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幽静,似乎从来不曾有过人迹,甚至野兽都不见影踪。
变幻莫测的浓雾笼罩的荒古里充满诡异的气息,只有感知极端敏锐的特战队员才能嗅到其中的意味:危险就在眼前。
楚南飞知道危险将随时随地会降临,与之前执行的几次特殊任务的时候如出一辙,当危险即将来临的时候人们还没有预料到。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次精挑细选的队员足以担当重任。
最直接的危险虽则来自变换莫测的地形环境,实则比之更危险的是浓雾。或者说那不是雾,而是这“世界”的一种存在状态。是的,是这个诡异“世界”的存在状态,而不是现实世界里的自然现象。
因为那雾不散,因为雾中的世界诡异莫测,因为在目之所及浓雾笼罩的世界与外面隔绝。他突然想起了张宏伟一度喋喋不休的“桃花源”,这里真的是桃花源吗?
隐藏在记忆中的《桃花源记》到现在只剩下了模糊的记忆碎片,或者说只剩下了三个字:缘溪行。
不知道一千七百多年前晋朝的陶渊明是否真的来过这里,来的时候是否也是浓雾漫天。
那不是雾,而是一种状态!
眼前被丢弃的装备和那个失足坠落的人显示周芳华的考古队曾经经过这里,与他们选择的路线一模一样,楚南飞怀疑那个坠落隐藏在深谷沟壑里的人就是考古队的临时工,掉队或者迷路所致。
张宏伟战战兢兢地查看着被遗弃的装备,几乎所有装备都锈迹斑斑,好像在几年前就仍在此处,而他们则是第一个发现者。有了之前的经验,张宏伟没有急于发表意见,而是仔细研究了半天,才叹了口气。
“楚队长,你确定这些东西是芳华同志扔下的,不是二十年前那支地质队的?”张宏伟拍了拍脏手疑惑道。
楚南飞微微皱眉,这种问题他不屑回答。并非是主观臆测这些设备就是考古队的,而是那电台上面的出厂日期明明标注的型号,明明是1984年生产的嘛。
李高产的地质勘探队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哪里有这么先进的电台?!
没有人回答张宏伟,对于楚南飞而言目前最急切的是尽快找到芳华,至于这些设备为什么会遗弃、为什么如此锈蚀以及他们究竟遭遇到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见到人。
“明显是抛重轻装简行,考古队雇佣了三十多人运输给养和装备,到这里之后因为地形原因不得不扔掉。”老成持重的郑爱民分析道:“电台都丢弃了,说明他们跟咱的境遇一样,或许那些运输装备的临时工逃走了也不一定。”
黄媛媛叹息一下:“刚才坠崖的是临时工,老罗头说每天三块八毛五雇的,赚钱不要命,有命赚没命花。”
“一天赚三块八毛五不少了,咱一个月才三十四块多!”李报国掐着手指头算计着:“真是研究导弹的没有贩卖鸡蛋的赚的多,什么世道呢。”
的津贴比照国营工人的标准,但待遇要高得多,抚恤金有上千块。但诚如黄媛媛所说的基本是有命赚没命享用的部分。
楚南飞狠狠地瞪了一眼钻进钱眼里的两个手下:“那个民工在这里转悠好长时间了,为什么偏偏我们来搜救的时候坠崖?”
这是一个难解的问题,因为死无对证。不过楚南飞在追击的时候发现一个让他震惊的事实:那个民工的奔跑速度远远超过自己!
楚南飞的爆发力是百米十一秒,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山民能相比的。现在回想起那个急速奔跑的影子和惨叫声,楚南飞的心里不禁一阵惊悸,那家伙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在执行罗布泊深渊任务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感染了X病毒的魔羅人奔跑速度可达到40迈,换算之后应该是百米速度达到了6秒,基本属于怪物级别。
怪物?楚南飞的心里一下冒出了这个两个字,浑身的肌肉随着神经立即紧张起来:“穿过这条山谷就是虎跳山口,出发!”
也许真正的危机早在张宏伟的科研实验室遭到血洗便来临了,但郭南北并没有感觉到,因为他知道此事的时候已经半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在他的心里是从收到1091频段的死亡信号开始的,而现在则感到彻骨的痛苦。
无论是周芳华的科考队还是楚南飞率领的搜救队任何一支队伍出事,都意味着5619的失败,这种可怕的现实正在一步一步地把他逼到悬崖边上。江一寒的应急小组进入山里之后,他感觉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空了。
踏空的感觉真的太痛苦,痛苦到不能自己。
夜里守了大半夜的九曲溪也没发现冲出的尸体,还在庆幸的时候便收到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江一寒小组失联!
当头一棒一下便把郭南北砸懵了,回忆起最后一次收到江一寒的讯息应该是昨天下午,内容之类的瞬间忘记了。待警卫员小刘扶住踉跄的郭南北的时候,他发现老首长几乎无法支持身体了。
“首长,也许当地的地利环境使然,楚连长和江政委一定没事的,他们……”小刘想要说他们是5619的中流砥柱,有数次完成艰难任务的经验,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郭南北的脸色有些不对,本就黑红的脸庞变得青紫,显然是缺氧所致,慌忙喊卫生员。
第一个闯进来的却是老罗头!
“首长是咋地了?”老罗头慌忙倒水,眼神里却闪烁着某种古怪之色,干瘪得如鸡爪子似的的手拍打着郭南北的后背:“俺昨天不让你守尸,这不着凉了!”
卫生员提着药箱子闯进来,看到郭南北的状态之后吓得慌忙给补氧,忙活了半天才算安定下来。郭南北不是缺氧,而是急火攻心所致。
肖卫东得知郭南北急病的消息后立即赶了过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在帐篷里团团转:“老郭,你千万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要不派大部队开进去?人多力量大嘛!”
郭南北凝重地摇摇头,多次执行特殊任务的经验告诉他,这种任务不是人多就能解决问题的。深渊行动超过三分之二队员折戟沉沙,还有二十人的科考队、当地一个加强连的民兵以及后期补充的战斗员,结果呢?几乎全军覆灭。
一次行动几乎将零点部队消失殆尽,参与行动的特战队员悉数牺牲,最后只有楚南飞和江一寒两个人幸存。想要完成极端复杂困难任务,务必要有超级战士,而那位5619的超级战士目前生死不明。
终于缓过气息的郭南北盯着帐篷门口的老罗头,想要把这个神秘的家伙看穿似的,沉声道:“以前发生过这种情况需要多长时间结束?闯进去结果怎样?”
老罗头迟疑了一下,满脸的褶子里似乎透着某种诡异:“我倒是经历过两次,有不信邪的后生们闯进去后再也没出来。”
“是瘴气?”
“不知道。”
“雾多长时间消散?”
老罗头沉吟片刻:“首长,昨天陈三家的放出话来,说要找科考队要抚恤金,您看该按什么标准给定?”
“首长问你这雾什么时候能散,我们好派大部队进山!”肖卫东终于沉不住气了,都是共产党的干部,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三支队伍要无音讯,他却还关心抚恤金的事情,气死个人。
“短则十天八天,长的时候月余。”老罗头佝偻着腰走出帐篷,回头诡异地看一眼郭南北:“我比你们还着急,村里的后生们都被科考队骗进山里了,生死未卜呢,你们让我这把老骨头咋向村里人交代?”
一声叹息,悠长。
抚恤金的问题郭南北还没来得及考虑,在科考队、搜救队和应急队没有安全返回之前,他没有心思考虑。至于是否派部队进山,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下这个命令的,除非别无选择。
生命只有一次,没有浪费的理由。而拿别人的生命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无疑是一位指挥者最错误的决定。郭南北冷然地看着肖卫东,沙哑道:“我们要有定力,疾如风,侵如火,徐如林,不动如山。”
“老首长,现在不是比拼定力的时候,三支队伍都失联了意味着什么?我看还是尽快上报,请求调一支更厉害的部队来来收拾烂摊子。”肖卫东点燃一根烟狠劲允吸一口,呛得一阵剧烈咳嗽。
郭南北脸上的肌肉蹦了几下,他何尝不想调来一支更精锐的部队?但心知肚明的是,自己领导的这支5619代号“零点”的特种作战部队,是目前国内唯一执行特殊任务的精锐之师。
“继续搜索信源,沿溪设置固定哨卡和流动哨,严密监视浮尸。”郭南北摘下鼻孔处的氧气管命令道:“立即封锁所有进山通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允许进入,还有,联系当地公安、民政,确定一下抚恤金标准,然后立即发放,我们不能在老百姓的伤口上撒盐啊!”
“是!”
肖卫东感慨地点点头,想着是不是应该把这种严重的情况向京畿科学院汇报一下?让院里派一支联合调查组下来,以求应对之策。
就在郭南北等人商量对策之际,竹坪村里已经炸锅了,前后山有二十多户人家的后生跟随科考队钻山赚钱,昨天陈达发的尸体被冲出来之后,他们就预感到大事不妙,甚至有些人家开始算计着抚恤金的标准了。
而对那些钻山的后生们,既望眼欲穿又希望不要走出大山,最好是炸死骗到钱再说,贫穷真的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善良是一种美德,但是在贫穷的折磨下,有些人会变成希望的奴隶。
龙王庙前发生的一幕和竹坪村里的情况恰恰相反,马大力率领十余名后生正在围攻周芳华的科考队,而马德才则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
原因很简单:他们想要拿到劳务费,否则就立即打道回府。
逼宫的始作俑者当然是马德才,现在他正躲在人群里冷眼旁观,周芳华知道即便给他们钱也不会让事态好到哪去。
“马德才,你们闹什么闹?国家还能亏欠你们钱?”电讯员朱俊志分开众人薅着马德才的衣领吼道:“再煽动闹事小心把你关笆篱子!”
马德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瘦削的肩膀一抖便把朱俊志给推开,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周芳华:“三十个后生现在剩十六个了,还死了两个,你们以为这是笑话吗?竹坪村的爷们不差钱!”
他说的是事实,不可否认。周芳华后悔当初武断地钻山考察,更悔恨为什么要带这么多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经验的年轻人进来,导致队伍分崩离析。而且最要命的是出现了死伤,这个责任要科考队承担。
周芳华木然地注视着马德才,心头压着千斤巨石一般难受,泪水泉涌出来:“生命只有一次,消逝了会化为泥土,而灵魂永远在这大山里游荡。遇难的同志长眠于此,但我们要更加坚强起来,只有团结才能完成任务,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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