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方才停下来,周二还没醒,马车外的鱼七也没有说话,叶知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晃了晃周二的手臂。
“二爷,醒醒,我们到了。”叶知秋想到早上周二被自己拂开的手,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晃了两下之后周二才悠悠转醒,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到了?”他音色有些沙哑。“我们下车吧。”
周二下了车,转身想去扶叶知秋,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
车外是一处破败的土地庙,房檐上结满蜘蛛网,周围也满是半人高的杂草,看起来很是荒凉。叶知秋这里有这么一座庙,之前有好几次路过,但是都没往里走。
“奶奶有所不知,那两个小乞儿也真是犟,昨儿给他们请过大夫之后,爷本来想将他们安排在客栈里的,可是那两个小乞儿死活不愿意,好似我们会吃了他们一样。”一旁的鱼七扶着周二,忍不住抱怨道。
周二还是一副疲惫的样子,叶知秋有些于心不忍,便上前扶住他。
说话间,小虎已经从土地庙里来到了几人面前。
“小叶子姐姐,周大哥,你们来了。”小虎热络的同两人打招呼,叶知秋则是狐疑的看了一眼周二,他什么时候成周大哥了?
“巧儿怎么样了?”叶知秋点了点头问道,周二似乎更虚弱了,整个人半倚着她。
“已经退了热,药也喝了,比昨天好多了。”说着小虎又看向周二,眼里满是感激,叶知秋有些好奇昨儿周二都过来做了什么,才一晚上,小虎便这样尊敬他。
寒暄两句之后,小虎便带着几人进了庙里。庙里不似外面那般杂乱,被打扫得很整齐。地上铺了两个席子,上面都铺着崭新的褥子,想来是昨儿周二刚给他们准备的。
靠里边的褥子上坐着一个面容清瘦的小姑娘,看上去七八岁的模样,叶知秋觉得她身上穿的衣服看上去有些眼熟。
“巧儿,这是小叶子姐姐和周大哥,就是他们救的你。”蹲在小姑娘旁边的大虎开口道,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模样。
褥子上的巧儿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叶知秋和周二,随即像是听明白了大虎的话一样,对着叶知秋和周二跪了下去,磕起头来。
叶知秋还扶着周二,空不出手去拉巧儿,只得对大虎道:“大虎你快将她拉起来,她身子还没好呢。”
说到底她什么都没有做,哪里担得起巧儿这样的大礼。
但是大虎这次只并没有听叶知秋的,而是由着巧儿磕完了三个头,才将巧儿扶起来。
巧儿不说话,只是泪眼盈盈的望着叶知秋。
“小叶子姐姐,巧儿不会说话,但她心里是感激你的。”一旁的小虎开口道,他怕巧儿一直不说话会惹得叶知秋不高兴。
他这么一说,叶知秋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巧儿,瘦削的小脸,颧骨高高凸起,眼睛也陷了下去,一看就是病了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不愿意去客栈?”叶知秋转而问道,她想起刚刚在外面是鱼七的话。
这破庙虽然被几人打扫得还算干净,但绝对不适合养病,大虎小虎那样关心巧儿,应该答应周二将他们安排在客栈里的提议才对啊。
大小虎看了一眼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你们两人,是照顾不好巧儿的,这里不适合病人养病,懂吗?”叶知秋苦口婆心的道。
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只会缠着宋勉撒娇,哪里受过巧儿这样的苦。
小虎看着叶知秋,有些欲言又止,叶知秋也不逼他,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开口。沉默半晌之后,小虎拉着巧儿跪了下去。
“小叶子姐姐,不是我们不识好歹,不想住到客栈里去。我们也知道这里不适合巧儿养病,只是,巧儿真的不能进城啊。”小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有些难为情的开了口。
巧儿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叶知秋转头看向周二,只看到满脸疲惫。
巧儿就是饶河县的人,自然跟大虎小虎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她父亲是个杀猪的,母亲温柔贤惠,以往大小虎进城乞讨的时候,巧儿的母亲便常常让巧儿给他们送些吃的。
后来巧儿的母亲身染顽疾,一年前就撒手人寰。巧儿没了母亲,父亲又爱喝酒,喝醉了就拿巧儿撒气,说她是个赔钱货。
再后来,巧儿的父亲还染上了赌瘾,将家里的东西都输光了之后,又四处借钱,欠下不少账。为了还钱,她父亲便想着将巧儿卖了。
这买卖儿女的事倒也不算罕见,与其跟着这么个酒鬼父亲,被卖到大户人家做个丫鬟兴许还过得好些。
只是后来大虎小虎打听道,巧儿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竟然想将巧儿卖进勾栏院里,供那些有各种癖好的人玩乐。
巧儿才七岁,又是个哑儿……
“小叶子姐姐,我听人说过,勾栏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巧儿要是被卖到那种地方,肯定没有好日子过,她又不会说话,疼了都不会喊,我们肯定不能让她去那种地方的。”小虎满脸愤恨的说。
“后来我跟大虎趁着巧儿的爹爹喝醉了,就将巧儿从家里带了出来,藏在这破庙里。我跟大虎每天轮流进城打探消息,好在巧儿的父亲以为巧儿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报了官,但他每天喝的烂醉,这事也就这么没了信。”小虎接着道。
从那之后,他跟大虎便担起了养活巧儿的重任,两人出门乞讨,再将讨来的食物带回来给巧儿,巧儿身上的这件衣裳,还是以前他们同小叶子姐姐讨的。
“你们怕带巧儿进城被人认出来,所以不肯去客栈住,是吗?”叶知秋只觉得倚在自己身上的周二越来越重了。
小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忽的,周二整个人朝叶知秋这边倒过来,叶知秋一个趔趄,好在鱼七眼疾手快拉住了周二,两人这才没有双双倒地。
“二爷,二爷……”鱼七虽然拉住了周二,但只是缓冲了一下,周二还是瘫到了地上,看样子已经晕了过去。叶知秋连忙上前去查看。
周二呼吸很微弱,叶知秋甚至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她想起了昨晚自己做的梦,梦里周二大口大口吐血的模样又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
她是不是就要成为寡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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