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了许久,总算瞧到了顾青松,顾拂云松了口气,赶紧对送她出宫的两位宫女道了谢,这才拎着裙摆,上了桥,并加快脚步,来到顾青松面前,“祖父。”一阵夜风吹来,顾拂云瑟缩了下身子,紧了紧身上的大红色绣金蝴蝶的锦缎披皮,道,“祖父您没喝醉吧?”
灯光下,顾青松的脸色比来时更加红润了,一看就是酒喝多了的缘故。闻言哈哈一笑说:“是有些喝多了,不过祖父还没醉。走,上车吧。”又瞧到顾拂云手上还拿了个小匣子,便问,“这是什么?”
“是皇后娘娘和五公主赏的。”顾拂云小声道。
“皇后娘娘竟有赏赐给你,快让祖父瞧瞧……”顾青松大声嚷了起来,永宁伯府这些年来早已边缘化。而被边缘化的勋贵,在参与帝王的筵席时,其感受无疑是复杂微妙又低落的。而受到皇后赏赐的孙女,则立即成了顾青松用来炫耀的资本。
相较于顾青松的兴奋显摆,顾拂云则不愿出太多风头,赶紧拉着祖父往宫门走去,“等上了车再瞧吧。”
面对这么不知趣的孙女,顾青松很是郁卒。
马车载着清明的月色来到宫门处,接受检查也要了些时间。因为出宫之人太多了,也还有不少插队的,而那些插队的马车,无不是实权公侯勋爵之家或文武要员。顾家的马夫也接受了被插队的无奈,不管任何人来插队,也只得忍着,只把马车驾到一处,等那些插队的车辆走得差不多了,这才驾起马车往宫门驶去。
干等的滋味可不好受,不过顾拂云也没多说什么,规章制度从来都只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对这些权利顶端的人来讲,不过是道摆设。而这些人,也以破坏规则来彰显自己的本事和能量。与这种人讲理,无疑是自取其辱,自掘坟墓。
眼看就要驶到宫门处指定停车点,忽然从后边又杀出一辆三驾青帽马车,堂而皇之地冲到了顾家马车前,车夫不料眼下这般境况竟然还会有人插队,赶紧拉紧缰绳。车内的祖孙俩俱都被这道冲力,纷纷往前栽去。幸而车内被褥厚实,倒没有摔疼。但平白遭罪,任谁都要生气。
楚锐正护送祖母出宫,因今晚还有要事在身,行动上便急迫了些,后头那辆马车上传来的娇呼声使得楚锐心中咯噔一声,赶紧回头望去。银浮屠顶的车身,以及顾家的标志,而那声熟悉的娇呼,使得楚锐心头一热,想也不想便打马过去。
此时,顾青松正在喝骂车夫:“你急什么?赶去投胎不成?”
车夫也委屈呢,只是对方马车间金饰银螭绣带,马颔下缨并鞦辔俱用红缨装饰,这可是一等公的出行标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呀。于是车夫只好说:“伯爷,是护国公府的马车。”
仿佛喉咙被掐住,顾青松赶紧换了种语气:“没有冲撞护国公府的车驾吧?”
此时,楚锐已打马上前,在车窗外询问:“可是顾老伯爷?”
熟悉的声音令顾拂云心中微沉,赶紧移了移身子,把窗帘的位置让出来。
顾青松掀了车帘,看向楚锐,满面堆笑,并拱手作揖:“正是老夫。世子爷这是要出宫吗?”眼前的青年,居于宝马之上,手持缰绳,着戴皁绉纱雉尾七梁冠,身着绯色绣蟒公服,黄、绿、赤、紫织成云凤四色花锦绶,下结青丝网,玉绶环,气度不凡,玉树临风。
顾青松又羡又妒,果然是别人家的孙子。
楚锐也拱手道:“晚辈因有要务在身,急着护送祖母出宫,冒范老伯爷之处,还请海涵。”
顾青松受宠若惊地道:“世子爷客气了,皇上的差事要紧,我等迟些也无所谓的。”
与顾青松说话时,楚锐也能从窗帘透出的缝隙瞧到了一个让他朝思梦想的纤影,可惜却找不到理由与她说话,加上还有要紧差事,只得按捺住这份激动,客气了几句,这才打马走了。
看着楚锐远去的背影,顾青松也有些感慨,放下窗帘,对孙女叹道:“以前总是听说护国公世子为人冷傲不拘,目中无人,原来传言大多有误。”
顾拂云闷了好一会儿,才说:“祖父啊,其实呢,传言自有传言的道理。”
……
中秋宴后,顾拂云的生活倾于平静。皇后和五公主的赏赐,也让她增光不少。之后又还收到江家小姐的贴子,去了几趟江家,指点江淇做后期保健理疗。一来二去,与江小姐倒也混熟了,都是同年纪的小姐,且双方都是吃货,为了钻研各类吃食,很快就变得无话不谈。
这一日,骄阳郡主及笄,邀顾拂云观礼。
顾拂云备了份礼,又坐着绿色单驾油壁车,去了诚王府。
顾拂云被领着去了诚王府正院,此时偌大的院子,已是宾棚满座。诚王乃今上胞弟,自然是深得圣心。骄阳郡主的及笄礼,也是极为隆重的。受邀前来的客人,除了宗室贵胄外,满帝都有头有脸的勋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几乎都来了。
与别人的母女成堆或姑嫂同进同出相比,顾拂云的单枪匹马便显得形影单只了些。但这货自认心理承受力一流,从未放心上。落落大方地被人领到骄阳郡主的院子,受邀前来的千金贵女可不少,其中便有安阳长公主的闺女嘉和县主,以及宁和县主,还有那天在五公主宫中见到的镇北侯张小姐,承恩侯家的方媛,大家相互招呼入座,这几位贵女都是帝都叫得上名号的数一数二的贵女,受到这些贵女的礼遇,比上回可是得脸多了。
骄阳郡主今儿是主角,也很忙碌,仍是抽空对顾拂云道:“顾五,今儿没功夫招待你,但你可别拘束了。事后可别急着走哦,我还有事要请教你呢。”又还对嘉和县主宁和县主道,“你们两个可得帮我盯着她呀,别让她溜了。”
顾拂云无奈地道:“我又没欠郡主的钱。”
骄阳郡主笑道:“你那简笔画我很感兴趣,可我总是画不出来,一会儿可得请教你。”
顾拂云只觉满脸的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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