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不拿圣莲,都不影响你抱得美人归。”楚意扶额。
“那不一样,我拿到圣莲后,伊稚都很钦佩我,他原本可不答应我与伊云的事。”楚凛露出得意的表情。
“之后我被那群喜欢伊云的蛮戎小子们一路追杀啊,唉,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多么激烈。”楚凛想起自己回京一路上的事,又忍不住说道。
楚意内心一动。
伊云是阿史那部的小公主,雪原上想娶伊云的人很多,大哥抱得美人归后,得罪的人更多。
楚凛说着说着,咳嗽起来,连忙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就为了一株圣莲,大哥你连命都不要了吗?”楚意叹了口气,关心的问道。
“那可是据说最能救娘胎里带来的弱症的东西,最适合阿昀和你了,”楚凛笑得弯起了深邃的眉眼,“不过现在你不需要了,阿昀需要。”
楚意抿了抿唇,她没有告诉楚凛,楚昀很可能根本没有用那株圣莲。
“这三天里,除了要等杜院判研究出解药,还要查一查,给祖母下毒的人究竟是谁,若能还伊云一个清白,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楚意说道。
楚凛应了一声,眸子深沉。
“我也是如此想的,我怀疑是蛮戎买通了永寿宫的宫人……只是,伊云现在是最大的嫌疑对象,除非能找出证据,否则,伊云就会成为那个下毒者。”
“下毒的人,是三殿下。”
一道清冷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两人的对话。
饮冰从旁边走出来,一袭青色的宫装被风卷起衣角,乌发散落垂至肩头,显得纤瘦单薄。
她蓝色的眼睛里,积蓄着泪水。
楚意愣住了:“三皇兄?”
楚凛则完全不相信,甚至挤出一抹笑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你是六六身边的饮冰对吧,我知道你,我还知道阿昀曾在朝中说自己心悦于你呢。”
“他竟说过,心悦于我。”
饮冰低下了头,长睫遮挡着蓝眸中的情绪。
楚意惊讶地皱起眉头,道:“饮冰,你不知道此事吗,就在我于京郊遇刺,你为了救我受伤的时候。”
那次范家人诬陷太子,说太子支走饮冰,才导致自己遇刺,三皇兄却在朝堂之上当众表白饮冰。
楚意本以为他们可以很好的在一起,毕竟,三皇兄生性淡泊,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表露出自己的感情,而饮冰对三皇兄也一直有所不同。
可后来此事没了动静,因为那是他们的事,她也没有多管。
楚昀表白的时候,饮冰尚在昏迷之中。
楚意还担心过,以饮冰的性子,说不定醒来后什么也不知道。
但楚昀总不会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至今都不清楚这件事。
楚意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不知道。”
饮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看着楚意,双膝缓缓跪下。
楚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盯着饮冰,薄唇微颤。
楚意的眼神也严肃起来,能让饮冰跪下……她已经相信了她刚才说的话。
“公主记得你让我去三皇子府,求一瓣圣莲给四皇子时候吗,我看见他差点毁了圣莲,之后将其丢入仓库,从未用过。”
饮冰湖蓝色的眼睛,像是干净剔透的蓝宝石,比天空更加清澈,动人。
她的声音沙哑而顿挫,很不连贯,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差点毁了,从未用过。她的话,像是闷雷落在楚意心里。
楚凛摇了摇头:“饮,饮冰,你在说什么胡话。”
饮冰眨眼,一串晶莹的泪珠滚落,她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溢满悲伤。
“对不起,公主,此事我没有告诉你。”
楚意怔怔地听着。
这是饮冰第一次因为别人,没有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
能让她这样说话的人,是楚昀。
“那你为何,说下毒的是三皇兄。”楚意平复着内心的震动,又问道。
饮冰从不会欺骗自己,从她说第一个字开始,她就已经相信了她。
而且,她想起之前饮冰从三皇子府回来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许久的举动。
那时她就觉得饮冰有些奇怪,她想过和楚昀有关,却从没想过是因为这件事。
楚昀竟然想过毁了圣莲?
如此说来,意味着他认定了贞夫人的死是梅夫人所为,也只有这个可能,他才不会用楚凛送他的东西!
饮冰缓缓说道:“三天前,我去找三殿下,听到他对杜院判说,他可以将七香断肠散提供给杜院判研究,只需杜院判断定太后中的毒是蛮戎王庭才有的醉生梦死,而实际上,太后中的毒,只是一种致人昏迷和出现幻觉的普通毒药。”
楚意瞬间明白过来,若太后中的毒不是醉生梦死,那伊云就洗脱了大半嫌疑。
楚意想起杜院判一些细微的举动,张了张口,沉声自语:
“杜院判一生廉洁,独独喜爱研究毒药解法,而且,他还是负责调理三皇兄身体的御医……三皇兄以四大奇毒中的七香断肠散收服他,他,甘愿铤而走险。”
饮冰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应该将事情说出来,她不能对阿意有所隐瞒。
楚意走到饮冰面前,将她扶起来:“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跪。”
楚凛后退一步,黑眸深沉而震惊。
他眼前闪过楚昀温润精致的面庞,仍旧不愿相信。
“不可能,楚昀怎会给太后下毒,又怎么可能买通杜院判呢?他疯了吗!”
楚意回过神,看着楚凛,道:“或许因为三皇兄怀疑,大哥你的母妃梅夫人,是当初害死贞夫人的凶手。”
“什么?”楚凛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踉跄了一下,仍不敢相信。
“贞夫人一直都体弱多病,她不是病逝的吗,与我阿娘有何关系?”
楚意将之前楚昭对她说的话都告诉了楚凛:“贞夫人虽然体弱多病,但她病逝前一段时间,与梅夫人交往很是密切,所以三皇兄有理由怀疑……就像现在伊云给太后下毒的事一样,哪怕没有证据,梅夫人,也是最有嫌疑的人。”
“就因为一个‘密切’,一个‘怀疑’,他就可以不顾兄弟之情,他竟然要毒害太后?”
楚凛咬着牙,双目泛起赤红,一股怒火燃遍全身。
从小到大,自己最疼爱的,就是体弱多病的三弟和六六。
三弟的母妃与自己母妃身前很是交好,情同姐妹,很长一段时间里,老四和小五,六六还没出生,三弟就是他最小的弟弟,他经常带着他玩耍。
长兄如父,后来他长大了,少年从军,回头再看看这些弟弟妹妹,几乎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儿子。
楚凛从没想过,他护在手心里的人,原来早就对他心存恨意,甚至陷害自己心爱的女孩。
“我知道了,他是,他是要陷害伊云,逼我劫狱,逼我永不回京……”
楚凛闭上了眼睛,低声呢喃。
他的喉结滚动,喉中涌出腥甜的气息。
“大哥,三皇兄只是——”
楚凛咽下鲜血,猛地拿起萧晏给楚意做的那把木剑,冲了出去。
楚意大惊:“大哥,你要去干嘛?!”
楚凛头也不回,只冷冷的吐出一句话,声音冷到了极点:
“我要去找楚昀问个清楚!若他恨我阿娘,若真是我阿娘害死了贞夫人,那就是我活该被他报复,可若不是……”
若不是,他这个大哥,就要做出大哥的样子,惩罚犯错的弟弟。
他是燕国大皇子,他们燕国儿郎,绝不会像晋国雍国那般互相残杀,无论如何,他都要问清楚!
楚意拦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叫来一队控鹤司。
“公主有何吩咐!”
鹤袍侍卫们一个个鬼魅般出现,静静地等待楚意的指示。
“去太医院抓住杜院判,询问他,太后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三皇子又给他许了什么好处,再去仔细搜查他的住处,看看有没有来路不明的毒药。”她冷静的吩咐。
“还有,将此事告诉父皇,让他不必再担心了,除此之外,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怪不得杜院判说自己有把握三日内研制出四大奇毒的解药,因为下毒的人就是三皇兄,他有分寸,自然也有解药。
“是!”小年应下。
楚意这才回头,拉着饮冰去追楚凛。
饮冰的指尖冰凉,呢喃道:“阿意,我是你的宫女,我不该瞒你的。”
她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自责愧疚,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悲痛。
“本宫说了你没有错,你还是告诉了我呀,”楚意停下来,摸了摸饮冰的头发,“我们饮冰就是世间最正直最好的女孩,其他什么宫女都比不上。”
饮冰道:“可是,我曾说过要保护三殿下的,如今却……对了,那日我去三皇子府时候,其实他已经发现了我,他那么弱,我没想过他那么坏……”
她回想起自己那日见到的楚昀,仍旧那么脆弱,说出“将那株圣莲扔去喂狗”的时候,却像是一个陌生人。
他还对自己说,“这样的我,你一定不喜欢,别看,离开这里吧。”
她不想离开他,她想保护他,想让那个柔柔弱弱却很温柔的楚昀回来。
楚意拉着她继续追楚凛,一边追一边说道:“是啊,三皇兄那么弱,我们不保护他,他应该会被大哥打死吧?”
饮冰听到她的话,暗淡的眸子恢复了一丝光亮。
楚意这才说:“饮冰,你有没有发现,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连续的在讲话?”
饮冰一愣,连忙道:“真的假的?我居然能,连续讲话……了?”
楚意:“……”
楚凛去的,是楚霆骁仿照昔日贞夫人院子构造的檀香殿,楚昀这几日为了方面陪伴太后,就没有回皇子府,而是住在檀香殿内。
“阿昀!”
楚凛闯进檀香殿的时候,楚昀正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他身着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端起石桌上的一盏茶,轻呷一口,静望着庭前树干抽出细嫩绿色的枝丫,精致的眉目舒展而淡漠。
楚昀听到动静,抬起头,直视着来人。
“是大哥啊,你怎么来了。”
淡然的语气,仿佛早有预料。
“太后的毒,是你下的,对不对?”楚凛死死地盯着楚昀,双目赤红,攥着木剑的手被鼓起青色的筋络,一字一句的询问。
“饮冰告诉你的吧,”楚昀没有否认,“既然大哥已经知道,我也不再隐瞒。”
“真的是你?”
楚凛如遭雷击。
楚昀冷白如玉的面容显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是。”
“伊云……也是你陷害的。”楚凛又问,声音颤抖。
“是。”楚昀毫不犹豫的承认。
“那可是太后,那可是皇祖母!”楚凛上前一步揪住楚昀的衣领,仅仅一条手臂,就将瘦削的青年直接提了起来,“楚昀,你怎么敢,你怎么忍心的!”
这时,楚意和饮冰匆匆赶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楚昀歪了歪脖子,看见饮冰后,轻轻地上扬起唇角,无谓一笑。
他早就知道,那日饮冰看见了一切,也早就知道,三天前他和杜院判说话的时候,饮冰就在门外。
如今楚意回来了,饮冰将一切说出来,这是他早已预料的场景。
楚昀的目光落在楚意身上,轻轻上扬起唇角,有些愧疚地开口:
“我知道你会心疼太后,特意挑了个你不在的时候,只是意儿,你回来的太快了。”
这般兄弟反目的情景,他不该让楚意看见的。
他根本没有看楚凛,而是对楚意说道。
“楚昀,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有什么恨,就冲着我来,为何要牵连伊云,你知不知道昭狱是个什么地方。”楚凛压抑着怒火,愤怒到了极点的质问。
楚昀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来,蓦地咳嗽起来。
“你……咳咳咳……楚凛,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他苍白的脸色涨红起来,眉头紧皱着,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绯色。
饮冰沉默着看着他,没有说话,攥紧了拳头。
楚曜见楚昀呼吸困难,手臂一颤,终究还是松开手,狠狠将其甩到地上。
“你说我阿娘害死了你的母妃,证据何在?”他用那柄木剑直指着楚昀,定定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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