更甚,招招手让身后端汤盅的内侍上前,又将剩下的盛了一碗递上去。
东风致二话不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连里头的羊羔肉都嚼得干净。
便是在净手擦嘴时还禁咂咂嘴,只觉得意犹未尽。
“哈哈哈,朕可是好些年没尝到这么鲜的汤羹了。”
康贵将食盘收给后头的小内侍,脸上笑意更是谄媚:“奴才,也许久未见陛下如此好胃口了。”
“嗯,这倒是句实在话。”
说着,笑意收敛了不少,东风致平静了下来:“她,可让人传什么话?”
“没说什么,翠姑就说雨后瑜景宫秋菊开遍,贵妃来了兴致,亲自下厨备了一桌菊花席面,请上了大公主、元国舅。
见这羊羔新鲜,几位公主体恤陛下近日辛苦,特地提醒贵妃娘娘命人送了些来,给陛下滋补暖身。”
康贵将“提醒”二字说得重音,东风致想不注意都难。
“咳——”东风致清咳一声,拍拍自己的大腿,虚看了看外头:“这的确是难得的好天气,瑜景宫的秋菊的确是宫中难得的一景。”
说完,还顿了一下,拿起茶盏饮茶。
康贵眼珠一提溜,又是一阵谄媚地轻笑:
“陛下说得是,眼看着奏折批得差不多了,陛下要不出去走走,松松筋骨,赏赏这初放的秋菊?也让奴才沾沾龙光,见见那美景?”
东风致停下拍腿动作,人站了起来:“我记得去年朕让人埋了几坛子秋菊酿,那酒最是清香可口,适合女子饮用,让人全挖出来。”
“好嘞,陛下想得周到。”
康贵赶紧乐呵呵摆下拂尘:“来人,摆驾瑜景宫!”
————
瑜景宫内,后院菊花丛间,腾热的羊羔汤气上升空中,将气氛都烘热了不少。
在三面窗格的凉亭里,元贵妃正领着元从安、东风华和她两个女儿一同品尝着温热的菊花席面。
从凉菜、热菜、时蔬再到甜点,每每都点缀着不同颜色的菊花瓣,一个圆桌摆得丰盛,光看着就让人不忍动手破坏了这份美丽。
东风向朝已经手抓一小羊腿块啃起来了,家人面前自是不必避讳。
元从安是元贵妃的胞弟,东风华又是二人长姐之女也就是他们的亲外甥女,这也是一场元家的小家宴。
“二姐身体初愈,适当活动有益元气巩固,但不可太过操劳。”元从安说道。
“舅舅说得是,小姨受那属凉草影响多年,后头定要注意些养好身子。”东风华附和。
自从东风华知道属凉草的存在后,便叫来元从安一起将元贵妃身边的贴身物件尽数检查了个遍,最后真发现了几个耳环和项链上有一样伎俩的珍珠。
元贵妃多年身体有恙的原因,也寻得了源处,经过元从安一顿方子针灸调养,这时日过来,人也算是有了精神,连面色都有了许久未见的健康红润。
“我知道了,有你们在,我是不用操心了。今天也是见身体得力了些,我们也许久没聚聚了,趁着这菊花开得美,让你们都来赏赏。”
元贵妃说着,还不忘亲手给两人各添热腾的汤羹。
即是家宴便没有什么刻板礼节,凉亭内就翠姑和东风华的贴身宫女伺候着,其余宫婢都在凉亭外五米候着,没有传令不得靠近半分。
东风晴和贴心地给元贵妃夹去几片菊香糯藕,脸上难得出现了个十四岁女孩有的纯真浪漫。
这种场景难得,她是真的高兴。
“这天气好了,母妃心情都好了,瞧那些菊花,开得一朵竞一朵灿烂。
想必是知道母亲身子渐好,自己也要开得好看些,让母妃看得更舒心些,不辜负母妃多年的悉心栽培。”
“对!”东风向朝举着油腻腻的小手赞同。
两姐妹的一唱一和逗得全场欢笑,笑声清亮又欢乐,听得刚到院口的东风致都不禁停下脚步,看向亭内的光景。
在或明黄、或姹紫、或嫣红的菊花丛前,那一身黛青色衣裙的女子,仅是轻轻一笑,便不费吹灰之力地进入了他的心,占据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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