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佑嫣好似闲庭信步,走到木桌旁坐下,沏了杯茶,温度适宜,入口回甘,可见那些下人,在吃食也没有苛刻妹妹。
至少这一点,她能放心了。
她见妹妹,跟个小鹌鹑似的,踌躇不敢上前,不由觉得好笑,故意问道:“这会儿知道怕了,之前在祖母面前耍威风时的勇气去哪儿了?”
不说旁人。
就是她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后怕,祖母现在是年纪大了,看似菩萨心肠。
但当初祖父战死沙场,府内无嫡子继位,无数仇家、下人想从邵国公府身上咬下一块肉的时候,全凭祖母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他人,获得宝贵的喘息时间。
直到父亲尚公主,与皇家成了姻亲。
祖母才终于从无数明争暗斗里面抽身,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好,自己都快忘了,祖母像今天凌晨这样动了大怒的样子。
“我没怕。”
邵芷珊立刻反驳,还是没敢上前,只是小声嘟囔道:“只是,只是不愿意连累姐姐。”
若不是因为这点。
自己今天说的话,已经算是收敛的了。
邵佑嫣皱了皱眉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不想连累我,难道你气祖母,让她一大把年纪了,还为你操心,就是对的了?”
这两人是她最在乎的。
这次发生二选一的事情,简直如同在戳她的心窝子!
邵芷珊颇不服气,声音大了些,气鼓鼓的问道:“我今天说的话,又没有错,难道我连收朋友礼物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拿一匣子的首饰,她本想退回去的。
可如今被训诫关柴房,反倒起了逆反之心,就算自己扔了,那也是自己的。
别人凭什么处置?
想到这。
她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问道:“姐姐,等我出去了,那匣子里的首饰,祖母会还给我吗?”
“不会。”
邵佑嫣回答的斩钉截铁,无比绝情,然后又劝说道:“你若真想要回首饰,向祖母服个软,道个歉,还是很有可能的。”
“不!”
邵芷珊态度更是坚决,转过身,不平气的问道:“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道歉?”
世上哪儿有什么真正的对与错?
就是五斗米,愿意为其折腰,颠倒黑白的世人,也数不胜数。
何况这是数千两的首饰。
她说服不了妹妹,不由颇感头疼,比起想要金银珠宝、权势地位的江妙珠,其实妹妹的追求更高尚一切,但也更难得。
“恨我不为男!”
她长叹一声,语气感慨不已。
邵芷珊不解其意,靠近了些,一脸好奇的问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我生作男子——”邵佑嫣也靠近了些,故意调戏,低声说道:“一定竖旗为贼,颠覆江山,到时姐姐当了皇帝,再无人凌驾于妹妹之上,那样妹妹也不用被规则权势束缚,活得这样不自在。”
这话是想当然了。
哪怕皇帝,只要不想当亡国之君的,也不能活得无拘无束,每日上朝,任用贤良,还得平衡各方势力,为了名声考虑,有时候被清官喷的一脸唾沫,还得态度惭愧的感谢人家。
但私下里说说,互相高兴一下,也挺好的。
“姐姐不可!”
邵芷珊见她说的认真,立马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阻止道:“宁,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姐姐千万不要冲动。”
她恐怕当真了。
邵佑嫣忍住笑,点点头,略带遗憾而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她,道:“既然妹妹这样说了,那姐姐也只好放弃这个计划,唉!”
闻言。
邵芷珊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就在刚刚,她力挽狂澜,阻止了一场战乱的发生。
说说笑笑。
凌晨匣子里首饰的篇章,似乎就要翻过去。
她正想再问问采雪的情况,耳边忽然传来姐姐的疑问,轻柔细语,却像炸雷响在耳边。
“十三皇子为什么要送你那些首饰?”
邵芷珊瞪大眼睛,身体僵直的转过去,却看到姐姐一脸认认真真的疑惑,仿佛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
下意识要回答时。
她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才终于清醒过来,生疏而又费力的想要撒谎:“不是,那些首饰不是齐承墨送的。”
“那是九皇子送的?”
哎?
邵芷珊灵光一现,想到姐姐可能只是在炸她,或者随口一问,便流利的回道:“也不是九皇子送的。”
“你骗我。”
邵佑嫣面容平静,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双黑白分明,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仿佛不染纤尘的铜镜,映出眼前的一切。
在这样的目光下。
邵芷珊下意识避开,甚至生不起说谎的心思。
见状。
邵佑嫣更加肯定,叹了一口气,说道:“说你粗心,连撒谎都不注意,叫十三皇子的时候,直呼其名,叫九皇子的时候,又规规矩矩了。”
安静了一会儿。
“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承认了。
邵佑嫣也不卖关子,直接点明:“祖母将匣子打开,让我看过一眼,当时还未发现,之后才骤然回想起来,其中一个玉佩,不就是昨个十三皇子在珍宝阁买的镇店之宝吗?”
顿了顿,又问道:“那个失约之人也是你吧?”
“嗯。”
邵芷珊垂着头,闷声应道。
这就对得上了。
本来妹妹和十三皇子相约见面,结果自己一时兴起,也邀她去珍宝阁选首饰,时间相冲,妹妹来不及解释,就放了十三皇子鸽子。
十三皇子久等不至,独自回宫,正好看见停在珍宝阁门口的邵国公府马车。
然后进来,也不说明,故意用语言敲打那个“失约之人”。
怪不得妹妹当时那么紧张。
邵佑嫣想明白一切,仍觉得不可思议,能放了一个皇子鸽子,还让皇子又心甘情愿送了一匣子首饰,这等手段,怎么看,也不像妹妹能使出来的。
她正犹豫怎么处理。
“姐姐,你能别告诉祖母吗?”邵芷珊鼓起勇气,开口哀求。
邵佑嫣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想嫁给他,让祖母提前知道了,为你筹备,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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