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风夹杂凉意,方唯站着吹了许久,手脚都冰凉到发麻。
嗡嗡。手机震动起来,久不停歇。
“在哪儿?出来吃饭。”是谢衡。
“回家路上了,下次吧。”方唯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谢衡听出不对劲,“被谁欺负哭了?”
“没有。”方唯立刻反驳,“开车没关窗户,被风吹的鼻子难受。”
“行,赶紧关窗,然后来吃饭,晚上去酒吧玩儿。”谢衡说。
“我不去了,你们玩吧。”方唯拒绝。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跟一群人瞎起哄。
“哪有你们,就我一个。”
“怎么就你一个?”
“想跟你单独约会啊。”谢衡没个正形。
方唯笑了:“那我过去找你,发个定位。”
谢衡约在了西餐厅,方唯出国几年吃腻了这玩意儿,在门口把人叫出来,改吃粤菜了。
“脸色挺差。”谢衡见他便看了出来他心情低落。
方唯低头掩饰,说:“工作太累了,不适应。”
“你才回来怎么就工作了?”
“我爸要求的。”方唯回答,“他说懒惰久了,就会想要一直懒下去。”
“是我本人了。”谢衡自我调侃。
方唯闻言笑起来,眼睛弯弯。
吃完饭谢衡带他去酒吧,这家酒吧坐落城北,谢衡也是听人介绍的,第一次来。
“环境还可以。”谢衡环顾了下四周。
方唯不置可否,看着谢衡点了酒。
“是不是有点无聊?”看了会儿台上的表演,方唯开口调侃,“难得来酒吧你不闹腾。”
酒吧热闹非凡。他们两个坐在冷清角落,没有加入舞池也没有举杯畅饮。平时谢衡来这种声`色`场`所,必是呼朋唤友、摆开场面的。
“最近是非常时期。”谢衡说。
“怎么了?”
“我爷爷知道了我那事。”谢衡说。
谢家老爷子军队出生,手段铁血,年纪大了越大老顽固,哪怕是谢衡这般放`浪形骸的纨绔,在谢老爷子面前也得收起尾巴装乖孙子。
他睡了自己准嫂子的事,家里人本来是力瞒谢老爷子的,可里头弯弯绕绕的水太深,还是被人泄了密。
“那你最近不是惨了?”方唯说。
“别提了,”谢衡眯着眼睛看向别处,“我爸也在他公司给我安排了个工作,下周上班。”
方唯失笑:“想不出你朝九晚五好好上班是什么样子。”
谢衡没回话了。方唯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的一桌,有几个女人,穿着打扮来看应当是群贵太太,此时正着调笑一个酒吧服务生。
服务器穿着制服,腰部系着跟带子,显出腰线和好身材。有个贵妇人伸出纤长手指,调开男服务生的裤子边缘,将钞票往里塞。那手甚至在里面停留了一阵。
显然是调`情了。
方唯不怎么感兴趣,正要收回视线,男服务生这时转过来了半张脸。
方唯一惊,手碰洒了桌上的酒杯。
“怎么了?”谢衡偏头问他。
“没……没什么。”方唯说。
他扶起酒杯又抬头去看那桌贵太太,男服务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群太太们齐齐掩着唇笑起来。而服务生跟着笑,俊朗五官在灯下突生出魅惑感。
方唯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要有麻烦了。”谢衡忽然开口。
“嗯?什么?”方唯不明白。
谢衡扬了扬眉毛,撑着下巴,摆出看戏的姿态:“看,那个服务生惹上了麻烦。”
方唯定睛望去,服务生依然在和阔太太们说笑,有几个不矜持的女人甚至拍了拍他的屁股和胸口。
而没多会儿,有个挺着肚子、面色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从后面走了过去,拳头攥着,待临近,一拳朝着服务生砸去。
“谭哥!”方唯霍的站起来,喊了一声。
这声穿透了酒吧的嘈杂,服务生听见,正想回头,就瞥见了身后迎来的拳头。身形一闪,躲过去了。
中年男人脸色涨得通红,嘴里骂骂咧咧:“不要脸的东西!”
服务生不知他在骂谁,端着酒往后退了几步:“先生你是不是喝醉了?”
男人骂着一连串的脏话,上前几步,还要动手。
旁边有个妆容精致的阔太太扯住他的胳膊,说:“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中年人甩开她,“你看看自己干的下贱事。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出来找小白脸是吧?”
女人被甩开,撞到了沙发拐角,捂着腰痛叫了一声,盘起的漂亮头发也散开来。
事情尚未明朗,围观群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人站出来帮忙。
服务生倒是冷静,脊背笔直站着,礼貌问道:“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了?”男人冷笑,“你跟我老婆在我面前调`情半天,我误会了?”
服务生微笑道:“我只是……”
他话没说完,男人就握着拳头想动手了。
而服务员被人拉着往后退了两步。
“谭……”方唯拽着谭西原的胳膊。
“Lynn。”服务生——也就是谭西原看到方唯,眼睛里有一两秒的怔楞,继而说道。
“Lynn?”方唯先开始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接着想明白了,Lynn是谭西原的英文名,只是在公司里很少有人这么叫。
谭西原是让他别在这个地方喊真名。
方唯正想点头,忽然面前的中年男人说话了:“你看看我的衣服!”
原来是谭西原手里端着托盘,方唯拉他的那瞬间,里头的酒泼了出来,全洒到了中年男人的衣服上。
谭西原说:“抱歉,如果需要,我可以赔你一件。”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和方唯一眼,阴阳怪气道:“原来不仅做女人生意,男人也行啊。知道我这件衣服多少钱吗?你卖上一个月的屁股都赔不起。”
谭西原还没为这不干不净的话动气,方唯就先开口了:“衣服我赔你。”
中年男人斜睨他:“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方唯平日低调,未刻意注重穿衣打扮,面相又嫩,看起来没有威慑力。中年男人当他就是个普通大学生,根本没放进眼里。
酒吧的经理这时姗姗来迟,鞠躬哈腰的冲中年人赔礼道歉。
“这服务生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冲撞了您。”经理说。
男人狞笑:“新来的?我看业务很熟练。”他说着,回头看自己老婆,喝道,“过来!”
这倒像是抓奸场面了。只是来酒吧抓自己老婆和服务生的奸,不免好笑。
女人走上来,神情高傲,说:“你别在这丢脸了。”
中年男人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又想伸手抓谭西原,嘴里骂道:“咱俩谁丢脸?”
酒吧经理上前劝阻:“您消消气。”
“消气?”男人笑了,看向谭西原,“我今天不教训一顿这小白脸,是消不了气的。”
这简直是场啼笑皆非的闹剧。方唯心里清楚,这男人是有点钱的,谭西原今晚出了酒吧大门,估计就要遭殃了。自己能做什么呢?
方唯正在想着,谭西原忽然感到自己肩膀上多了点重量。他去看,看到了一只手,又偏过头,看见了一个男人的侧脸。
“多大点事儿啊。”谢衡揽着谭西原的肩膀,一贯的嬉皮笑脸,“老杨你今晚可真失态了。”
中年男人凶神恶煞的脸陡然变了,一愣后,即是假笑:“谢少。你也在这玩儿?”
谭西原不认识他,摸不准这突然冒出来的是何方神圣,抬了下肩膀想甩开他。谢衡却用了点力气,捏了捏他的肩头。
“正好和朋友来这儿玩儿。”谢衡眼神往旁边瞟了瞟,“方唯,方叔的小儿子,你应该没见过。”
老杨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挤出了个尴尬的笑:“原来是方总的儿子,抱歉抱歉,刚才得罪了。”
总不缺见风使舵的人。方唯见惯了这类变脸,说:“没什么,衣服我会赔你。”
老杨连忙说:“不用不用,方少说笑了。”
方唯笑了下,没再说话。
老杨冷汗直冒,又悄悄瞥了眼穿着侍应生制服的谭西原。
谢衡发现他的目光,说:“这也是我朋友。”
这个“朋友”,就意味深长了。
老杨自然察觉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我懂我懂,今晚多有得罪,我喝了点,不太清醒。”
“现在清醒了?”谢衡别有深意的问道。
“清醒了点。”老杨已过不惑,比谢衡大上不少,可此时却佝偻着身体。
这圈子不是按照年龄来排辈份,看得是家世。谢衡之流的二世组只会吃喝玩乐,可家里权势滔天,靠着祖宗庇佑的人谁惹得起呢。
谢衡便说:“清醒了就好。你今晚醉的厉害,我也就不请你喝酒了。下次有机会我做东,请你去金源再喝。”
老杨连连道:“好好。”
热闹在谢衡出面那刻就散了。老杨带着水性杨花的漂亮太太急急忙忙走了,方唯松了口气。
谭西原往外撤了一步,谢衡的手落了空,收了回去。
“谢谢。”谭西原看了眼方唯,说道,又看了眼谢衡,笑了下。
谢衡扬起眉毛,摆了摆手:“举手之劳。”
方唯说:“不用谢,谭……Lynn哥。”
“今晚我请客。”谭西原说,“你们坐在哪桌?”
方唯和谢衡又回了座位,谭西原拿了两瓶酒过来。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他又接着忙去了。
谢衡用眼角余光扫着满场奔波的谭西原,问道:“这谁啊?你认识?”
方唯不怎么会撒谎,在这里看见谭西原他也很惊讶,此时尚未完全平复震惊的心情。心里百转千回也编不出个谎话来,但他觉得谭西原应该不想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方唯左右为难间,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不禁松了口气,冲谢衡比了下手机,接通来电。
“妈。”
“现在吗?”
“嗯,好的。”
……
“怎么了?”谢衡见他收了线,问道。
“我妈说找我有急事,让我赶快回家。”方唯拿起了桌上的车钥匙。
“什么急事啊?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用。”方唯说,“她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我先回去看看。”
“行,有事给我打电话。”谢衡没坚持。
“嗯。”方唯点头。走之前绕道去找了正在送酒的谭西原。
“谭……Lynn哥。”方唯改不过来口,“我家里有事先走了。”
谭西原笑道:“好,再见。今晚谢谢你了。”
“周一能少给我布置点工作就好了。”方唯小声的开着玩笑。
谭西原失笑:“我考虑考虑。”
方唯走了,谢衡自斟自饮,也没再叫人来陪,直至深夜。
到了下班的点,谭西原去后面的员工休息室换了衣服,从酒吧后门出去,准备回家。
夜深,零星挂在天空。谭西原低头往巷口走,忽闻一声口哨。他抬头去看,谢衡靠在跑车上盯着他。
“真巧。”谢衡说。
“你对这儿挺熟的。”谭西原朝他走去。
“第一次来。”
“第一次来就能摸到后门的位置,看来是经验丰富。”
谢衡话里有话:“我摸后门的手法确实很准。”
谭西原离他只有两三步远时,停住了脚步。
谢衡转了转车钥匙,动作行云流水、一派潇洒,直起身体道:“这么晚了不好打车,需要送你一程吗?”
目的显而易见,月光下,谢衡眼睛的欲`望如有实质,教人难以视而不见。谭西原哪能看不出,他勾起嘴角,笑了笑。
谢衡成竹于胸的盯着面前人。
谭西原嘴边笑意未褪,缓缓开口:“不用了,酒驾有风险,我挺惜命的。”
谢衡只当他在拿乔,这人倒是聪明,欲拒还迎才能有更好的收益,直接应了岂不是错失加价码的机会。
“我也惜命。”谢衡说,“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不如换你送我一程。”
谭西原看了看手表,问:“你去哪儿?”
“我住北二环的曼纷花园。”
谭西原心算了下:“现在是十二点三十六分,从这儿到曼纷花园大概有十多公里。按照市场价,三百左右。”
“什么市场价?”
“代驾。”
谢衡愣了一瞬后失笑,摆了个浮夸的请上车姿势,说:“行吧,我加一百,四百块。麻烦这位代驾司机送我回家。”
谭西原走上前来,从他手里拿过车钥匙。谢衡本来想趁机抓一把这人的手,可对方反应敏捷,没得逞。
谭西原嘴角挂着笑看他,谢衡收回手,不见尴尬的盯回去。
谭西原应当是经常笑,嘴角有不甚明显的笑纹,不禁让人想伸手抚平。
“上车吧。”谭西原说。
谢衡绕去副驾,开门坐进去。
夜色深沉,城市里却霓虹灯闪烁,这个点的马路上也有着不少车辆和行人。
谢衡这车不好开,谭西原却开的既稳又快。谢衡喝了酒,正微醺,靠着座椅饶有兴致的视奸着司机。
“你叫Lynn?”谢衡开口。
谭西原敲着方向盘,说:“嗯。”
之后倒是没话可说了。总不能逮着人查户口,谢衡瞥到他的手腕,说:“手表不错。”不像是A货。
谭西原今天穿的中规中矩,身上没见什么大牌,唯独这个手表值点钱。
谭西原礼貌回道:“谢谢。”
谢衡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前方的红绿灯,漫不经心道:“谁送的啊?”
谭西原笑了下,没回话。
谢衡从镜子里窥他一眼,了然于心,也不说话了。
曼纷花园是个高档小区,深夜路况良好,二十分不到谭西原就将送人到了西门门口,停车。
“这门是感应的,你接着往里开。”谢衡说。
谭西原在解安全带,回道:“你自己开进去吧,不然我等会儿出来也麻烦。”
“你可以不用出来。”
谭西原抬头,他长相英俊,并不娘气,一双眼睛像被墨染过,在此刻看来很是漂亮。
谢衡找了个着力点,右手按着驾驶座的座椅,倾身向前。
“Lynn……”谢衡往谭西原身上凑近。
谭西原向后躲,伸手去开车门,却忘了没开锁,一时间没躲掉。
谢衡说话时的热气扑面而来,含着酒味,气氛霎时暧昧起来。
“躲什么?”谢衡笑道,退开来,“把车开进去。”
谭西原语调平常:“你自己进去吧。”
“你们代驾就是这个服务态度?不把客人送到家里的。”
“通常来讲,我们也不负责把客人送上床。”
谢衡酒醒了大半,恍然大悟一般:“这样啊。”
谭西原去拿车里的钱包——谢衡的,从中抽出两张人民币。
“今晚你帮了我一个忙,我少收一百。”
谢衡看着他的动作:“客气了。”
谭西原开门要走,说:“再见。”
他一只脚才迈出车门,忽然伸手有人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回了车里。
谭西原下意识的挣动了两下,谢衡却放开了桎梏。
“说好了四百块。”谢衡说,抽出了两百块出来,“一分都不能少给你。”
谭西原绽开一抹微笑,抬手去拿钱,说:“那谢谢了。”
谢衡右手虚晃了一下,没让他拿到。谭西原挑了下眉。
谢衡便笑了,他手往下,挑开对方的裤带,将钱塞了进去。
动作轻蔑又轻佻。
谭西原却还是一副笑脸。
等人下了车,谢衡便跑到驾驶座,启动车子进了小区。
谭西原走在街上,从裤子里掏出了两百块钱,嘴里小声说了句:“兔崽子”,接着把钱放进口袋里,顺便拿出了震动不停的手机。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谭西原接通电话便说道。
电话那边的人闷声闷气回答:“你还没回来。”
“马上就回去了。”
“要我去接你吗?”
“没大没小。怎么轮到你来接我了?”
“那今晚……”电话那边的人踌躇不定,语气迟疑的说道。
“回去再说。”谭西原打断对面,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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