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岸的晚风拂了过来,吹起沈嘉的头发。
她有多久不曾听见他喊她公主了,上一次还是五年前的时候,时间一晃而过,居然已经过去了一千多个日夜,他们也已经从少年长成大人。
“你才好骗。”她回嘴。
陆严笑着“嗯”了一声。
沈嘉抬头看着远处的焰火,下游的水面在夜晚被映照得波光粼粼,她深深呼吸道:“你知道在哪儿看烟花最好吗?烟花底下。”
陆严的目光渐渐变得遥远,微微俯过腰,双手搭在石墙栏杆上,看着前方的光亮和岁岁灯火,轻声笑了笑。
沈嘉歪脖:“你笑什么?”
陆严故作深沉的皱了一下眉头:“我笑了吗?”
沈嘉将目光落在水面上,轻轻的感受着风吹过来的温柔,还有旁边这个人的气息,沉默了片刻,莞尔:“猪笑了。”
陆严还真“嗯”了一声。
沈嘉收回视线,仰起头伸了个懒腰,站直了,看着他说:“要不要去孟真的咖啡店坐坐啊,就在前面。”
顺道给你醒酒。
她说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就往前走。陆严抬起有些迷蒙的眼睛,失笑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沈嘉走出几步回头:“你快点啊,这么大一个人比我一个女生还慢?”
陆严酒意慢慢上来,笑。
孟真的店距离这一片酒吧并不远,他们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夜场咖啡店一般营业到凌晨两点,这个时间人已经不是太多了。隔着落地玻璃窗看进去,只有一两个顾客,孟真站在柜台,正拿起笔在写什么。
沈嘉推开门,露出一个头:“姐。”
孟真闻声抬头,见到了跟在后面的陆严,目光顿了一下,转而缓缓露出温和的笑意,放下手里的笔,走了过去。
门被推开,陆严走了进来。
他淡淡笑道:“孟真姐。”
孟真恍惚般的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沈嘉,轻责道:“看样子你早就和小严在一起了,都不和我说,嗯?”
沈嘉嬉皮一笑:“这不是带他来了吗。”
孟真瞪了沈嘉一眼,带他们俩坐在靠窗位置上,问陆严道:“我看她一脸鬼主意,她没欺负你吧?”
沈嘉撇嘴:“姐——”
陆严看了沈嘉一眼,郑重其事地点头。
沈嘉:“…………”
孟真笑:“姐给你收拾她。”
沈嘉见这俩人一唱一和,哼了一声道:“他喝了点酒满嘴跑火车,你还是给他弄点醒酒的蜂蜜水吧。”
孟真笑着看沈嘉:“等着。”
咖啡馆里零星几个人,除了说话声,四周都很安静。落地窗外的马路上时而有车辆开过,留下一溜儿烟的尾声。
沈嘉手肘撑着头,目光一抬。
陆严正饶有兴味的看着她,轻轻启唇:“满嘴跑火车?我刚才可就叫了一声姐,有说别的话吗?”
沈嘉语塞,胡乱道:“这不是先打个预防针吗。”
陆严:“你对我还真好。”
“那可不。”
孟真很快端了一杯蜂蜜水过来,放在陆严面前。沈嘉一看没有自己的份,不免气的脸颊鼓鼓,直言孟真偏心。
店里的顾客来来去去,很快就剩他们三人。
孟真收拾了一下柜台的东西,整理了今天所有的账面,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和他俩坐在一块说了会儿话。话题大都是未来的事,沈嘉听的打瞌睡。她那会儿也跟着喝了几杯,醉意似乎现在才慢慢涌上来。
她趴在桌子上,目光里是陆严。
这人怎么感觉喝不醉一样,看着眼睛里有酒意,可是身上却是淡淡的清爽味道,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年意气。
孟真问:“有什么打算吗?”
陆严余光看了一眼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沈嘉,只是简单答道:“先走着看吧,目前在酒吧做的还凑合,没想那么远。”
“陆奶奶见过了吗?”
陆严点头。
孟真说:“这几年嘉嘉没事就往养老院跑,很多事情都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做,现在你回来了,她也能喘口气。”
陆严看向沈嘉。
孟真的目光从他俩身上掠过去,看向窗外昏暗的夜,淡淡道:“做人不能想太多,一个箱子要是装满肯定合不上,人也一样,会塞坏的。”
窗外此刻一阵急促的摩托声传来,沈嘉似乎睡得更香了。咖啡馆二楼是卧室,孟真说让沈嘉晚上留宿在这。陆严见她睡得实在好,没有待很久,喝了几口蜂蜜水,就和孟真道别离开了。
他沿着马路边上走回了江河酒吧。
酒吧里的一堆男人还在喝着酒,看见他回来,又拉他过去一起喝,不一会儿,酒桌上摆满了几瓶白酒。
陆严无奈坐在那儿,给自己倒满。
酒吧里的灯光昏昏黄黄,摇摇晃晃,绕来绕去眼花缭乱。男人们胡吃海喝,开着恶趣味的玩笑,说到兴处,也引人开怀,胃口大好,一来二去的,陆严就被灌了很多酒。
他和陈江坐在外侧,里面那堆喝趴了一桌。
陈江看着他说:“喝趴我才能走啊。”
陆严抬酒干了一杯。
陈江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完事了?”
陆严嗤笑。
“还没到手?”陈江又问。
陆严喝了口酒,没说话。
陈江叹气道:“知道你琴姐跟了我多少年吗?”
陆严侧过眸子。
“算上我坐牢那八年到现在,有三十年了。大概也就是十五十六岁的时候定的情,这一折腾就是这么多年,比你小子久吧?”
陆严点头:“确实。”
陈江偏头,抬起手一挥,大气凛然道:“所以哥告诉你,追女人和什么都没有关系,要的就是你一颗心,坦坦荡荡的,毫无保留的,不丢脸。我坐过牢又怎么了,老子照样喝酒吃肉爱女人。”
陆严笑了一声。
江河显然已经醉了,却依然口若悬河:“追女人和拜兄弟一样,要的不是什么钱和权,当然这两者依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
江河打了一个酒嗝,才道:“赤铁衷心。”
陆严抹了一把嘴角的酒,头顶的照灯忽然转到他这个方向,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抬起手挡了一挡。
他笑:“胆。”
“啥?”
陆严:“赤胆忠心。”
江河的胡乱一扬:“都一样。”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人也跟着趴在桌子上,打了两个呼噜,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看着这满桌熟睡的人和这间安静下来的酒吧,陆严静静的一个人坐在那儿,沉默的又喝了一瓶白酒,直到一身酒气。隔壁的酒吧有人点歌,唱的是Beyond。
陆严听了一会儿,强撑着醉意回了房间。
远方的射光灯时而落在二楼过道上,Beyong乐队细细碎碎的歌声传过来,倒有些热血沸腾那味道。
陆严没有脱衣服,倒头躺在了床上。
他胡乱蹬掉鞋子,只觉得全身瘫软,慢慢睁开眼,看着头顶一片黑暗,远光灯忽而落进来一瞬,他抬手盖着眼睛,就那么睡着了。
半夜天气骤变,居然飘起小雨。
江城最近天气不稳定,这雨说来就来,淅淅沥沥砸在玻璃上,沿岸的寒气传进来,让人容易打一个寒战。
沈嘉就是在半夜四点醒来的。
她还记得自己迷迷糊糊要看电视,非要躺在沙发上,说什么都不去卧室,孟真给她盖了一条薄毯。寒气一来,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孟真家这大面的落地玻璃窗连着一二楼,客厅的视野顿时开阔,窗帘半拉着,被风摇起。
沈嘉起身去拉窗帘,目光落在一处。
这一排店铺的玻璃窗都是往外伸出半米,从她站着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相距不远的那家,周智被捕前喝茶的书店。那一处,玻璃窗也是伸出去的。
那么周智被捕前,坐那看什么呢?
沈嘉犹豫着,给张艺打了一个电话。
张艺不情不愿地接起:“小沈啊,大姐啊,现在几点你知道吗,都休假的人了不好好玩,干吗呀你?”
沈嘉理智道:“张艺,我觉得不太对劲。”
“不对劲?”
沈嘉想了想,说:“你还记得李家林被抓前做了什么吗?假装要跑。那周智呢,做了什么?”
张艺一阵惊醒:“绑架你——”
沈嘉心里开始发毛。
张艺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想引导我们去找到那间屋子,顺理成章的就会发现那些证据,足以证明他就是杀人凶手的证据。”
沈嘉:“他还想早点结案。”
“可是为什么呀?”
沈嘉说:“我还没有想明白。”
“难怪——”
沈嘉:“难怪什么?”
张艺道:“那是你下班之后,程队说了,这个案子先不着急上报检察厅,所以暂时还没有定案,会不会程队也猜出了点什么?”
沈嘉:“不知道。”
张艺:“你这大晚上的吓我一跳。”
她叹了口气,盯着身侧那个几十米开外的地方,道:“他和李家林审讯的时候,一个什么都不说,一个却主动交代,虽然大有不同,但有一点。”
张艺问:“什么?”
“都太淡定了。”
沈嘉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一个房间的门,慢慢的被人轻轻推开一道细缝,有一只黑沉的眼睛,正在背后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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