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父对于洛家兄妹的来访,态度就不如赵氏那样热络了。
他教书育人大半辈子,虽不说是桃李满天下,但是这饶河县大半的读书人,他都教过,因此叶父在饶河县也算得上的颇受尊敬的人。
洛铭来看他本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了,只是偏偏挑在这一日,挑在了叶知秋和周二回来的这一日,叶父心中便没那么高兴了。
将洛家兄妹带进屋,芥子还在厨房帮赵氏,于是叶知秋便亲自给两人倒了茶,然后才回到周二旁边坐下。
“怎的想着今儿过来?”叶父放下手中的杯子,对着坐在下首的洛铭开口道,话里没有对着叶知秋时的那种宠溺,也没有对着周二时的那种慈祥,倒像是个严厉的夫子。
“回夫子,学生前些日子得了两盆菊花,学生愚钝,怕种得不好,就想着给师母送过来。”洛铭恭恭敬敬的答道,十足的学生模样。
叶父轻声叹了叹,没有说话。
当年洛铭这一辈的学生,大大小小加起来共有十三人,如今竟是都天各一方,只剩下洛铭还留在饶河县。真是时光不饶人,一转眼都过了这么多年。
“你有心了。”叶父又开口道。
他跟叶知秋一样,一见到洛铭,就想起了宋勉,当年宋勉可是跟洛铭最要好的人了。
“这是学生该做的。”洛铭对叶父倒是打从心底的尊敬,当初叶父和宋勉的确是没少帮他。
周二拉着叶知秋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注意力并不在几人的谈话上。叶知秋的手上还裹着纱布,周二又想起方才叶知秋拔草时那不管不顾的模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知秋觉得周二总这么拉着自己的手不太好,于是打算将自己的手抽回,周二自然不会让她如愿,只是这次叶知秋却是铁了心的想要将手抽回来,周二又怕他这一挣扎,又伤着他的手,于是只好放手。
叶知秋没料到周二会突然松手,她的手猛地从周二的手里抽了回来,动作的幅度大了些,一个东西从她袖中飞了出去,正好掉在对面洛铭的脚边。
叶知秋心里暗道不好。
几人也注意到了叶知秋这边的动作,纷纷朝她这边看过来,叶知秋转头去看周二,却见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端坐早椅子上,嘴角还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洛铭听得轻轻地一声响,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脚边躺着一块红布,他俯下身去,抓住那块红布然后又直起身子,谁知这一抓,只是将红布抓了起来,包在红布里的东西却是滚了出来。
这次不等他再弯下腰,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将从红布里掉出的东西捡了起来。洛铭脸色变了变,他方才已经看清了从红布里掉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自然也看清了上面绣着的是并蒂莲。
将两只香囊捡起,周二若无其事的踱回叶知秋面前,又在她身边坐了下去。
“岁岁。”坐在上首的叶父忍不住呵斥道。
看来周二真是将叶知秋给惯坏了,如今还有外人在呢,叶知秋就对着周二吹胡子瞪眼睛的。
周二将那两只香囊握在手中,并不还给叶知秋。
呵斥完叶知秋,叶父又若无其事的开始跟洛铭交谈。
叶知秋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手心朝上伸到周二面前,低声道:“还给我。”
周二没有说话,而在叶知秋手心放下一只香囊。叶知秋抬眸瞪了他一眼,又道:“还有一个。”
这次周二却是摇了摇头。
“反正岁岁早晚都是要给我的,又何必将它要回去再送一遍。”周二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方才就是看清了从红布里掉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他才会迅速上前去将它们捡起来。
他倒是没想到叶知秋还会有这种东西,不是说她女红不好吗,方才他看了一眼,那并蒂莲绣的虽不说的精致无双,但也是栩栩如生,一个女红不好的人如何绣得出来。
“谁要给你了,快还给我。”叶知秋低声道。
她是知道巧儿的意思的,若是寻常的香囊也就罢了,可绣着并蒂莲,她却是不想给周二的,所以她才会又用红布将两只香囊包好,只想着回周家之后将这两只香囊收起来,当做从来没有过这件事,谁知道方才不小心掉了出来,如今还被周二捡了去。
周二脸上笑意不减,半点儿要将东西还给叶知秋的意思都没有。
“这香囊又不是岁岁绣的,不如我们去问问岳母,另一只香囊是不是给我的。”周二想道赵氏给自己做衣裳的事,便以为这香囊也是赵氏绣的。
叶知秋不满的瞪了一眼周二,正打算在说些什么,却忽的听到洛铭道:“不知道宋勉有没有联系夫子,我都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叶知秋手一抖,方才周二还给她的那个香囊都掉了下去,好在周二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望着瞬间变了脸色的叶知秋,再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周二只见坐在上首的叶父同样的脸色铁青,他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厌恶和憎恨。
周二有些好奇,这个宋勉是谁,怎的让父女俩同时变了脸色。
“我不知道,以后不要再提起他了。”叶父的脸色变得铁青,语气也十分不善,他转过头来看叶知秋,见叶知秋脸色也变了,当下恨不得直接将洛铭轰出去才好。
好容易他的岁岁和周二刚过两天安稳日子,洛铭就提起这些陈年旧事,不用想叶父都知道,此时叶知秋心里肯定十分不好受,当着周二的面,还不能表现出来。
真是个没眼色的,要不是知道洛铭心思单纯,当年跟宋勉又十分要好,叶父都要怀疑洛铭今儿是不是特意来气自己的了。
见气氛不对,洛清幽忙开口道:“叶姐姐,明儿就是我的生辰了,你答应过我的,你可一定要来啊。”
洛铭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被点了名的叶知秋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洛家兄妹也不好再待下去,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洛铭和洛清幽起身告辞了。
不喜归不喜,叶父和叶知秋还是起身将两人送出门。
刚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赵氏正好从厨房出来,见洛家兄妹要走,赵氏吃了一惊。
“呀,饭都还没吃,怎么就要走了呢,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我特意烧了好多菜呢。”赵氏还是十分热情。
“不必了师母,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您和夫子。”洛铭尴尬的回绝,他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就会问出那样的问题,夫子明显不高兴了,他怎么还好意思再留下来吃饭。
赵氏也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不太对劲,尤其是叶父和叶知秋,父女俩都铁青着脸,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赵氏也能想到,肯定是洛铭说错了什么话,一下子得罪了父女两个。
“你还有要事我就不留你了,你得了空就来,师母随时都在的。”对于洛铭,赵氏还是喜欢的。
当初洛铭刚回来,道叶家来拜访的时候,赵氏就有疑问,就算是叶父一定要叶知秋嫁人,为何一定要选叶知秋,她看着洛铭就不错。
长相端庄,身家清白,还是叶父的学生,跟叶知秋虽不是青梅竹马,但也是有过交集的,总之再怎么都好过病得快要死掉的周二。
如今赵氏虽然不再觉得周二比不上洛铭,但是洛铭在她心中的形象还是很好的——起码好过宋勉那个负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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