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小说《鹿鼎记》,里面有句话,皇帝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十六岁就白了一半头发,还不如老百姓活的自在。
现在史斌更是深深感受到这句话的无比正确。
尤其是处在末世风口浪尖上的皇帝。
太难了。
明知道世家大族恶心人,你还就是不敢动他!
他们控制了几乎所有的有话语权的人。
他们一旦联合起来煽动舆论, 轻轻松松让你成为全天下的仇人!
史斌连半点统治根基都没有,在这如此动荡的时局下,有的是人想要投降敌国,继续当他的富家翁。
没几个人愿意跟着史斌的流亡政府过苦日子。
现在每一个事都异常敏感!
《教父》里那句名言,史斌铭记了十多年不敢忘:
不要轻易威胁别人,一旦没有效果,就再也没人怕你了。
他扫了萧飞一眼, 又看了看陈枫, 最后迅速作出决断:
“不动世家!”
除了接触不到社会顶层,听不懂,也搞不清这里面利害关系的守夜人,其它人心里心镜一般。
如果动了世家大族,却没效果。
那就先丢光了自己的脸。
如果直接杀,那就给足了人家投降外敌的理由。
现在的时局,可谓风雨飘摇,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如同下围棋,最难啃的那块棋,暂且扔一边吧!
不动世家,那就得从皇族动手。
这事其实也敏感。
你以养子身份继位,动吕家人?
人家上下嘴皮一碰,舆论都能骂死你。
顾不上了。
史斌亲自率领一万兵马,与萧飞、陈枫等人去拜见楚王吕则。
他是老皇帝的亲弟弟。
住在江州最好的地段,有地七万六千亩。
他亲哥蒙难,他跟没事人一样,不关心。
难民奔江南,粮价飞涨, 他提前拿出全部积蓄,往死里囤积粮食,准备等粮价涨到最高点时,抛出。
百姓已经被这帮奸商、权贵害的易子而食。
史斌见到他的时候,这位大王啃着块咸菜,也没切,就那样啃。
还有一个窝窝头。
身上的衣服虽然是凌罗绸缎,但吃的却全是最下等的食物。
不等史斌开口,吕则黑着脸说:“天尊大人,不赶紧继位为帝,上本王这干啥来了?”
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对民众的关心,和对吕氏宗族蒙难的心痛。
史斌此情此景下,彻底明白了孤家寡人的含义。
本来还以为大人物用这四字,表示自谦呢。
其实也不算自谦,因为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他就是那么的孤独!
除了你自己,没人真正和你一条心。
所有人就只顾自己的利益。
他们才不管老百姓的死活,更不管洪水滔天。
他们永远不会同情老百姓。
虽然没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就不会有人供养这帮权贵过上奢华的生活。
作为从炒粮行为获利的那帮人,他们永远不希望粮价下降。
他们只会鄙视买不起粮的穷人。
这帮权贵不会有谁会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给天下百姓一条活路。
社会底层人活不下去和我皇族有啥关系?
天塌下来有皇帝顶着!关我亲王什么事?
即使他们中间真的有人意识到问题所在, 也撼动不了整个利益阶层的行为,改变不了他们的决策。
守夜人之前跟这帮人说了征粮一事,更反复掰开了揉碎了和他们说老百姓才是吕氏贵族统治权的基础。
他们全当放屁。
谁爱死谁死,大不了爷爷投降敌国,照样过上富贵生活。
他们的原则是能拖就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利益牺牲。
史斌刚要叹气,吕则就立刻堵他的嘴:“吕氏连皇帝坐座都送你了!你还要如何?战乱年月,本王都已经混到吃窝头就咸菜了,养这一大家子人也不容易,你要是觉得我值几个钱,干脆把我卖了吧!”
他端起一杯清茶,呷了一口:“你说破大天,我也没粮食!你既然当了皇帝,怎么为百姓谋出路,那是你的事,就别来因这点破事来打扰本王了。你纵然贵为皇帝,须知本王是你的叔叔辈!最起码的尊老敬老还是要有的,别让人说你没教养!”
真是油盐不进。
偏偏你还拿他没辙。
而现在渡江南来的难民越来越多,每天至少得有三百多船。
义门陈的粮食,和太守府的粮食已经用尽了。
百姓仍然每天饿死不少。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天天上演。
世家和皇族眼望哀鸿遍野,无动于衷。
“别这拄着了,赶紧走吧,该干啥干啥去吧,都要当皇帝的人了。”
吕则倒没直接说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多多少少还算给史斌留了点脸面。
府中下人,也都对史斌露出鄙夷的神色。
他们嘴不停翁动,只是不敢随便开口。
如果方便开口,肯定会对史斌说,赶紧滚吧。
但还真不能走。
明知道说了没用,也得说。
而人家就是算准了你不敢动他,因为他是长辈。
可以拿架子压你。
要真是太平盛世的皇帝,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一个被老皇帝拿来当炮灰的皇帝,吸引敌人火力的皇帝,没必要鸟你啊。
老皇帝的小皇子们早就跑到某个安全的山头或森林当强盗去了。
只要史斌吸引到敌人足够多的火力,吕氏子孙就永远不在敌人的视线中。
史斌明知道求了也没用,却还是得恳求他:
“楚王殿下,再怎么紧急,您也得作个表率……”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吕则怒不可遏的用拐杖指着史斌:“要粮没有,要命一条!有种的你就来杀我!”
这是直接撕破脸了。
史斌如果再敢坚持,就失去了道义上的基础。
侄把叔气坏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哪知正在这时,吕则养的宠物狗叼着一大块香喷喷的排骨跑了过来,来到主人面前撒欢。
史斌心里这股气,瞬间升满。
他冷冷道:“楚王殿下治家真严!楚王本人吃咸菜,狗吃排骨!”
吕则见己被对方撞破,干脆甩出老脸,横了心,大骂道:“我就不给你了,怎么着吧!”
说罢一脚将那只平时最喜欢的小狗踢飞五米远,嘴里不干净的骂道:
“滚你妈的!撒野也不看场合,做人你做不好,做狗你也做不好?”
含沙射影的高手啊。
“搬!”史斌对手下大喝道:“把吕则这狗东西家里所有的粮食,全部搬空!有敢阻拦者,本尊以先帝所传金锏击杀之!”
史斌请出金锏,那锏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没人敢以身试锏。
楚王捶胸顿足,看着自家粮库被砸开,粮食被一千袋一千袋的往外运,歇斯底里的骂道:“你们这帮杀千刀的畜生!”
“我大离以孝道治国,还没登基,就敢对叔叔如此不敬!反了你了!”
“你个狗东西,只是我们吕家的螟蛉之子,一个挡箭用的炮灰!”
“你什么都不是!你神气什么?”
……
史斌等他骂够了,回应道:“我只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想为老百姓办点人事!不像楚王殿下,一米一线皆出百姓之赐,却饱食终日,不肯为百姓做一件事!可耻可恨!”
他的声音似金玉之声在大院中久久回落,余音绕梁。
楚王府中的其它人,全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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